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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青》第55章
  溫暖

  林之卿穩穩端著粥碗,沒好氣地捅了捅縮在角落的一團黑影。

  “起來,吃飯。”

  那東西蠕動了一下,顯示他還活著,然後繼續冬眠。

  林之卿把碗放到一旁,拎起那人露在外面的一蓬亂發,把他揪了出來。

  那人被迫從昏睡中驚醒,猶在迷糊,不耐地低聲道:“是誰這般大膽。”

  林之卿眉尖一蹙,揚手賞他一巴掌,冷冷道:“吃飯。”

  那人被打得臉歪到一旁,似乎是清醒了一些,頭抵在廂壁上,又閉了一下眼,才慢慢露出一個極其和氣的笑:“阿卿。”

  林之卿把碗推到他手邊:“快吃。”

  殷承煜抽了抽鼻子,仿佛是聞到了臘八粥的香氣,然後勉強撐著身體,挪動了一下,顫顫巍巍地伸出手。

  林之卿靠在門邊,卻不看他,只是掀著簾子,許久不見天日,殷承煜不適地眯了眯眼,顯然是被外面的雪地晃了眼,便道:“原來已經晴了。”

  林之卿並不理他,從車上跳下去,找老曹頭付了錢,提著一兜糖餅重新爬上車,隔著簾子吃了起來。

  忽聽到裏面重物砰地砸地,林之卿連忙進去一看,只見半碗粥已經灑在外面,殷承煜無力的右手軟趴趴地浸在剩餘的碗中,臉上不自禁地露出疼痛的神情。

  那粥是才熬出來的,滾燙。林之卿趕忙把他的手拿出來,然後用手巾擦了擦。

  殷承煜本是養尊處優慣了的人,從來不曾虧待自己,是以一雙手也是保養得當,細膩嬌嫩,只在握劍處有一層薄繭,但那日林之卿見到他時,他的身上滿是傷痕,一向真愛的手和臉上也不能倖免,尤其是右手,遭重擊後上臂骨裂,現在用木條勉強包紮著,手上也不複從前的白淨細膩,虎口處一大塊燒傷,此時又被燙了,十指連心,殷承煜也疼得變了顔色,只是強撐面子不肯叫出聲。

  林之卿問老曹頭要了治燙傷的獾子油,先把他的手洗淨,然後用棉花一點點擦上。

  殷承煜右手使不上勁,任由他擡起手臂。上藥的力度並不小,藥油滴到傷口上時鑽心的疼,可殷承煜只是雙目緊盯著林之卿,仿佛根本察覺不到那疼痛。

  兩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握著手了。

  殷承煜想著,兩年前一別,他也尋找過這個人,還曾遷怒荊衣,把他趕走,但這人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般,再也不見蹤跡。

  他無數次想過兩人再見時應是怎樣的場景,劍拔弩張或是惡言相向,總之這個人是不會給自己好臉色的。

  可是那日淩晨,梁府一遇,他隱藏在面具下的臉卻是笑的。後來回憶起那一幕,殷承煜都會不由地笑出來。

  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人,忽然就出現在面前,實在是意外之喜。

  但再見,竟然是在鬼門關外,在冰冷徹骨的江水中翻滾了小半時辰,渾身骨頭幾乎被水浪拍散,正以為閻王爺也看自己不順眼時,卻有一雙冰冷的手拉住了自己。

  沒想到,他沒有殺了自己,還救了他。

  殷承煜此時自然不會自戀到以為林之卿對自己因虐生愛,不能忘情.士別三日尚能刮目相看,何況已經足足兩年不見,他也猜不到這個人心裏到底在打什麽算盤。

  但是命總算保住了,只要活著,一切都有希望。

  被包紮成一個饅頭的手努力張了張手指,去抓林之卿的,卻被林之卿拍開。

  殷承煜吃個冷釘子,卻不覺尷尬,老老實實地坐著。

  林之卿用破布擦幹了殘粥,又去買了一碗熱的。

  這一回他長了心眼,不讓殷承煜自己動手了。

  他的左手雖然沒有受傷,但重傷之下一樣沒有力氣,若是再潑一碗,囊中銀錢真的經不起糟蹋。

  一勺粥送到嘴邊,還是滾燙的,殷承煜毫不猶豫地張嘴,面不改色地吞下去。

  真他媽燙,他心中暗罵,臉上卻一副極為美味的神情。

  可惜這樣的臉色做出來也是擺設,林之卿根本不看一眼,像填鴨一樣把一碗粥給他塞進去,林之卿下車還了碗。沒多久,老馬繼續拉著破車往前走。

  殷承煜忍著身上各處撕扯一樣的劇痛,盤腿坐起來,打算運氣療傷。

  林之卿救起他後,雖然沒有刻意為難他,但找大夫看病什麽的是不可能有了,只是隨意抓了一些藥給他擦了擦,內傷更是不肯給他治,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那日江上一戰,實可以引為平生大恥,不僅折損了大量精銳,自己也遭人偷襲重傷落海。

