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資料室的副作用
忙活了半個多月,陸池終於在學院的資料室完成了一篇五千字的小論文。想起目放寒光的古籍庫老師、基庫裡總是找不到的那幾本專業書和半個月沒登錄的網游,陸池趴在剛剛合上的筆記本電腦上,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陸池,你怎麼把口水滴電腦上?”路過的直系師姐好奇道。
師姐你見過誰家的口水是從眼眶裡流出來的?陸池鬱悶地直起身,慢吞吞地把腦袋扭向師姐的方向,扯出一個友好的笑容:“劉師姐好。”
劉師姐點點頭,面無表情道:“老闆交代的論文寫完了?”
陸池瞬間有了不好的預感,劉師姐平時根本沒有關心學弟學妹的概念。無事獻關心,肯定是要拉壯丁。
見陸池點頭承認,劉師姐大喜,說道:“太好了,我正愁資料室的東西不好整理,你來幫幫我,一會就搞定了。”一面說著,一面拽起陸池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陸池額頭青筋亂跳,可也只得收拾好東西,跟著她走。他開始後悔自己貪圖學院資料室書目齊全,把電腦搬到資料室裡寫論文。要是在宿舍完成的話,現在他就能直接爬上床鋪蒙頭大睡,等著李辰明給他帶晚飯就成。昨晚他為了趕工直到凌晨兩點才睡,現在鬢角還在隱隱抽痛。
劉師姐走在前面,幽幽道:“如果你是在宿舍,現在你也不會乖乖上床補眠,肯定直接開了遊戲下本。凌晨兩點睡覺算什麼,體諒一下正在趕畢業論文的師姐吧,我已經很久沒有正常作息過了。”
陸池大囧,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竟然把心理活動直接說出來了。他心虛地反駁道:“就算我開了遊戲,肯定要等著客戶端更新,最後還不是要上床睡覺。”半個月沒開遊戲,日常任務當然是沒法做了。想想半個月能攢多少俠義值,陸池就肉疼得要命。
劉師姐頓了片刻,贊同道:“說的也是。不過你還可以一邊等更新,一邊看片。哪裡像我們,寫完一個章節,還有四五章在後面等著。”她長嘆一口氣,神色憂傷。想了一會,又扭頭對陸池說:“不要問我論文寫得怎麼樣,這是很粗魯很傷感情的問題。”
陸池撓了撓頭髮,轉移話題道:“師姐你既然這麼忙,為什麼還要整理資料室?”學院總共有三間資料室,劉師姐帶他來的這一間在走廊的盡頭,平時幾乎沒開放過,陸池還以為那是間倉庫。
劉師姐拉開貼有大幅地藏菩薩畫像的鐵門,答道:“你知道我寫的是墓葬方面的論文,學院收藏的墓碑、墓誌銘都堆在這兒了。我還是好說歹說,資料室的黃老師才肯開門,讓我找資料呢。喏。”她突然側開身,室內的景象呈現在陸池面前。
陸池直接忽略兩旁堆成小山的搖搖欲墜的舊紙堆,直愣愣地瞪著擺放在地上、桌上的那一堆石碑。在日光燈慘白的燈光下,他清楚地看到離他最近的殘缺的石碑上,上面清楚地刻著“李公暨孺人王氏之墓”九個大字,旁邊還有幾行小字。陸池嘴角一抽,眼神飄忽,不經意間在窗戶右上角看到一張破舊的道符,渾身寒毛倒豎。
他苦著臉道:“我……我們是要收拾這些石碑嗎?”
劉師姐詫異地看了眼陸池,不明白本來還昏昏欲睡的學弟忽然就精神抖擻起來了。她點頭道:“沒錯,之前黃老師好心幫我把墓碑從角落裡搬出來,結果閃了腰。所以我只好再找個男生把它收回去了。”
其實黃老師才不是腰閃了,而是被小鬼壓著腰起不來了吧?陸池一面在心裡吐槽,一面認命地輓起袖子,當起了搬運工。
一切鬼神之說都是唬人的紙老虎,作為新時代的史學工作者,必須堅定不移地用歷史唯物主義來看待文物。從小就特沒膽,一聽鬼故事、看鬼片就炸毛的陸池淚流滿面地安慰自己,手裡捧著個明代的紅磚墓誌銘。尼瑪喲,墓碑還是立在地表的,這玩意直接埋墓裡啊!
