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爾蒙斯卷 十章 二十一 重逢之前

進入謎之位面的那一刹那，杜蘭德感到心臟猛烈地悸動了一下。

　那是難以言述的強烈感覺，身體過電般地顫慄，靈魂不受控制地發出呐喊，全身上下每一寸角落中的血液，全都快要沸騰起來了！

　“李爾……蒙斯？”杜蘭德夢囈似的，吐出了自己那位偉大先祖的名字。

　緊接著他就重重挨了一擊，燃燒著橘色火焰的熊掌勢大力沉，有著山一樣的厚重感和烈火般的爆發力。

　“”險些被這一巴掌給擊散了，虛影中的杜蘭德全身狂震，硬是從那種奇異的悸動感中，被打了出來。

　“見鬼！你這蠢熊，找死嗎？”杜蘭德惱火之極，自己剛才正要細細感受一番呢，卻被這大狗熊打斷了。

　不過至少已經確認了一點：自己的家族，應該就在這個位面的某處。這或許能解釋剛才那種靈魂與血脈層面上的感召。

　杜蘭德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也穩住“”，然後一把抓住焰爪鬼熊，掄起拳頭開始一輪猛揍。

　“砰砰砰……碰碰砰砰砰……砰砰！”戰鬥暴君的虛影幾乎凝成了實質，巨大的熊軀完全成了個熊型沙袋，在杜蘭德的連拳下抽風似地顫抖。

　從來沒人以這種方式與超級生命對戰！簡單又粗暴，原始而野蠻。但杜蘭德就這麼做了。在刀魂的配合之下，李爾蒙斯虛影全身披覆紫色骨甲，每一拳都讓大熊發出痛楚的咆哮。

　“喂喂，杜蘭德。怎麼感覺進了位面，這頭大笨熊瞬間就變弱了啊？”刀魂在心臟中問。

　“我怎麼知道？反正變弱了是好事。”

　“嘖，你看看它，之前還一副凶巴巴的殘酷模樣，怎麼現在像個驚慌失措的小媳婦似的。連叫聲都變得那麼可憐？”刀魂嘖嘖稱奇。

　要知道，每一種超級生命都極為難纏，否則也不會被稱為“超級生命”。它們的戰鬥力超越大多數下位神，也只有戰鬥法師這種上位巔峰職業所成的下位神，才有可能和它們單挑。

　再考慮到超級生命們普遍變態的生命力和存活力，擊敗甚至擊殺一頭超級生命。基本是難以完成的任務。

　“可能是因為不習慣位面環境中的戰鬥吧。”杜蘭德想到一種可能，不過拳頭沒停下，超級生命確實皮糙肉厚。

　如果說虛空是水，那超級生命就是從小生活在水中的魚。

　夜翼和蘭子擁有神火，神火的意義。在於賦予了她們“在水中自如生存的腮”。

　至於杜蘭德，不是超級生命也沒有神火的他，既不是魚也沒有腮，只能依靠超越一般下位神十倍以上的規則之力，來彌補能級上的十倍差距。

　他只是個依靠憋氣才能在水中遨遊的人而已。就算水性再好，遊姿再妙，也不能和魚和有腮的人相比。

　然而當戰場從“位面外的虛空”轉移到“位面內的時空”，局面立刻發生了逆轉。

　杜蘭德變成了水中的魚。而超級生命反過來變成了沒有腮的人！

　當然，超級生命們的適應力都是極強大的，這些來自無盡虛空的傢伙們。只要進入一兩次位面環境，就能立刻學會適應，並從容自處。打比方來說的話，在它們完全不會游泳的時候，把它們直接扔進水裡，任它們在浪濤中撲騰一會兒。就立刻會游泳了。

　砰！

　杜蘭德送出了最後一拳，將焰爪鬼熊徹底打翻。這頭大笨熊已經快昏過去了。卻死死抱著瘋狂毆打它的李爾蒙斯虛影。

　杜蘭德和刀魂都沒想到，一進位面。竟然這麼容易就解決了戰鬥！

　尤其是這大熊好像抓著最後的救命稻草似的掛在杜蘭德身上，可憐兮兮的，哪有半點之前的強橫模樣？

　這讓杜蘭德感覺有點不好意思。

　“這笨熊……應該是個超級生命中的‘新手’吧。”

　杜蘭德臉色有些古怪，對刀魂說，“它應該是第一次進入位面環境，還沒適應的情況下就被我狂揍。呃，我們是不是有點太欺負熊了？”

　這頭“焰爪鬼熊”，顯然還是個“新手”，換了那種已經學會在位面環境中生存的超級生命，可就沒那麼好辦了。

　“新手？”刀魂似乎對於將這個人性化的字眼用在超級生命身上有點不適應。

　“是啊，新手。”杜蘭德想了想說，“神袛第一次離開位面環境，前去探索虛空的時候，就是新手。同樣道理，超級生命第一次離開虛空環境，進入位面之中，也可以算是新手吧。”

