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甄擎立在茶館大堂中無奈地看向容九，雖然滿座其實是早早就已成定局的事情了，但不知為什麼，他還是很想說，容九的烏鴉嘴也是無敵了啊！

但是來都來了，他想想要麼還是去掌櫃的那裡問問看可還有貴賓雅座。

遠遠的，甄擎似是沒看到櫃檯那邊有人。直到走近了，他才發現，原來是一個矮了一頭的姑娘家坐在櫃檯後呢。

這個姑娘面前擺著一排五本帳本，此刻正神情專注地埋頭打著算盤，劈裡啪啦十指如飛。

甄擎扣了扣櫃檯。

過了會兒，那姑娘才抬起頭來，問道，“什麼事兒？”

待她看清楚面前的人後，抽著嘴角道，“是你啊？”

甄擎也挺驚訝的，因為這櫃檯後的姑娘居然就是他正要去找的紀家小姐！

“紀小姐，你怎麼在這兒？”

“這是我舅舅開的，我在這兒給他幫幫忙咯。”說著她舉起面前的小算盤輕輕搖了兩下，又說道，“你來喝茶還是聽書啊？今天人可多。”

“可不是，”甄擎為難地指了指幾步外的司里安兩人說，“本來正要去你家找你們，去之前先帶了兩位朋友來這兒坐坐，誰曉得居然這麼多人。”

“得虧你遇見了我。”紀馨瑤抖了抖一邊的眉毛，得意地說，“小事一樁。”說著她就走到了茶館內院門口掀起門簾，聲音拖了老長喊了一聲舅舅。

甄擎每每看到紀馨瑤那抖動起來的濃黑的粗眉就總是要想到小新，正在忍俊不禁時，只見到一個瘦長的中年男人從內院裡面走了出來，一出來就驚訝地朝紀馨瑤問道，“那麼大五本，兩個月的賬你早上看到現在已經算完了？”

“還有一點點，也就一點點就收尾收好了。”說起這個，紀馨瑤就眉飛色舞起來，“怎麼樣舅舅，還是我厲害吧？”

甄擎看著紀馨瑤此刻在這茶館裡手拿著算盤如魚得水的模樣，渾身散發著自信的光芒，完全和陸宗佑口裡那個一無是處的大小姐兩個模樣，不禁有點驚歎。

“能幹能幹，現在比舅舅厲害了，以後舅舅的帳本都你來算好了。”片刻後他又奇怪道，“既然還沒做完你叫我幹嘛呢？”

“哦舅舅，咱二樓上那個自己預留著的包廂還在吧？”

“在啊。”

紀馨瑤遙遙指了指司里安和容九，說道，“喏，那兒有兩個貴客呢，不如給他們吧。”語畢她又沖甄擎努了努嘴加了一句，“這個甄小先生帶來的朋友啦。”

“奧，原來小友就是我妹妹嘴裡提到的甄小先生啊，失敬失敬。我這就去吩咐一聲帶你們上去。”

原來因為紀馨瑤調理飲食的事情，起先鬧的是家裡雞飛狗跳，連舅家都驚動了。紀馨瑤因為想吃的吃不上，不想吃的拼命塞給她，簡直覺得家裡過不下去了，逮著機會就直奔舅舅這兒來。紀夫人只好來向哥哥一家說明情況，對他們，她都稱甄擎為甄小先生。

“多謝多謝，有勞了。”甄擎剛道完謝，茶館老闆便轉身吩咐小二去了，他就順勢問起紀馨瑤，“你舅舅怎麼知道我？”

“你還說，”紀馨瑤毫不客氣地白了甄擎一個大白眼咬牙切齒道，“要不是你，我會這麼慘？連給我舅舅幹活都吃不到肉啊！蛋炒飯都不讓我吃！”

甄擎淡淡笑著沒為自己做辯解，要讓一個人十幾年的嗜好一朝改變，確實也挺為難人的。

“你看我是不是瘦了？！”紀馨瑤扯著自己的臉皮嘟著嘴恨恨地說。

“噗，沒，沒看出來。”甄擎看著對方那包子臉，著實有點忍笑，他仔細打量了兩眼後認真地對紀馨瑤點著頭說，“不過你的臉色現在清爽很多，看來毅力可嘉，最近很節制。”

“真的嗎？其實茶館裡的人也都說我好看了很多啊！”紀馨瑤帶了小小的興奮勁捧著臉說完，又嘟囔道，“不過人家本來也很漂亮嘛。但是你是不知道我現在的日子啊，什麼肉湯端到我面前永遠只剩下湯湯水水，肉都沒有了！”

紀馨瑤說到這裡甄擎只見她捏著小拳頭，那眉頭糾結在一起，活像他前世看的那個囧字，他連忙悶咳兩聲掩飾住自己的笑容，以免對方認為他在幸災樂禍。

“每天給我吃勞什子的蔬菜，我又不是兔子！沒有肉湯的時候，我只好吃白飯……”

這時候一個小二向甄擎走了過來，“爺，掌櫃的吩咐小的帶您幾位上去雅座，請吧。”

甄擎聽了點點頭，對紀馨瑤說，“紀姑娘，聽剛才你同你舅舅說的，你還在算帳是吧？既然快算完了那你就繼續，我先去陪下我朋友，等會你看差不多了就讓人來叫我一聲，我再同你走一趟。”

說著甄擎朝身旁拎著東西的如梅比劃了下，“喏，給你用的東西都帶上了。”

“嗯，那你去吧。”

