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刀卷三 章二十七 為何只抓不殺？

杜蘭德沿著鬼街信步而行，一路走到最深處的小屋前，途中沒有驚動任何一個骷髏戰士或骷髏法師，就連小屋前的十名黑騎士也對他視若無睹。

　鬼街是肯特的領域，街中的任何細微變化都瞞不過肯特，杜蘭德卻好像透明人似的走進來，顯示出無比深厚的隱匿潛行能力。

　吱呀一聲，推開木門，杜蘭德悄然走進小屋，目光一掃，立刻將眼前的景象盡收眼底。屋中陳設很簡單，一側的木床上，躺著只剩下頭顱、軀幹和一條臂膀的肯特。距離木床不遠處，胖子魯格正泡在一個大木桶裡，捅裡盛滿成分不明的灰色液體。魯格雙眼緊閉，只留一個腦袋在水面上，一動不動。

　杜蘭德的突然到來嚇了肯特一跳，他驟然見到杜蘭德推門而入，愣了一下，然後掙扎著想要起身行禮：“大人，您、您怎麼來了？我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

　“行了，不必多禮，先躺下吧。”

　杜蘭德走到床邊，笑著把肯特按回到床板上，哈哈笑道：“都被揍成這樣了就別逞強了。”然後他拉過來一張小凳子，在床邊坐下，順手將背負的槍匣放在一邊。

　肯特不由瞥了槍匣一眼。

　他仰躺在床上，臉色多少有些不自在，目光落在杜蘭德臉上身上，熟悉的人，熟悉的模樣，卻讓肯特生出些陌生之感。

　杜蘭德將肯特的表情看在眼裡，不由奇怪道：“怎麼了？看到我就讓你這麼不自在嗎？”

　肯特苦笑起來：“不是。只是有點不適應……我早猜到大人您的實力不一般，但怎麼都沒想到一夜之間。您居然就變成了牧城新主！怎麼說呢，感覺……很神奇。”

　杜蘭德聞言淡淡一笑。

　他反手指了指身後木桶裡的魯格，問：“這胖子怎麼了？”

　“他沒大礙，只是被永輝之力傷了半巫妖之軀，這兩天一直泡在我特製的藥水裡，過不了多久就能活蹦亂跳了。”肯特答道。

　杜蘭德嗯了一聲，沒有繼續說話。

　肯特小心翼翼地觀察著杜蘭德的臉色，沉默了一會兒。斟酌著語氣和措辭，問：“大人您如今尊為牧城之主，親自來鬼街看我是為了什麼？”

　杜蘭德微笑起來，悠然說：“我原本不確定怎麼處理那些暴亂的七星獵人，所以讓三王先都抓了，現在已經確定處理方法了，同時又生出些新的想法。自然要好好做些準備工作。”

　新的想法？準備工作？

　肯特心中微微一凜，杜蘭德說得籠統含糊，肯特卻敏銳地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一絲不尋常的情緒和態度，老巫妖想了一下，恭敬且認真地說：“我能為大人做些什麼？”

　似乎對肯特的態度很滿意，杜蘭德抿嘴笑了笑。不答反問：“你現在的情況如何？”

　肯特聲音微啞說：“說實話，不太好。我這具巫妖之軀算是徹底廢了，永輝之力對亡靈生物的殺傷力太大了，大到難以想像。”

　杜蘭德眉頭一皺：“……沒可能修復？”

　“嗯……可能性還是有的，但是極小。而且。修復成本恐怕比重新煉製一具新的身體還要高。”

　肯特簡略地解釋了一下：“巫妖的身體強度遠超普通職業者，相應的。強悍身體的代價就是恢復能力奇差，基本上身體受到的任何一處大損傷，都極難挽回，更別說像我現在這樣，連最基本的行動能力都被剝奪的重傷了！”

　頓了頓，肯特接著說：“目前的情況就是我的身體破損嚴重，修復可能性基本為零，短時間內就算有合適的身體，也不可能立刻煉製出新的巫妖之軀。不過，好消息也不是沒有——如今沒有肉身的束縛，我在靈魂方面居然又進了一步，靈魂力量進一步解放出來。您知道，我原本是聖者死靈法師，為了轉化成巫妖，導致大部分靈魂之力被深埋，只能通過一步步修煉重新覺醒力量。這次身體破碎的體驗雖然痛苦，卻讓我有了不少感悟，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但這都要等到有了合適的身體，恢復巫妖之軀後才能驗證……”

　杜蘭德緩緩點頭，總結道：“所以，你急需一具合適的新身體。”

　“沒錯。”肯特點頭，看著杜蘭德的目光隱約有些期待，杜蘭德現在可是牧城之主，也許能幫他弄到一些好材料也說不定呢。

　杜蘭德沉默著沒立刻答話，單手摩挲著下巴，一臉沉思。

　他仔細想了一會兒，忽然蹦出一句讓肯特臉色大變的話：“既然你這麼需要新的巫妖之軀，要不……我把米蘭德宰了？身體給你用！”

