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預備 卷八 章八十五 無人理解的反擊

與火修羅這一戰，也許不是杜蘭德經歷過的最兇險的戰鬥，但絕對是最挑戰一心多用的一場戰鬥。

　此時此刻，杜蘭德一邊抵擋著對手無孔不入的瞳力，一邊與光之子洛凡和剩餘的魂控部隊拼殺。

　同時還要最大限度地節省體力，並趁著戰鬥的間隙和空檔，於不經意之間觀察模擬火修羅右眼的瞳力。

　這已經不只是攻擊、防禦、速度的比拼，甚至難以用“戰鬥技藝”一詞來概括，這是真正的困境與重壓之下，不得不使盡渾身解數才有可能取勝的戰鬥！是對心智、決斷力、韌性還有持久力的最嚴峻的考驗。

　退必死，進可活，但勝率究竟有多大，就連杜蘭德自己也不知道。

　唯一能做的，不過是盡力一搏！

　“應該快出手了吧？”1級預備區中，那極美又極冷的女子看著影像中的杜蘭德。剛才她說“杜蘭德似乎在準備什麼”之後，火胖子留下來了，觀戰的這批1級預備神們，也都安靜下來。

　他們對女子的話倒是頗為信服，既然她說杜蘭德在準備什麼，那就接著看下去，看看杜蘭德到底還藏著什麼手段。

　五分鐘過去了。

　十分鐘過去了。

　十五分鐘過去了。

　火胖子漸漸皺起眉頭，更多人則開始發出低低的議論聲。雖然杜蘭德能支撐這麼久，真的已經很不容易啦，但怎麼看都是在苟延殘喘。是以不斷的受傷與失血換來的時間。

　那感覺好像看著一個人不斷地向下墜落，雖然那人依靠各種手段減緩墜落的速度。但終究還在墜落。

　看著立體影像中好似困獸劇喘不休的杜蘭德，火胖子暗自咬牙，雖然心中真的很不舒服，但他知道，這就是神之預備學院，殘酷、冷漠甚至絕情的神之預備學院！

　“你真的確定嗎？”火胖子回頭看那女子，“你確定杜蘭德還在準備著什麼？雖然我也隱隱有這種感覺，不過什麼樣的準備需要這麼久？”

　女子沒吭聲。就好像沒聽見火胖子的話，她的臉色一如既往的寧定，甚至有些冷漠。

　穩穩盤坐的費馬則微微皺了皺眉，不過很快就重新舒展開來。

　半小時過去了。

　杜蘭德現在的每一步、每一刀，都好似拖著萬斤泥沙，光之子洛凡仍在縱橫閃掠著，火修羅興奮到極點的尖笑聲正連綿地響起。聽得火胖子一陣陣地火大。

　那美貌卻冷漠的女子忽然歎了口氣，搖頭道：“抱歉，火胖子，可能是我看錯了。”

　火胖子哼了一聲：“估計也是，不過已經看到現在了，我就看到最後吧。雖然真的很不想看到一塊好材料就這麼被玩死……他媽的！我說費馬。我們能干預3級預備區的戰鬥嗎？”

　費馬根本沒回答，因為這個問題根本不需要回答。火胖子自己其實也知道，答案是：不能。

　於是，在立體影像周圍的學長學姐們還在等待著，但已經不是在等杜蘭德翻盤了。而是要見證他的失敗，為他的戰死而送行。

　杜蘭德沒機會了。這是所有1級預備神們的想法。就連費馬也在半個小時的鏖戰後有所動搖。

　而在3級預備區的山坡上，龍棺中的路亞早已平靜下來。

　目光透過半透明的能量態棺材，靜靜注視著那個還在戰鬥的持刀身影。

　白色的獵裝已被染成紅色，有敵人的血，也有杜蘭德的血。

　“能在死前看到如此一戰，也不錯。”路亞心裡很平靜地想著。

　她也不認為杜蘭德還能贏。

　山坡上已經血流成河，杜蘭德現在每動一下，全身各處都會火辣辣地疼，有傷口的疼，更有筋肉骨骼超負荷運轉後的艱澀痛感，身體越來越重，腳步越來越慢，斬出的刀更是愈發難以接下光之子的“急速突進”。

　唯一不變的是他的眼神。

　杜蘭德的眼神專注如一，就好像身上的透支疲勞感和自己根本無關，此時此刻，杜蘭德心中默默地計算著：

　“魂控部隊除了洛凡，還剩三人，其餘十九人已盡數斬殺。”

　“洛凡的極限速度下降了三成左右，但依然與我的刀速相當。”

　“火修羅的瞳力干擾則降低了兩成。”

　“最後，對火修羅右眼瞳力的複製進度——百分之百，已經徹底完成！”