　“這樣啊。”刀魂若有所思。

　杜蘭德忽然仰頭。

　只見頭頂上的位面晶壁再次開裂，掉進來一個大傢伙。夜翼和蘭子就在那龐然大物身邊，渺小得好像猛獁巨象腳邊的兩隻小白兔。她們遵照杜蘭德的話，真的又拖進來了一頭超級生命。

　是那頭岩鯨！體長超過兩百米，比杜蘭德手中的大熊更大了數十倍。

　刀魂半開玩笑地說：“哈哈，這條大鯨魚該不會也是個‘新手’吧？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咦？”

　只聽夜翼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該死！你這蠢鯨……難道是第一次進位面嗎？你倒是自己飛啊，別拖著我們一起下墜！”

　“……”杜蘭德仰頭望著泰山壓頂般朝自己急墜而下的岩鯨，嘴角抽搐了幾下。

　然後就在岩鯨的驚慌長鳴聲中，被當頭砸中。

　“見鬼，刀魂你不烏鴉嘴會死的！”這是杜蘭德被砸中前的想法。

　三個人，一頭熊，一條鯨，就好像交纏在一起難以彼此分開的雪球。越滾越大，越滾越快，急墜直下！

　牧者之城。

　灰蛇的耳朵動了幾下，露出聆聽的神色，“我怎麼好像聽到了鯨魚的叫聲？”他左右看了看。滿臉狐疑，卻沒有抬頭看上空，因為沒人會想到鯨魚會在頭頂上的天空中。

　“這裡離海很近，聽到鯨魚叫聲有什麼奇怪的。”山貓舔舔嘴唇，“現在的重點是，那個叫督蘭德的傢伙。好像和我們素未謀面的那位偶像頭兒有點關係啊。你看，當年見過頭兒的肯特、黑德森、白虎他們，全都好像打雞血一樣圍上去了。就連安德麗雅大人都坐不住了呢。”

　督蘭德身在幾大高手的圍逼之下，依然表現出了軍人的剛硬和冷靜。

　他不理會森然盯著自己的薇薇安、白虎、肯特、黑德森、鐵拳和奧古斯都，他只與安德麗雅對視著。又問了一遍：“你為什麼會森德洛語？”

　“我丈夫教過我一點。”

　“你丈夫是誰？你是虛神？”督蘭德又問。

　“……先回答我的問題。”安德麗雅說，“你是不是戰鬥法師？是不是來自森德洛？你和你的家族怎麼會在這個位面？”

　“我……”督蘭德剛開口，忽然有一道波動從城門口傳遞過來，柔和卻不容抗拒地將圍著督蘭德的六大高手一一推開，然後轉了個彎，將督蘭德的身體卷住，向城門的方向拉扯過去。

　“援兵到了嗎？”安德麗雅哼了一聲，抬手便向督蘭德抓了過去。

　那浪濤似的波動陡然間一分為二。一道卷著督蘭德加速後撤，另一道則如靈蛇般轉折了幾次，最終從斜側方狠狠撞向安德麗雅。

　啵的一聲響。安德麗雅站著沒動，便將這股波動化解了，可她左手的袖子卻無聲碎裂，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虛神？”安德麗雅瞬間明白對手的境界和自己一樣，那股波動，分明就是虛神領域。

　城門口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女人容貌並不算絕美，卻給人一種很乾淨舒服的感覺。她的頭髮很黑。比其他純血戰鬥法師更黑。黛眉和眼睛都總是帶著些微的弧度，似乎蘊藏著溫和親切的笑意。看上去就像一個鄰家大姐姐，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

　女人先看了看督蘭德，確認他並未受傷，這才輕輕鬆了口氣，然後轉過身來看著安德麗雅，欠身一禮：“你好，我是艾莉婕。”

　安德麗雅微蹙著眉頭沒說話。她看著這個名叫“艾莉婕”的女人，腦海中卻浮現出杜蘭德當年對自己坦白過的一部分內心世界。

　在這個自稱艾莉婕的女人背後，還有大批身穿戰鬥服飾的男男女女。

　而在另一方向的城牆城頭上，出現了一個臉上寫滿了“我是軍事戰爭狂人”的英俊青年，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城門口的艾莉婕，滿眼都是桀驁不馴。這個英俊青年的背後，同樣站滿了氣息彪悍的青年男女。

　“哈哈，艾莉婕，看來這次你還是沒能搶在我前頭啊。”英俊青年露出自信張揚的笑容。

　“我丈夫不是已經率先一步來這兒打了一場嗎？”艾莉婕拉著身旁的督蘭德，平靜說道，“而且真要說的話，我比你早到了三十秒，凱撒。”

