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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青》第58章
  不忘

  錦官城的早晨,總是姍姍來遲。

  濃霧尚未散開,小二揉著眼,掀開門板,掛起招牌,門前炭火上滾滾燒著清澈的泉水,只待客人一來,就立馬能衝茶待客。

  這樣的茶樓,在錦官城中不知有幾百家,只靠著茶水點心與牌九,就足以撐起一家門面。

  直到晌午,霧散開了,老闆才打著呵欠懶洋洋從樓上下來。

  所謂大隱隱于市,巫傷命深諳這一點,正如以往每一天的開始都是從晌午一壺大紅袍開始一樣,他先去後廚假公濟私了一壺好茶,然後才算計起午餐為何,下午則與幾個牌友切磋碼牌。

  巫傷命雖然從小學醫,但是開店做老闆一直是他最大的夢想,因此前前後後也換了許多店鋪,上至錢莊當鋪下至壽材飯莊,均染指過。

  自從與荊衣在一起後,荊衣嫌那家壽材店晦氣,他也就二話沒說盤了店,兩人輾轉了幾處,最終在錦官城停下來。

  荊衣聞到芋頭酥的香氣,微微一笑,手中算盤不停,道:“醒了?”

  巫傷命笑嘻嘻地把一塊酥餵到荊衣嘴邊,荊衣頗是忌憚地看了一眼他的手指,確定是乾淨的,才張嘴吃了。

  巫傷命道:“天冷,你也不多睡會兒。”

  荊衣忍不住白他一眼:“如果跟你一樣好吃懶做,我們都去喝西北風好了。”

  巫傷命被戳中痛處,完全不能反駁,只能默默地蹲到一旁,以免好吃懶做得太明目張膽,惹人討厭。

  原本,這一天也就這樣過去了,可剛把午餐端上桌,便有不速之客不請自來。

  荊衣放下筷子,出去了大半天都沒回來,讓巫傷命自個兒吃得也不香,便也出去瞧了瞧,卻見荊衣站在一輛破馬車前擦眼淚。

  巫傷命就見過荊衣哭過一次,這下可了不得,以為有人惹了他家的人,衝上去擄袖子就要討公道,荊衣連忙拽住他,道:“我們回去再說。”然後牽著馬到了後院。

  巫傷命不認得在前面趕車的少年,只覺他未免過於脂粉氣了些,於是連帶著對車裏的人也帶了幾分輕視。

  直到荊衣鑽進車,把裏面的人抱出來時,巫傷命的下巴才掉了滿地,吃驚過後就是幸災樂禍。

  他把殷承煜接過來,笑道:“沒想到啊沒想到,你也有今天。”

  殷承煜燒得稀裏糊塗,哪裏知道自己被人取笑了,難受地皺起眉。

  荊衣看不慣巫傷命這樣,踹了他一腳。

  巫傷命只能收起自己看熱鬧的心,趕緊把殷承煜送進房中診治。

  竺兒目送殷承煜與巫傷命進去了,拉著荊衣在外面,撲通跪下,求道:“荊衣哥哥,求你一定要治好主子!”

  荊衣連忙把他拉起來,見竺兒風塵僕僕,知道他此行吃了不少苦,連連勸了他幾句,與他一同去吃午飯。

  兩人終歸是不放心殷承煜,匆匆吃了一口,就重新回來守著。

  巫傷命拆開殷承煜的繃帶,不由地捂住鼻子。

  原來他折斷的手臂並沒有得到很好的醫治,遲遲難以癒合,已經化膿潰爛,身上其餘燙傷的地方即便是敷了藥,也沒能好到哪裏去,最嚴重的還是他的內傷,竟像是從背後被人偷襲,重力之下傷及肺腑。他們顛簸數日,殷承煜就燒了數日,人已經有點糊塗了。

  巫傷命一看那傷口的包紮,為人醫者難得的那點仁心爆發,衝著竺兒吼道:“你就不知道找個大夫先給他看看?這胳膊再拖一天,不廢也殘了!”

  竺兒一怔,哭道:“主子不讓人動他的胳膊,說是阿卿哥哥包紮的,不許別人拆。”

  巫傷命揚了揚眉毛,追問道:“阿卿哥哥?”

  荊衣連忙道:“是不是林之卿?”

  竺兒道:“正是,我找到主子的時候,是與阿卿哥哥一起的。可是後來他生氣,走了。”

  荊衣自然是明白他們之間的糾葛,沈默一會兒道:“是林之卿救了主子嗎?”

  竺兒道:“是。”

  巫傷命冷笑:“很好很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要我看,他是活該,就算死在林之卿手上,我也不奇怪。”

  荊衣咬了咬下唇,五味雜陳看了一眼殷承煜。

  雖然事情已經過去很久,對于殷承煜為了林之卿將自己趕走這件事,還是他心頭難解的一個疙瘩。

  把骨頭斷處重新接好,巫傷命才陸續給殷承煜全身上了藥,內傷還需慢慢調養,高燒也只能靠他自己挺過來。

  荊衣低聲問了白衣教的事情,雖然他們倆退出江湖已久,但茶樓中三教九流皆有,有些事情都會被當做軼聞流傳,因此還是略知一二。

  荊衣問清教中出了內鬼之後,搖頭道:“白教主還沒有音訊嗎?”