　肯特臉色大變，目瞪口呆地看著杜蘭德，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又過了一會兒才無比艱澀地說：“大人您……說笑了。”

　“我可沒說笑。”杜蘭德搖搖頭，認真地看著肯特：“如果投入後的回報足夠大且足夠可靠的話，我真的不介意把米蘭德宰了給你用。”

　老巫妖心中暗歎一聲，終於明白如今的杜蘭德——成為牧城之主的杜蘭德——已經徹底放開手腳，百無禁忌。

　這樣的杜蘭德與一向霸道的永輝騎士之域碰撞在一起，也不知道要在大陸上造成多大的震動……

　好不容易平復下心情，肯特認真想了一下，無奈地說：“米蘭德的身體我用不了，永輝之力對死靈法師和巫妖的殺傷力很大，米蘭德身為聖者境界的永輝騎士，他的身體對我來說就是毒藥、是剋星！我如果真的使用他的身體作為新的巫妖之軀，恐怕會把自己弄死的。”

　“這樣啊……”杜蘭德臉上難掩失望：“可惜了。”

　他其實很看好肯特的潛力，一位曾經的聖者死靈法師，加上一具貨真價實的聖者級別的身體，如果成功合二為一的話，該有多麼強大的實力和深厚的潛力？只可惜，兩者的力量完全不相容。

　兩人一時無話。

　杜蘭德眉頭微蹙，目光閃動著思索著什麼，肯特摸不清杜蘭德究竟想要幹什麼，只好保持沉默，躺在木床上靜靜等待。

　許久之後，杜蘭德發出一聲歎息：“適合你的身體倒也不是沒有，但都不可能達到你原來那具身體的強悍程度，這樣吧，你先安心休養，其他事情不用管了，過段時間我再來看你。”說著站起身來，似乎就要轉身離開。

　肯特大急問道：“啊，那個，大人稍等！您……您還沒說找我到底有什麼吩咐呢。”

　杜蘭德伸手拎起槍匣，隨手抗在肩上，微笑著說：“其實也沒什麼大事，明天上午我會召見全城的七星獵人，原本希望你也能到場，可惜，你看起來短時間內都無法恢復行動能力了。行了，躺下吧，我還要去找幾個人，就先不和你多說了。”

　“大人等等！”肯特又叫了一聲。

　杜蘭德有些奇怪地轉過頭來，只見肯特猶豫了一下問道：“小菲克斯、小蠍還有小雷諾他們三個……他們是不是……”

　臉色微微一黯，杜蘭德重新坐下來，遺憾地說：“菲克斯已經確認死亡，雷諾失蹤，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好消息是蠍還活著，塞勒斯那混蛋在海邊沙灘上給我留了二十具七星獵人的屍體，卻唯獨放過了蠍，還把他帶上了巨鯨號。”

　“那他現在？”

　杜蘭德投去一個寬慰的笑容，說：“巨鯨號被我凍結了，蠍目前被凍在裡面，不過你不用擔心，他性命無憂，過些天我會解凍巨鯨號，到時候會讓他第一時間來找你。說實話，他們三個在牧場中究竟經歷了些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到時候你可以直接問問蠍。”

　肯特沉默了好一陣子，臉色看起來還算平靜，眼神深處隱約透著藏不住的悲痛之色。

　杜蘭德極有耐心地坐在床邊，安靜等待著。

　他和三人組曾經鬧得很不愉快，甚至差點生死相向，三人組的天賦是毋庸置疑的，如今杜蘭德尊為牧城之主，如果可能的話，他倒希望這三人能為自己所用，只可惜天賦最好的菲克斯和戰鬥力極強的雷諾都因塞勒斯而死。

　這時，老巫妖開口了：“殺死他們的人，叫塞勒斯？”

　“是的。”杜蘭德輕輕歎道：“塞勒斯.伊特納蒂，神聖永輝術士，已經被我殺了。”

　肯特眼中精光一閃，咬緊了牙齒，硬邦邦地吐出一個詞：“可惜。”

　杜蘭德明白他的意思是無法親手為菲克斯和雷諾報仇，所以感到可惜，這麼看來，三人組在肯特心中的地位的確不同一般。

　“杜蘭德大人。”

　肯特忽然變得前所未有地鄭重，掙扎著支撐起身子，盯著杜蘭德說：“有件事情，我覺得有必要向您彙報一下。”

　……

　……

　杜蘭德走出鬼街，緩步向風月島的方向走去。

　他表面看起來很平靜，眼神深處卻多了一些疑惑，腦海中反復梳理著剛才肯特所說的一切，眉頭則一點點湊到了一起。

　“……很古怪啊，大騎士不殺肯特，塞勒斯不殺蠍，只抓不殺，只抓不殺……永輝什麼時候對死靈法師和亡靈生物這麼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