  殷承煜把那些叛徒一個個刻在了心尖上,若有來日東山再起,必定要那些人死無葬身之地。

  但……那還是以後。

  他歎口氣,目前情況著實不能樂觀。

  車簾破舊,兩扇之間有些縫隙總也合不攏。

  這樣一顛一簸之間,林之卿的背影隱約可見。

  剛才吃下肚的那碗熱粥好像一團火熱,溫暖了殷承煜整個肺腑。

  此去不知何處。

  除非必要之時,林之卿從不會跟殷承煜講話,而殷承煜也頗有自知之明。

  林之卿能救了他的命,而不是扔到江底餵魚,已經是最大的忍讓,因此平日裏他只是安安靜靜地蜷縮在車廂裏養傷,沒有作怪。

  天寒地凍,這輛破車四處漏風,殷承煜裹著厚厚的被子,仍是覺得口齒打顫,筋骨硬成一團,林之卿卻執意在外趕車,絲毫不肯進車廂來。

  殷承煜看著外面的日光,只能大概辨認他們是一路向西,這樣的方向持續了四五天後,即便林之卿沈默寡言,殷承煜也能猜出,他們這大概是要入蜀了。

  一提到那兒,他便不由地發笑。

  川蜀是林之卿的老家自不必說,他們的一段孽緣也是起自那裏,自從穀中被一把火燒成精光,他也有近三年不曾回去,心裏也是十分想念的。

  雖然還有重重心事,但因一路上有林之卿相伴,殷承煜也不曾覺得煩惱。

  因為大雪,官道兩旁本應開設的驛站也關門謝客,天已經快黑了,別處也沒有歇息的地方,何況地上滿是積雪,要露宿一宿,人受得住,老馬也受不住。

  林之卿跳下車,牽著把老馬偏離大路,往林子深處走。又走了小半裏路,才在密林邊尋到一間茅草屋,門上拴著一把鎖。

  林之卿湊過去,用匕首一挑,輕而易舉開了鎖,開了門,進去看了一圈。

  這裏是守林人夏秋狩獵的臨時居所,只是用茅草搭建,十分簡陋。好在屋頂是厚厚的稻草,竟然還未被大雪壓塌,實在是萬幸。

  他掏出火摺子和一截粗短的蠟燭,點亮後飛快拾掇了落滿草杆子的地面,把屋子當中收拾出一塊乾燥的地面,然後把屋裏一條長凳用匕首削了,生起火來。

  殷承煜自覺地下了車,拴好馬,挪動著不便的身體在茅屋四周轉了一轉,左臂抱著幾根樹枝進來,放到地上。

  林之卿垂著眼皮,專心料理那堆小小的火苗,竟是不理殷承煜。

  殷承煜吃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依照他本來的脾氣,定是要甩手不幹,但是此時天寒地凍,一捧小小的火焰實在太過有吸引力,他便又拖著軟綿的身軀,要再進雪地扒拉些草葉。

  林之卿冷哼道:“這些都是濕的,怎麽燒?”

  殷承煜一愣,頓時說不出話來。

  “果然是養尊處優的教主……”林之卿慢條斯理地說著,可是口吻中明顯的諷刺氣息,讓殷承煜也面露尷尬。

  這話一點也沒錯,殷承煜最苦的時候,也沒有為金錢苦惱過,溫飽不愁,還有荊衣貼身照料,何曾落魄至斯。

  他曉得燒火要木柴,卻不曉得濕的柴火只會生煙而不會生焰,就像他曉得林之卿救了他,但卻不曉得林之卿為何救他。

  那捧微弱的火焰終究還是在林之卿精心的照料下存活了下來,他又四處在屋裏抽出一些木棍權作柴火,等火堆大一些了,才把殷承煜剛才拾來的柴火平攤在火堆四周等烤幹再用。

  車上有個小小的鐵鍋,捧一把雪進去然後架在火上就能燒出開水,這是他們目前最需要的東西。

  殷承煜看著林之卿忙活完了,踹著手出去在雪地裏翻了一會兒,抱著一些木柴回來。

  這些都是掩蓋在積雪與樹葉下的樹枝,遠比殷承煜的戰果要乾燥。

  火堆並不大,可殷承煜竟覺得面頰被烤的發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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