甄擎司帶著司里安和容九在店小二的帶領下上了二樓一間包廂，那小二還介紹道，“這間包廂平時就是我們掌櫃的和家人親友來聽書的，今兒就用來招待三位貴客了，幾位要點什麼茶點？小的這就去吩咐一聲端上來。”

甄擎頷首笑了笑，“真是多謝你們老闆了，茶點就上點你們客棧招牌的，另外給我打包一份話梅瓜子。”

“好咧！”

容九好奇地看著甄擎，“這兒的話梅瓜子很是一絕麼，你還打包。”

甄擎笑著說，“是此店招牌之一，不過我打包呢，是給豆豆的，它特別喜歡。”

……

甄擎陪同司里安和容九在包廂坐了會子，喝喝茶聽聽書，閒聊之間介紹了介紹和紀小姐的緣由之類，等到有小二上來，他和司里安兩人告辭後便先走一步了。

司里安從小看遍各色美人，剛才對和甄擎在說話的姑娘家也是瞥了一眼的，說實話，在他眼裡，那姑娘還真是不起眼的黃毛丫頭而已，放宮裡，是連做伺候人的宮女都沒資格的。這麼說起來，他還真是有點期待看看甄擎到底有何能耐了。

*****

紀馨瑤一路帶著甄擎和如梅往紀府去，紀府就距離這家茶館三條街而已。

甄擎很是好奇紀馨瑤一個古代的姑娘家，何以算術如此厲害，剛才他是親眼所見對方打起算盤來雷厲風行十指如飛，而且後來他還看到，對方櫃檯下面擺著的不止同時有五本帳本，還有一大一小兩個並排的算盤，可見技術確實不一般。

紀馨瑤便開始向他吹噓自己個兒從小的神童事蹟，還說她就是外甥肖舅。她舅舅也就是剛才那茶館的老闆葛先生，自從屢次科舉失利，家裡潦倒之下，就接受了姐姐的資助做起了生意，沒想到他還真的于生意一道特別有天賦。雖說他于文舉一道沒甚才華，但是能掐會算仿佛是與生俱來的天賦，這些都具體體現在了他開茶館做生意的才幹上了。

紀馨瑤眉飛色舞地說，“我舅舅就是我的啟蒙老師，我也就是個女子沒法，要換了我是男子，指不定做的比我舅舅還大！他可說我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呢！”

甄擎聞言非但沒覺得對方是童言無忌，反而很是欣賞地看著她。他想，現代人都以為古代女子如何如何，其實古代女子也都各有性格，外人認為再是無才的女子，身上也都是有她們的閃光點的。

也就是在這裡，拘束了她們，還必須要她們早早地出嫁從夫，換了前世，紀馨瑤這樣的女子，妥妥的就是女強人的節奏啊！

“我相信或許你可以做到的。”甄擎微微地笑起來，笑容在陽光下顯得特別真誠特別暖人心窩。

他這時候突然覺得，這樣一個笑容明媚的姑娘，看上去簡直是給陸崇之量身打造的一樣，要琴棋書畫幹嘛呢，她精通算帳理財啊！兩家本是故交兩人門當戶對不說，以後陸崇之在外賺大錢，紀馨瑤可以在家數數錢算算帳管管家，多般配的一對啊。

紀馨瑤的父母都說她的想法是無稽之談，今天可終於有一個人認可她的夢想了，他剛覺得甄擎的臉也順眼起來，就發現他沖自己笑得怪怪的。

甄擎正得意自己的好打算的時候，就沒發覺小紅正偷著樂呢。

小紅默默地在想，人算不如天算，現在想得再好也抵不過姻緣天定，宿主都沒發現最近目標和他的夫妻親密值都飆升很多了嗎哈哈。

走著走著，他們終於是到了紀府。

紀夫人一聽家僕說甄擎這可算是來了，連忙迎出來，待看到自個女兒還和他一道的時候，一愣之下冷起臉嚴肅道，“瑤兒，採蓮不是說你在房裡繡花嗎？”

紀馨瑤這才想起蒙混娘親的這茬來，吐了吐舌頭嬉皮笑臉的，“別怪採蓮啊，都是我教唆的，我就去了舅舅那裡啦。”

“那你們是途中遇上了？”看到女兒點頭，紀夫人又念叨，“幸虧是巧遇了小甄，不然人來了你卻不在你說說？你說你，一個丫頭，老是往外頭跑，像什麼話。”

“紀夫人，我和紀姑娘是在葛老闆的店裡遇上的，這次還多虧了她，不然我和我朋友都沒位置坐了，葛老闆店裡的生意可真是好極了！”

甄擎的話，聽在紀夫人這裡那是十分入耳，笑容越發親熱了。她招呼甄擎在前廳落座，問起甄擎，“小甄，近月來，我都有嚴格地拘著瑤兒的飲食作息，我這每日都能見著這丫頭，眼裡著實瞧不出多少變化來，你給看看，現在可否能開始進一步了？”

“紀夫人，我剛才就有打量過紀姑娘了，這些日子的飲食看來對她還是有成效的，臉上斑點有所減淡，膚色還是略有暗黃，沒關係，這個可以慢慢來。最近，您可以給她喝一點枸杞和白菊花泡的茶水，多吃水果、蔬菜、黃豆做的東西。我先前有聽紀姑娘說起，她並不喜歡吃這些是吧？”說著甄擎抬頭笑看了紀馨瑤一眼。

紀馨瑤聽他又在那對她娘說起多吃那些她討厭的東西就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