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惡王冠 卷二 章四十七 自由

中年弓手沉聲說完，然後靜靜等待其他各族隊伍的回應。一陣沉默後，兩名太陽精靈中的一位緩緩開口說：“我倒是覺得，有關是否立刻動身去抓人的問題，我們可以稍後再談。在此之前，我有一個問題，希望能得到一個最準確的回答。”

　中年弓手眉頭微皺道：“請說。”

　那名太陽精靈抱著膀子，語氣凝重了些，問道：“雖然已經從王庭那邊收到了消息，但有些事情不再次核實一遍，總還是有點不舒服……據說，那個杜蘭德又進入牧場了？森林一族，消息是你們傳回王庭的，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中年弓手聞言臉色一沉，冷冷地說：“我們有我們的任務，有關杜蘭德的事情，族長們會處理！”

　太陽精靈雙眼微眯，說：“我只是問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是，或不是？請回答我，我相信這不是很難做到的事！”

　中年弓手臉上閃過怒意，然而當他看到其他幾族的隊伍也盯著自己，等待自己的回答時，他還是選擇了壓下火氣，點頭肯定地說：“是。”

　現場立刻一陣騷動。

　“杜蘭德”這個名字，對於圓月王庭的六支大族來說，簡直和噩夢無異。

　那些實力差、級別低的異族們大多不知道杜蘭德的存在，然而在場的都是各族王者派出的精銳，他們非常清楚杜蘭德的實力有多麼可怕。

　牧場之中，絕對有比杜蘭德更加嗜殺的獵人，也有比他更加殘暴血腥的獵人，卻沒有其他人能像杜蘭德這樣，帶給異族高層們如有實質的壓迫和恐怖。

　他強悍、神秘、而且充滿未知。這些異族甚至至今搞不清楚杜蘭德究的職業是什麼！

　兩名俊美的太陽精靈彼此對視一眼。然後用一種沉緩且奇異的口吻說：“既然如此，我們是不是可以做出這樣的判斷——直到此刻都還沒有現身的普約、古特、還有紮克他們三個，很可能已經遭遇了杜蘭德，而且極有可能被殺了？不然的話，以那三個大塊頭的實力。沒道理到現在都沒來，不是嗎？”

　頓了頓，這名太陽精靈深深注視著中年森林弓手，說：“你剛才說，他們可能遇上‘難纏的事’了？哼，還真是不誠實啊……別告訴我你沒想到普約他們遭遇杜蘭德的這種可能！”

　“……你們倆個。到底想說什麼？”中年弓手聲音低沉。

　“我們的意思很明確。”太陽精靈平靜地說：“既然杜蘭德已經進入牧場，我們現在最最應該做的事情，絕不再是追捕那三個人類，而是立刻撤退，以最快的速度撤回圓月王庭！”

　“你說什麼？！”中年弓手臉色大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深深吸了口氣，臉色變得無比森然，說：“你們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你們是不是忘了我們被派出來的原因所在？任務！這是任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你們想要做逃兵嗎？！”

　太陽精靈哼了一聲，略帶不屑地撇撇嘴，說：“少拿這套來說教！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們已經完成了絕大部分的任務，最後這三個人類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如果沒有杜蘭德。我們自然很樂意繼續追捕。但你也不看看現在的形勢？在隨時可能遭遇杜蘭德的情況下，繼續追捕的收益和回報完全不成正比，反而有極大的風險！”

　“所以？你們倆就想抗命？”

　氣氛驟然變得僵硬無比。

　面對中年弓手的質問，太陽精靈淡淡地說：“我不知道你們森林一族的族長是怎麼交代任務的，反正吾族太陽王對我們的交代是——量力而行，見機行事。現在，我們已經看不到繼續冒險追捕的理由所在，那麼，為什麼不回去？還是說你們森林一族的傢伙想要步那三個雷霆泰坦的後塵？”

　另一名太陽精靈介面道：“我們是看在和各位這些年來的交情上，今天才會出現在這裡。不然的話。我們現在應該已經回到圓月王庭了。各位，你們怎麼看？”

　中年弓手急促地呼吸著，他死死盯著兩名太陽精靈，然後目光緩緩掃過其他幾族的隊伍，最後則回過頭來。看向自己手下的弓手們還有同族的三位德魯伊。

　令他無比失望的是：他看到了猶疑和動搖！

　事實證明，在隨時可能遭遇杜蘭德的情況下，不是所有人都像中年弓手一樣，能夠繼續抱著堅決完成追捕任務的信念。

　恰恰相反，產生動搖的人占了更多數，其中甚至有不少是中年弓手平日裡非常信任的部下。

　在“杜蘭德”這個擁有魔性的字眼面前，沒有誰能保持自身信念的絕對堅定。

　各族隊伍不由竊竊私語起來，太陽精靈的一番話已經打動了他們。

　看著這樣的情形，中年弓手忽然笑了：“哈哈，哈哈哈哈……現在，現在我終於有些明白了啊……”

　“唔？”太陽精靈雙眼微眯，“明白什麼？”