當晚,陸池只覺得兩條胳膊軟得和海帶似的,吃飯拿筷子都有點使不上力。李辰明嘲笑他四體不勤,不如人家劉師姐搬完墓碑還能踩著高跟鞋衝去校外買菜做飯。陸池感到男性自尊被粗魯地踐踏了,索性無力地垂著兩條手趴在他身上扮喪屍乾嚎。李辰明正苦苦思索密室遊戲的逃生要害,被吵得不勝其煩,乾脆兩手一抱,直接把他半摟半拖地丟上床鋪。
陸池用棉被把自己卷成一隻大蟲子,一面難過自己的體力在李辰明面前就是個渣渣,想推倒對方就是個不可能的任務。一面又盪漾得快飛起來了,李辰明的擁抱溫暖有力,要是不隔著那麼多層衣服就更好了。
他回味著李辰明身上的氣息,很快就睡著了。他做了一個夢。 過了十幾分鐘,李辰明終於放棄了沒有逃生希望的密室遊戲,決定再刷一遍論壇就洗洗睡了。正在他第四次按下F5時,寢室裡突然發出一聲慘叫,把他嚇得頭皮都炸了。他下意識地回過頭,看到陸池一臉驚恐地坐在床上,直愣愣地瞪著他。
“你沒關燈?”陸池顫聲問道。
李辰明一頭霧水道:“要關燈嗎?我這就睡了。”
“不不不,先別關。”陸池連忙阻止道,他深吸一口氣,向李辰明講述他方才做的噩夢。他夢見寢室裡黑不見人,他躺在床上渾身僵硬,動彈不得,只一雙眼睛看到一個佝僂著背的老頭背對他,蹲在走道上燒著一個小炭爐。
李辰明納悶道:“你不是說房間裡黑乎乎的,怎麼能看見老人?他幹嘛蹲咱們屋裡烤火?”
陸池抓狂道:“我怎麼知道,你見過合乎情理的噩夢麼?”
李辰明道:“弗洛伊德說,夢是潛意識的一種表現形式。這個夢很可怕嗎?那個老頭後來有沒有突然掉腦袋,還是招了一堆小鬼一起烤火?”
陸池被李辰明氣得沒脾氣,很想跳下床一掌拍死他:“你是說我潛意識想拉一堆鬼烤火?哎,你不懂,夢裡那感覺太糟糕了,陰森森的,像是真的似的。”他沒敢告訴李辰明,夢中那個老頭的位置就在李辰明的背後。而他掙扎著從噩夢醒來後,一睜眼看見的也正好是李辰明,他甚至有點懷疑自己剛剛是清醒的。
“我下午還搬了一堆墓碑。”陸池小聲道,心裡發虛。
李辰明走到他床邊,安慰道:“你只是沒睡好。不過你這臉色也忒差了。”他伸手放在陸池的額頭上,停了一會:“你腦門有點燙,是不是感冒了?”
他這一說,陸池才意識到自己確實腦子昏沉沉的,口乾舌燥,呼出的氣好像都熱得能冒火星了。他沮喪道:“可能下午搬東西時,脫了羽絨服,後面沒穿著涼了。”
李辰明為他泡了杯感冒衝劑,看他喝光,叮囑道:“要是還不舒服,記得叫我。”
陸池應了,幸福地鑽回被窩冒粉紅泡泡。今晚福利好多,他激動地想,心臟撲撲跳得厲害,睡前才被阿辰抱了,剛剛阿辰還溫柔地衝藥劑給自己喝~就衝這福利,讓感冒來得再猛烈一些吧!至於什麼墓碑啊噩夢啊,早被春`心泛濫的陸池丟到九霄雲外了。
藥效發作的很快,不過一會兒,陸池又沉沉睡去了。等到他睡醒時,雖然窗外已經有雀鳥的鳴叫聲,但天還沒亮,室內還是黑濛濛的。他睡得全身軟綿綿的,下意識地要翻身,卻悲催的發現自己又不能動了。這算一晚上連著兩次鬼壓床嗎,饒是陸池十分怕鬼,也不耐煩得要爆粗口了。
這鬼一定是個光棍鬼,嫉妒他能甜蜜蜜地和李辰明親密接觸。陸池悲憤地想,隨後他發現情況和第一次不太一樣。儘管看不見東西,但肌膚的觸感清楚地告訴他現在是全身赤`裸地包裹在棉被裡。而那個鬼正趴在他身上,也沒穿衣服,就差把臉也貼上來了。
有不穿衣服耍流氓的鬼嗎?陸池羞憤得想撓墻打鬼。或許是覺得他皺著一張臉很有趣,那鬼居然笑了起來。低沉的笑聲和熱氣一道噴灑在陸池的耳邊,激得他打了個冷顫。
咦?呼吸是溫熱的鬼?陸池呆怔了,心中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為什麼這鬼的聲音和李辰明那麼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