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預備 卷八 章一百六十 三倍

紅袍男人睜開眼睛，瞳孔暫時還是渙散的，過了半晌，才漸漸重新聚焦。他一時間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最後的記憶是自己禁受不住七色瀑布的沖刷，失去了龍之真形，變回人形，然後渾身一陣劈裡啪啦的骨骼碎裂之聲，眼前一黑，便什麼都不知了。

　“我……我不是已經死了嗎？”紅袍男人猛地坐起身來。

　周圍漆黑黑的虛空無邊無際，不遠處，一道飛瀑源源不斷地落下，瀑布中有一個人影，若隱若現。

　小蘿莉蹲在瀑布不遠處，背對著紅袍男人，好像背後長了眼睛，頭也不回地說：“啊呀，你醒了，看來我的治療術還挺好的，這都能把你救活。”

　紅袍男人呆呆說不出話來，忽然感到臉皮有些濕潤，抬手抹了把臉，摸了滿手的液濕，低頭一看，竟是一種七彩色的液體。

　他手上原本還有一道傷口沒好，此時手掌沾了七色液體，酥酥麻麻的很是舒服，傷口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了。

　“這……這什麼啊？唔，有點香，還有點粘。”紅袍男人心中困惑。

　“那是我獨門的療傷藥水哦，嘿嘿，嘿嘿。”小蘿莉樂呵呵地笑著說。

　紅袍男人又呆了一會兒，本以為死定了，到頭來卻沒死，他心中又是高興又是沮喪，高興的是自己撿回一條命，沮喪的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晉升死路，卻根本頂不住七色瀑布的沖刷，剛才他才堅持了一小半，就徹底敗了，抱了死志卻沒死成，心情複雜之極。

　“唔，無論如何都要謝謝你，饒了我一命。”紅袍男人起身鄭重地說。

　小蘿莉依然沒回頭，收斂了笑容歎息道：“要謝就謝謝他吧。”說著向前方那道瀑布中的身影指了一下。“如果不是杜杜，你確實已經死了。”

　“杜杜……你是說杜蘭德？是他救了我嗎？”紅袍男人皺眉，盯著瀑布中那模糊的身影看了一會兒，奇怪道，“可他看起來根本自顧不暇啊，怎麼救得了我？”

　“沒注意到你的那道瀑布不見了嗎？”小蘿莉的聲音罕見地嚴肅起來，“你剛才頂多禁受了三分之一的沖刷。就扛不住了，剩下的瀑布，去哪裡了呢？”

　紅袍男人本是心思精細之人，默默想了想，忽然驚呼一聲，目光下意識地看向了杜蘭德正在禁受的那道瀑布。

　“對啦。你的瀑布，到杜杜那裡去了。”小蘿莉說。

　雖然紅袍男人還未開口，但他稍一動念，小蘿莉就能讀取到。

　紅袍男人臉色變幻不定，骨子裡，他是一個極為傲氣的人，從他毫不猶豫地沖進這條晉升死路就能看出來。他對自身的實力是相當自信的，平日裡雖然有些玩世不恭，但很少借助外力，始終靠的都是自己。

　他很少求助於人，與杜蘭德尋找這條晉升死路，也更像是兩方面的交易，而非單方面的求助。可現在，他自己在七色瀑布的沖刷下一敗塗地。剩餘的瀑布還加大了杜蘭德的負荷和過關難度！

　紅袍男人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拖累別人。

　他忽然回想起自己和杜蘭德剛進來時，小妞對杜蘭德說的話：“你又來啦，而且這次帶了個拖油瓶啊。”

　“呵呵，這樣啊，沒想到我居然是拖油瓶……”紅袍男人最終苦笑了一下，有些蕭索地歎了口氣，“這麼說。因為我太弱，導致杜蘭德的壓力將近翻了一倍？他需要承受接近兩份的瀑布沖刷與考驗？”

　他剛才頂住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再加上杜蘭德原本的那一份。確實接近兩倍。

　可小蘿莉卻緩緩搖頭，鼓起了腮幫子：“不是兩倍，而是三倍。”

　“什……什麼？！”紅袍男人吃了一驚。

　小妞似乎哼了一聲，嘟噥道：“所以說不要兩個人一起進來嘛……你以為你為什麼能活下來？這條路的名字，可是晉升死路，是死路誒！通不過考驗還能活，和這條路的名字不相符吧。”

　“你的意思是？”紅袍男人隱隱猜到了某種可能，聲音變得艱澀。

　“兩個人一起來到這裡，如果一方撐不住的話，另一方會面臨選擇，一種選擇是讓撐不住的人直接死掉，那麼，死去之人的那份瀑布會轉移到另一個人那裡去。還有另一種選擇，就是讓撐不住的人活，但這樣的選擇有兩個代價，其中一個代價，就是還在支撐的那人的瀑布分量，會再額外加一份，而且是完完整整的一份哦。”

　紅袍男人明白了：“杜蘭德原本的一份，加上我這邊轉移過去的三分之二份，還要再額外加一份，一共是接近三倍的瀑布沖刷強度……他……杜蘭德他……他……”

　連續“他”了幾次，卻根本不知道說什麼好。

　真要說的話，紅袍男人和杜蘭德談不上有交情，兩人不是舊識，甚至連話都沒說太多，紅袍男人提供石板，杜蘭德手持石板尋找晉升死路，雙方各取所需，兩不相欠。紅袍男人想不出杜蘭德甘願多承受一份瀑布，也要救自己的理由。