  竺兒道:“自從兩年前失蹤,只有去年有人在東海之濱見過形似教主之人,其餘便再無音信了。”

  荊衣歎道:“主子他畢竟根基淺,白衣教人多口雜,哪裏是一年兩年就能安定的。此時說也無用了,先治好傷才是正經。”

  竺兒雖然與荊衣有舊交,但是荊衣早已不算教中人,因此許多事情也不能詳談,荊衣明白他的難處,等巫傷命醫治完畢後,就送他先去休息,自己守在殷承煜身旁。

  這不免讓巫傷命有點吃醋,只是荊衣瞪他一眼,他又不能發作,只能把這口氣憋回去,等殷承煜醒了再算賬。

  總算殷承煜底子極好,衆人忙活了一夜,他那邊燒也退了,讓人鬆口氣。

  最為高興的還是巫傷命,因為荊衣總算不在擺著一副死人臉色看他了……

  但殷承煜的致命傷仍是他的內傷,還需細細調養,為此,巫傷命悉心收藏的珍貴草藥再次遭了殃,連聲哀呼殷承煜是掃把星,每次出現都要他破財出血,氣得荊衣幾天不與他講話,他又不得不放下身段賠禮道歉哄夫人開心。

  在他眼中,殷承煜已經徹底成了個燙手的賠錢貨,只恨不能掃地出門。

  時近年關,荊衣因有殷承煜在,准備年貨的勁頭也更足,往往天不亮就要去趕早市。殷承煜每日仍是半睡半醒,他們那一派受傷後只能靠同脈內力才能修補,殷承煜堅持不要荊衣幫忙,無奈之下只能讓他自行療傷,別人著急也沒有用。

  這一日,殷承煜終於能坐起身,房中梅瓶中插著一支新開的梅花,他看了一會兒,低聲喚道:“竺兒。”

  竺兒幾乎夜不能寐,一雙眼睛腫的像桃子一般,靜靜地出現在他床頭,半跪在那兒。

  殷承煜看了他一眼,勉強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笑道:“還沒死呢,別這樣。”

  竺兒早已忍不住淚,低下頭哽咽不成聲。

  殷承煜只是一下一下順著他的頭髮,半晌才道:“有件事情,要你去辦。”

  正握著他的手的竺兒猛地擡起頭,問道:“是要我去找阿卿哥哥嗎?”

  殷承煜一愣,似乎是被說中了心事,低咳一下道:“你可真聰明。”

  這話並不是誇獎他,竺兒知道自己冒犯了,惶恐著不敢講話。

  殷承煜無奈地拍了拍他的臉,道:“別讓他瞧見你,看看他過的好不好就行了。”

  竺兒點頭道:“是。”把他的被子又往脖子下面掖了掖,才出去。

  殷承煜累極了,等到四周無人,他才肯捂住嘴,大聲咳嗽幾聲。

  時至今日,他身旁居然沒有幾個能用的人。

  不知怎的,就想起年少學藝時,老教主對著他和白年一籌莫展的情景。

  那時,白年已經嶄露頭角,一舉一動頗有大家之氣,殷承煜尚未與他起齟齬,但兩個年紀相仿的少年自然免不了爭鬥,暗地裏鬥氣。

  那時候老教主怎麽說的來著……

  殷承煜閉了閉眼,低聲道:“能忍方為上人。”

  雖然是形勢所迫讓他重掌白衣教,但這何嘗不是他曾經夢想得到的東西,所以他才會那樣急切地將一切控制在自己手中。

  說什麽不捨得白衣教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他出了許久的神,直到荊衣與巫傷命大包小提著回家,才收起一臉傷感,微笑地看著荊衣把一些他愛吃的果餅盛在小碟中端過來。

  荊衣左右看了一圈,驚奇道:“怎的不見竺兒?”

  殷承煜道:“有些事要他去辦。”

  荊衣歎道:“哎,多事之秋。”他轉而一笑:“後天就過年了,主子你也好好養病,總得養好傷才能有力氣去做沒完的事情。”

  殷承煜自然點頭。

  竺兒不在,荊衣就接手了給他換藥的任務,淨了手,把他身上的繃帶解開,重新上藥。

  手勁十分輕柔,在那誰眼裏就像是在調情一樣,老大的不高興。

  於是出來時,巫傷命用力搗著藥杵,不肯看荊衣一眼。

  荊衣早就習慣了這個人的小心眼,最開始認識時,誰會想到這個神醫居然是個醋缸,以至於現在見天泡在醋壇子裏。

  想到這裏,荊衣心情大好,下樓去招呼生意,把巫傷命晾在了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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