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刀卷三 章四十七 北輝再現

橘焰長刀靜靜躺在杜蘭德掌間，刀身凝實，細看之下，才會發現構成長刀的橘色火焰每時每刻都在流轉著，看似雜亂無章，實則遵循著某種奇特的軌跡和規律。

　握刀的杜蘭德安然站在夜色之中，黑髮飄揚，衣袍獵獵。

　他身上的氣勢已經變了。

　剛才的杜蘭德接連施展出戰鬥法術和戰鬥體術，招招連環，始終在運動中作戰。此刻的杜蘭德卻是一動不動，立地的雙腳巋然不移，握刀的手掌穩若磐石。

　雖然不動，卻似隨時要動，而且一動便是雷霆一擊！

　“那把刀是——！”兩名聖者的目光落在橘焰長刀上，臉色變得不太自然。

　看著長刀，兩人忽然間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那刀，仿佛隨時都會從杜蘭德掌中跳脫出來。它就好像一條蜷伏不動的蛇，時刻準備擇人而噬！

　“杜蘭德……先生，有話好說，何必如此？”矮小身影有些艱難地開口說。

　高大身影則是一言不發地拉著同伴，再退三步，似乎還覺得不夠，三步之後，又退三步，然後才停下來繼續和杜蘭德對峙。

　“你們有兩個選擇……”

　杜蘭德不為所動，平靜地說：“一個是跟我回去一趟，告訴我一切我想知道的事情，之後我可以放了你們。或者，你們也可以盡情抵抗，看看能不能從我手中逃走。”

　頓了頓，杜蘭德輕輕搖晃了一下手中的橘焰長刀，“不過，你們若鐵了心要逃，就別管我下手不容情了。兩位的隱匿和潛行能力令人驚歎。老實說，我沒有太大把握在不殺掉你們的情況下，將你們兩位留下。你們最好考慮清楚！”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兩名聖者反倒一點點鎮定下來，高大身影沉默了一會兒。語氣奇異地問：“你那刀，究竟是什麼招數？”

　杜蘭德呵呵一笑，“跟我回去，我就告訴你們，如何？”

　“……那還是算了。”高大身影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杜蘭德臉上閃過冷厲，語氣沉了沉。“這麼說，你們是不打算配合了？”

　高大身影發出一連串轟然大笑，震得腳下被擬龍吐息凝成凍土的地面都龜裂開來，沖天的氣勢從他身上散發出來！一旁那個比正常人類矮小稍許的身影也不甘示弱地散發出聖者氣息，兩大聖者的氣息彼此交纏在一起，一剛一柔。竟是出奇的和諧！

　杜蘭德看著氣勢漸升漸高的兩人，雙眼微眯。

　眼前這兩個傢伙的氣息非常古怪，看似截然不同，卻又隱約藏著某些聯繫，否則的話，他們的氣勢不可能如此融洽地彼此交纏。

　“哼，有趣。”杜蘭德嘴角噙著一絲冷笑。這兩人單獨拉出來都是普通聖者。根本比不上大騎士米蘭德，但兩人聯手的威勢，竟超越了米蘭德，直逼聖者巔峰！這讓杜蘭德心中的好奇心更強烈了。

　良久，高大身影終於止住笑聲，凜然喝道：“杜蘭德，我告訴你，別以為自己境界高實力強就可以肆無忌憚！想讓我們跟你回去？做夢！！”

　話音未落，兩人已動了起來。

　在杜蘭德的洞察視野中，兩名聖者本就模糊不清的身影。瞬間變得更朦朧了。兩人如一陣清風，輕飄飄地全不受力，連續閃爍了數次，已逃躥到了數百米之外！每一次閃爍，都會暫時逃脫洞察之力的追蹤。杜蘭德竭盡全力，才能夠斷續地鎖定對方的位置。

　“好傢伙！居然還留著這一手！”

　杜蘭德冷哼一聲，雙腳釘立在地面上，好像紮了根。

　他沒有去追，因為他很確定，對方就算逃得再怎麼快，也不可能快過自己手中的刀。拼速度，目前為止也只有那個死鬼塞勒斯的永輝凝視，能跟杜蘭德的刀一拼高下。

　“……橘焰鬼斬。”

　杜蘭德眼瞼微垂，手腕擰轉之間，對準前方就是一記平和沖淡的平刺。

　刀鋒一下沒入虛空，消失不見。同一時刻，兩名聖者正前方的虛空蕩起一陣漣漪，空間無聲無息地裂開一個口子，橘焰刀鋒猛地從虛空中彈射出來！

　這是全無保留的一刀，半神境界的力量配合上杜蘭德對橘焰鬼斬的領悟，攻擊力足以碾壓大多數同級職業者，更別說是兩名半神都不到的聖者。不出意外的話，兩名聖者中至少會有一人死在刀下，杜蘭德打算殺一個留一個，才好帶回去問話。

　然而，杜蘭德的臉色忽然變了。

　他看著兩名聖者，雙眼圓睜，似乎看到了某些不可思議的東西。

　就在杜蘭德出刀的刹那，那個高大身影迅速從背後取下一個長條盒子形狀的東西，似乎是一個槍匣，然後，他從中抽出一杆戰槍。

　與槍身一齊出現的，還有光！大海汪洋般，無窮無盡的光！

　“這是——！”