　“你丈夫？”凱撒愣了一下，斜睨著督蘭德看了一會兒，搖搖頭說，“可惜了，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督蘭德臉色漲紅，顯然怒氣難抑，不過沒有說話。

　這個凱撒從一出場就以極強的氣勢壓住了所有人，他甚至沒怎麼理會聚在安德麗雅周圍的牧城眾們。

　“凱撒，這裡除了你我之外，還有一個虛神哦。”艾莉婕看向安德麗雅，微笑道，“看氣息似乎是個上層精靈，不過又好像有點不同。”

　凱撒這才真正看向安德麗雅等人，目光落在安德麗雅臉上時，他的雙眼猛然一亮，然後由衷贊道：“是虛神，還是個美人，哈哈！這個莫名其妙的見鬼位面中，竟然還有這樣的人物啊。”

　百年的時間，意味著百年的位面壓制，被流放至此後一直生活在封閉基地中的李爾蒙斯家族中，一部分人被無時無刻不存在的位面壓制之力壓垮了、逼瘋了。但也有一小部分人，在壓力之下頑強地成長了起來。

　磨難和艱辛，催生出了一批強者。凱撒是家族鷹派當之無愧的第一人，實力已經隱然超越了身為鷹派領袖的凱撒的祖父。

　艾莉婕則是新生代強者唯一能和凱撒匹敵的人物，她代表著鴿派，是一名水系虛神。

　而所謂的“鷹與鴿”的派系之分，雖然和兩派人物的性格作風有關，但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兩派在如何處理“先祖石板”的問題上，產生了嚴重的分歧。

　因此，在意外發現了遠古之路的存在後，兩派約定：派遣新一代強者組成隊伍，離開位於海底的家族基地，前去尋找神火。

　哪一隊人能率先獲得這個奇怪位面的神火，哪一派就可以決定先祖石板的處理方式，進而決定家族未來的去留與命運。

　“我們也不必廢話了。”凱撒一個跨步，從城牆上消失，下一刻已出現在艾莉婕代表的鴿派與安德麗雅所率領的牧城眾之間。

　這個耀眼的男人大刺刺地站在那裡，毫不介意將背部暴露在鴿派眾人的眼前，他直視著安德麗雅，一字一頓說：“如果手上有神火的話，就交給我。如果沒有神火但知道神火在哪裡的話，就告訴我。”

　“我去！這小子誰啊？”

　“之前那個督蘭德已經夠拽了，跟這傢伙比起來簡直算得上是低調謙虛了啊。”

　“喂，小子，你叫凱撒？過來跟我玩兩手？”

　肯特拉住了躍躍欲試的黑德森，低聲說：“黑德森，別在我們面前瞎晃悠，遮擋視線！還有，最好別動手。”

　黑德森愕然道：“最好別動手？為什麼？這個叫凱撒的小子臉上寫滿了‘欠揍’二字，不打我會很難受。”

　肯特歎了口氣說：“還沒注意到嗎？那個凱撒，還有眼前的這些傢伙們，幾乎都是黑頭發黑眼睛啊……和頭兒一樣。”

　頓了頓，老巫妖看向安德麗雅：“大人她……應該比我們知道更多事情，我們都安靜一點，聽她的安排吧。”

　牧城眾漸漸安靜下來，等待安德麗雅的安排。

　凱撒也盯著安德麗雅，眼睛越來越亮，視線也越來越鋒利。

　艾莉婕則顯得很安寧，她和凱撒是老對手了，和這個傢伙比出風頭是沒有意義的，這種時候，就靜靜看著好了。

　老實說，艾莉婕有點在意對面那個美麗到不可思議的女人看自己的眼神。

　“我有兩個問題。”

　安德麗雅終於開口了。

　“第一個問題，凱撒，你和周圍這些人所屬的家族，該不會是‘李爾蒙斯’吧？”

　這話一出，凱撒臉色凝固了，在場所有的戰鬥法師們都騷動起來，督蘭德看了身旁的妻子一眼，卻發現艾莉婕臉上泛起一絲潮紅。

　艾莉婕此時的感覺很奇怪，就好像有某些極為重要的事情要發生了，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但她本能地感到期待卻又不安。

　周圍的騷動還未平息，對面那個美麗如妖精的女人已經從眾人的反應中，得到了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她微微偏轉視線，目光從凱撒的肩膀上越過，徑直投射過來，這一瞬間，艾莉婕的心臟好像被某條無形的命運之線提拉起來。

　只聽安德麗雅用一種說不出是什麼意味的口吻，歎息著問艾莉婕：“我說……你，認識杜蘭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