　“你覺得杜杜願意救你很不可思議？”小妞又開口了。

　“嗯，確實沒想到。”

　“呃，那個……”小妞期期艾艾地支吾了一會兒，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其實我剛才問杜杜要不要救你的時候，好像忘了跟他說瀑布會額外加一份這件事了。”

　紅袍男人：“……”

　……

　瀑布之中。

　杜蘭德根本聽不到瀑布外的對話，卻已有所猜測：“這……這見鬼的瀑布強度……怎麼感覺提升了將近三倍？啊啊啊啊，疼死我了，肯定……是救了那紅袍男的緣故，見鬼的，快要……頂不住了！！”

　冰火雙魚在杜蘭德頭頂彼此絞纏成一個圓形盾牌，卻遠遠不足以抵擋屬性霸道的七色瀑布。

　雙魚被打得千瘡百孔，雖然在旋繞之中不斷自我修復著，卻頂多濾掉了一成左右的瀑布沖刷之力。剩餘的九成力道狠狠壓在杜蘭德身上，近半被武裝延伸頂住。但還剩下一半的威力，無法被武裝延伸化解。

　上一次承受瀑布沖刷時，杜蘭德領悟了空之境界，通過放空自己來承載瀑布沖刷之力，而非一味硬抗。

　但這次已經不行了。

　就好像一個碗，雖然可以用來裝水，但這次的水流太急。瞬間就能將碗底沖出一個窟窿，什麼空之境界，什麼空零式，統統沒了作用。

　“怎麼辦，怎麼辦？”

　杜蘭德心中焦急，但越是急迫。就越需要冷靜。

　他強忍著渾身劇痛，咬牙忍耐，左手雙手分別握著審判戰刀和木刀白色，每當杜蘭德感到“冰火雙魚”和“武裝延伸”頂不住時，就會奮起力量，左右雙刀交叉斬出兩道刀氣，一質零式。一心零式，一橫一豎，然後交匯融合成一記“十字零式”！

　在外界的時候，杜蘭德可不敢公然使用審判戰刀，如今左手審判，右手白色，再施展出十字零式，威力比對陣龍舞者的時候更大了許多！

　兩道虛影同時浮現在杜蘭德身後。一個是李爾蒙斯，一個是兩儀裁決，兩道身影都異常高大，透著截然不同卻同樣威嚴的氣勢，他們一左一右立于杜蘭德身後，同時伸出雙手，托起十字斬。逆著七色瀑布的水流向上托舉！

　紅袍男人在外面看得清楚，那兩道巨大虛影托著同樣巨大的十字刀氣，竟能將七色瀑布都短暫地逆推回去！

　那可是將近三倍強度的七色瀑布沖刷啊，竟都不得不逆流而上！

　但兩道虛影不可持久。杜蘭德斬出“十字零式”後，刀意用盡，斬術真形所引動的規則之力隨之消失，兩道虛影也就破碎消散。十字刀氣失去了支撐，又艱難地往上飛起一段距離，便在七色瀑布的壓力下寸寸瓦解。

　瀑布再度落下，杜蘭德則趁此機會緩過一口氣，再度隱忍到能施展下一次“十字零式”。

　“可惜！！”紅袍男人忍不住為杜蘭德捏了把冷汗。

　如今他已經知道自己在規則方面，與杜蘭德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語，震驚嫉妒之心終於徹底消去，只剩感激和緊張，滿心都希望杜蘭德能頂住，希望杜蘭德能活下來。紅袍男人不喜歡欠人恩情，如果杜蘭德就這麼死了，他連個報恩的人都沒有。

　流瀑滾滾落下，杜蘭德赤紅著雙眼，昂然挺立著再度迎接沖刷，腦海中卻忽然回想起與執法者的那一戰。

　那一戰中，執法者以虛神領域化為“夜傀”，爆發出了不可思議的強大戰鬥力，虛神領域原本就內蘊規則，夜傀則是執法者對已有規則的一種運用方式。

　杜蘭德忽然想到，自己發動“十字零式”之後，引動了規則，甚至能讓李爾蒙斯和兩儀裁決的虛影浮現出來，卻難以持久。如果自己身後的兩道虛影，也能像“夜傀”那樣始終存在著，該有多好。

　“只可惜十字零式的刀意一旦用盡，規則之力也就消失。沒了規則之力，又談何運用之法？談何持續地驅使兩道虛影為我而戰？”杜蘭德很快拋開這個念頭，殊不知這危急關頭下的一個閃念，卻對他今後的修煉造成了極為重大的影響。

　瀑布還在沖刷。

　上一次杜蘭德承受瀑布沖刷足足用了二十天的時間，這次的時間也不會短，當然前提是杜蘭德能支撐到最後。

　紅袍男人緊攥拳頭，在外觀看，默默數著杜蘭德施展“十字零式”的次數，以及每次施展的間隔時間。

　一次、兩次、三次……杜蘭德需要的恢復時間越來越長，“十字零式”的威力反而越來越差。十字零式是一種斬術真形，需要動作、姿態、精神、意志、心境各方面都滿足真形條件，才能引動規則之力。真形略有偏差，就會直接導致威力降低，甚至威力全無。杜蘭德與火修羅一戰時，火修羅以瞳力干擾杜蘭德的動作細微處，以此降低杜蘭德的斬擊威力，就是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