　杜蘭德低呼一聲，險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沒看錯的話，那乳白色的光分明就是精純凝練的永輝之力，在濃稠的夜色中無比顯眼。光線的源頭是那柄十字戰槍，那柄每時每刻都透發出澎湃力量感和強烈攻擊性的十字戰槍。戰槍的造型、氣息、還有力量屬性，落在杜蘭德眼中，竟是無比熟悉。

　“北、輝、十、字！”杜蘭德盯著槍身，從牙縫中迸出這個字眼。

　當日他和米蘭德、塞勒斯海上大戰，北輝十字本是他的戰利品，後來卻莫名失蹤。杜蘭德曾懷疑北輝十字被人偷盜，沒想到盜走子神器的小偷，就在眼前。

　高大身影發出一聲沉悶如雷的吼叫，和身旁的同伴各自伸出雙手，緊緊握住槍身，聯手持著子神器中攻擊力量最強的北輝十字，狠狠刺向正面殺到的橘焰刀鋒！

　這一變故太快，也太突然，以杜蘭德的反射神經也沒能及時做出反應。

　等到他回過神來，槍尖和刀鋒已然交擊……

　平地一聲驚雷炸響！！

　遠在牧者之城的獵人們忽然從睡夢中驚醒，這一刻，他們感覺地面都在劇烈震顫！衣衫不整的人們走上街頭，茫然四顧，就看到北方升起一團明亮的光焰，白色與橘紅交織，直沖天際。

　光焰沖起的同時還在不斷產生爆炸，連環生出一重又一重蘑菇雲，直沖上數千米的高空，映亮了一大片廣袤的夜幕。

　發生什麼事了？

　所有人都在疑惑著，除了羅格和羅特。兩人身穿黑袍，立身在獵手大廳正上方的空中，遙望北方。那裡是牧場的方向，也是大海的方向。

　“要去幫忙嗎？”羅格看著遠方升起的雙色光柱，臉上的皺紋微微動彈了一下。

　“不必。”羅特搖頭說，“羅德不在，你我就算合體也不過普通聖者的水準。雖說如今我們都融合了元素心臟，戰力有所增強。但既然城主大人沒讓我們插手，我們只要看好城池即可。”

　“嗯，有理。”

　曠野之上，杜蘭德悶哼一聲，踉蹌著退了半步。

　“該死的……”杜蘭德收回長刀，臉色不大好看。

　僅僅一次交擊，他的臉色就變得十分蒼白，左臉頰崩開兩道血痕，在蒼白臉色的映襯下頗顯妖異。他站著依然穩健，唇角卻悄然淌下一縷血跡。

　他受傷了。

　杜蘭德解開自我封印，拔升到半神境界，本就要承受驚人的位面壓制。剛才刀鋒和北輝十字一觸，兩名聖者的力量彙聚在一起，撞在刀鋒上。與此同時，北輝十字上又湧現出另一道位面之力，順著刀身而上，狠狠撞進杜蘭德的身子，立時就是一番肆虐。

　因為這個位面討厭他，杜蘭德根本不能沾子神器，其中當然包括了北輝十字。一旦杜蘭德用身體、或冰火力量碰觸子神器，位元面規則立刻能夠鎖定他的位置，並藉由子神器所構建的橋樑傳遞力量，對杜蘭德產生兇猛之極的位面壓制。

　也就是說，剛才那一次交擊，杜蘭德同時承受了兩份位面壓制之力，還有兩名聖者的聯手之力，以及北輝十字這件子神器自帶的強大威能。

　杜蘭德措手不及的情況下，只受了輕傷，已經十分難得。

　“失策了，應該把東輝十字和霜燃之握一起帶出來的。”杜蘭德輕輕吐出一口濁氣，目光閃動不已。現在回去拿肯定來不及，讓羅格和羅特送來也不可行，因為那兩名小偷聖者硬接杜蘭德一擊之後，一邊狂噴鮮血，一邊發了瘋似地向海邊逃去。

　那個高大身影承受了杜蘭德的大部分攻擊力道，受傷不輕，此刻卻笑得暢快無比：“新任牧城之主，實力也不過如此嘛！恕不奉陪了！”

　這傢伙也不知道還有何種底牌，硬接了杜蘭德半神水準的一擊，受傷之後竟然還如此中氣十足，跑得更是比兔子還快，簡直滑不留手。

　那肆意諷刺的聲音，落在杜蘭德耳中說不出的刺耳。

　杜蘭德忽然笑了。

　他看著極速逃竄的兩名聖者虛虛淡淡的身影，裂開嘴，露出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既然你們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啊。”

　左手依然握著橘焰長刀，右手一抬，藍光湧現，瞬間化作一柄造型簡約華美的藍色長刀。

　一手橘焰鬼斬。

　一手琥珀之刃。

　雙刀在手，杜蘭德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的笑意盡數收斂，甚至連渾身上下的半神氣息都變得隱晦不可捉摸。

　他舉步，然後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