　也許在規則位元階上，杜蘭德複製而來的瞳力還比不上火修羅。但瞳力的屬性和功效，都已經模擬完畢，隨時可以發動了。

　杜蘭德悄然握緊了刀。

　戰鬥至今始終被他有意控制著不要搏動太快以免浪費氣力的心臟，終於於此刻，開始漸漸加速！

　碰嗵——！碰嗵！碰嗵碰嗵碰嗵……！！

　心跳越來越快，推動血液和冰火力量勁急而出，流轉全身各處。同時被推動到周身各部位的，還有深藏於心臟中的審判戰刀的紫色刀氣！雖然表面看起來，杜蘭德和剛才沒有任何區別，依然一副強弩之末的樣子，但實際上他已經瞬間做好了最後一搏的準備。

　“咦？”1級預備區中，費馬忽然眼神一凝，肅然看去。

　那冷面美女也幾乎在同時意識到了什麼，一對長長的鳳眼中亮起奇異的神采，注視著立體影像中的畫面。

　——杜蘭德忽然停下了。

　“怎麼回事？這傢伙要放棄了麼？”

　“都已經支撐半個小時了，大概頂不住那種持續高強度的戰鬥所帶來的壓力了吧，很正常。”

　“等、等等！不對！！你們看，這杜蘭德……他的刀法怎麼忽然間恢復速度和威力了？！！”

　也不知道是誰忽然叫了起來，所有以為杜蘭德已經放棄了的學長學姐們齊刷刷地盯緊了畫面中的杜蘭德。

　——杜蘭德突兀地停頓站定之後，洛凡和另兩名戰鬥法師立刻圍了上去，而迎接他們的，是兩記好似石破天驚的零式斬殺！

　就好像憋了很久，積蓄了很久，也醞釀了很久，這兩記“零式”好似山洪暴發般瘋狂地傾瀉而出！就好像要將杜蘭德開戰以來的所有憋悶與鬱憤，盡數隨之宣洩出去！

　看那刀鋒的速度和威力，分明就是最巔峰狀態下的“零式”！

　但這怎麼可能？！

　火胖子忽然噌地一下竄到立體影像旁，死死盯著杜蘭德雙刀出擊的動作——沒有走形，姿態從容而舒展，刀勢濃烈而凜冽！但杜蘭德不是在火修羅的瞳力干擾下刀法威力至少減半了嗎？怎麼會突然間就……

　所有人都盯了杜蘭德，盯著杜蘭德的動作。

　兩個人例外。

　一是費馬，另一個則是那個冷面美女。兩人微一錯愕之後，看向了畫面中的火修羅。

　就在這一瞬間，火修羅的右眼，居然是閉上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冷面美女白皙的臉龐上，第一次流露出錯愕與疑惑。

　她不理解，是火修羅主動閉上了眼睛？這不可能，他的瞳力是制約杜蘭德的最有力的武器，不可能輕易放棄。

　那就是他右眼使用過度，不得不暫時休息？但看火修羅臉上同樣錯愕震驚的表情，分明不是他主動閉上右眼的。而且在此之前，冷面女子完全沒看出火修羅的瞳力有減弱的跡象，怎麼可能忽然間就使用過度！

　“這麼說，是杜蘭德的某種手段？”冷面美女再次看向杜蘭德，“這小子，到底做了什麼？”

　場中，杜蘭德身形挺立如槍，雙零式突兀悍然斬出，一刀掠過了光之子洛凡的腿部，拉扯出一大蓬的鮮血。另一刀則直接轟爆了兩名被魂控者中的一人。

　然後，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杜蘭德出刀後又忽然收刀。

　他的身體好似遊魚般左右一扭，竟直接甩開了眼前腿部受傷的洛凡和另一人，直撲火修羅而去！

　擺脫火修羅右眼瞳力的時間有限，杜蘭德必須抓緊！

　“杜、杜蘭德！！你這混蛋，你到底做了什麼？！”火修羅下意識地退了兩步，驚怒交加。

　火修羅想要睜開右眼，以支配身體的瞳力阻止杜蘭德的行進速度，卻發現右眼眼皮好像完全睜不開，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這種感覺……

　這種好似身體與自己的意志完全脫節的感覺……不正是自己的右眼的瞳力嗎？

　杜蘭德看著火修羅忽然凝固的臉色，唇角微微牽起一絲冷笑：“終於意識到了嗎？不過已經晚了！”

　超精複製之力不是萬能的，杜蘭德很清楚自己就算將對方的右眼瞳力複製過來，強度與威能上，也絕對達不到火修羅的水準。如果以規則位元階而論，恐怕只有2階不到。

　這樣的瞳力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與火修羅正面對抗，甚至連操縱他人的一隻胳膊都很困難。

　支配不了全身，也支配不了四肢，杜蘭德對此早有預料，但他還是堅定不移地花費時間，將對方的瞳力複製過來

　因為從一開始，杜蘭德的目標就不是支配火修羅的身體，而是……他的眼皮！

　就在剛才杜蘭德忽然停下、站定的那一瞬間，冰火豎眼中所散發出來的瞳力已悄然轉變。

　原本只是為了對抗對方左眼瞳力而施展的永輝凝視，現在則多了一絲支配身體的瞳力。

　那一刻，杜蘭德凝視著火修羅的右眼眼皮，咧嘴一笑——

　“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