　中年弓手昂起下巴，斜睨著太陽精靈那英俊無瑕的臉龐，大笑道：“吾族王者，還有雷霆泰坦一族的王者，他們在明知杜蘭德這樣的存在的情況下，還堅持嘗試著衝擊八級。然而你們的太陽王卻因為害怕被杜蘭德打落境界而畏縮不前，他明明是諸王中最強大的，卻遲遲不敢在境界上再做突破，反而要努力壓制進境。太陽王做出這般可笑行徑的原因，我總算是明白了！哈，我理解了！一個對部下的命令是‘量力而行’，還要補上一句‘見機行事’的膽小鬼，會做出這樣的懦弱之事，一點也不奇怪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場諸人的臉色都變了，誰都沒想到，中年弓手居然敢公然嘲笑太陽精靈一族的太陽王！

　就算他說的事情的確屬實。但他竟然如此明目張膽地說出來，回去之後恐怕少不了一番重罰。

　甚至……甚至太陽王如果執意追究的話，他弄不好會被處死！

　然而，中年弓手卻好像瘋了一樣地狂笑著，絲毫不理會臉色大變的兩名太陽精靈。隨後他咬牙狠笑道：“隨便你們吧！懦夫！逃兵！臨陣退縮的垃圾！！無論你們做出什麼樣的選擇，都和我沒有關係了……因為我將率領我的部下們，繼續完成我們的任務！”

　兩名太陽精靈同時跨前一步，身上蒸騰起如煙如霧的金色光輝，殺氣畢露：“森林弓手，收回你剛才的話！考慮到現在是非常時期。考慮到……你剛剛死了兒子，我們回去之後可以請求吾族王者從輕發落。否則的話，我們會在這裡，將你擊殺！”

　無比強硬的話語立刻令現場的火藥味濃烈到極點。

　森林弓手們沉默地抽出背負的長弓和羽箭，瞬間開弓搭箭，箭頭對準了兩名太陽精靈。那三個德魯伊兄弟相視苦笑。口中默念了幾句咒語，然後飛快變化成巨狼模樣，一字排開，擋在中年弓手身前。

　內訌之戰一觸即發！

　這時，中年弓手反而做了一個讓所有部下收回武器的手勢，然後他恢復了平靜，淡淡地說：“非常時期。你們也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那就用你們的腦袋仔細想想，最後剩下的這三個人類強者，是否僅僅是‘錦上添花’！我沒有時間跟你們爭論，也沒有時間和你們戰鬥。再等下去的話，我無法保證還能跟上那三人。”

　說到這，他轉過身，不再理會其他四族做何反應，對部下們吩咐道：“走了，我們出發！”

　一直沒吭聲、表現得最冷靜的那名海洋精靈這時開口了，聲音輕柔得好像可以撫平諸人躁動的情緒：“森林一族的朋友。我想，我們沒有必要把事情搞得這麼僵。那三個人類可都是七星獵人，與我們各族的王者媲美的七星獵人！單憑你們森林一族的力量，是不可能抓住他們的，哪怕他們中的兩個已經受了重傷。”

　“……那就抓那兩個重傷的。”中年弓手停下腳步。背對眾人說。

　“如果還不行，那就抓一個。如果一個都抓不到，反而要搭上我們全隊的話……也要拼上性命去嘗試！”中年弓手無比平靜的聲音中透著某種濃烈到極點的情緒：“這是我們的任務，是我們的使命！我們是族中的精銳，平日裡享受著其他族人剩下來的優質食物，享受著其他族人所沒有的修煉資源，不正是為了在這種時候挺身而出的嗎？伯蘭他……我的兒子他臨死都渴望完成的任務，臨死都想要達成的心願，我這個做父親的，無論如何都想替他完成！”

　“——我，想要自由。”

　“自由。”

　“我想要給我的親人們、我的朋友們、我所愛的所有族人們、還有那些已經死去的族人們他們最渴望的自由。我想給我自己自由。而我能做的，就是堅決地執行我的任務！哪怕代價是生命！”

　“那三個人類很重要，他們都是七星獵人！強大的七星獵人！能否抓到他們直接影響到下一步計畫的成功率。”

　“所以，哪怕只有一點也好——我想要提升下一步計畫成功的可能性！我想要為之盡我所能！而不是量力而行！自由，這不正是各位都想要的嗎？現在機會已經擺在眼前了，你們反而要退縮？！”

　“算了，不說了，所有森林一族聽令……出發！”

　直到森林一族的所有人全都消失在風雪中，剩下的這些異族還有些發愣。六名火槍矮人忽然齊聲大吼一聲，扛起火槍，急急火火地追了上去。緊隨其後，月精靈的隊伍也一言不發地緊緊跟上。

　那名海洋精靈臉色複雜地歎了口氣，喃喃道：“自由嗎？哼……這種不切實際的東西，居然還真把我說動了？”說著她也飄然追了上去。

　臨走前，她對身旁的兩名太陽精靈說：“兩位，朋友一場，別讓我看不起你們。”

　直到所有人都已經離開，兩名太陽精靈對視一眼，臉上閃過複雜掙扎的神色。

　“我們怎麼辦？再不動身的話，恐怕追不上了。”其中一人低聲說。

　“那就走吧。”另一人重重哼道：“要讓那個混帳弓手知道，沒有我們太陽精靈一族出手，他們根本就抓不住那三個該死的人類。他們也不想想，重傷那個雷諾還有菲克斯的是誰？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