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司里安一到就開門見山說道，“崇之，我和姑母一同面聖，聯名保了陸家，如今皇兄下令徹查，暫時不會定你們的罪。只是小皇子至今昏迷不醒，那點香的婢女已經畏罪自殺，事情有點棘手了，你們儘管被困獄中，但我也只能幫到這兒了。”

“快別這麼說，陸家兩次遇難，還都仰仗了王爺幫襯，如今更是有縣主幫忙，如此雪中送炭，陸某真是感激不盡啊！”陸崇之眼神非常誠懇，讓人看了動容。

這時甄擎終於能插上話，“王爺，我一直想要幫助小皇子，只是苦於被困獄中沒有機會，甚至連消息都遞不出去。若是小皇子真當是中毒導致昏迷不醒、情況惡化，那我這或許有解救之法！”甄擎還記得他從前是獲得過一瓶‘解百毒’的丹藥獎勵的，“不試試坐等情況惡化，小皇子萬一有了不測，聖上和娘娘傷心不說，我們也難逃死罪，給我機會去試試，說不定小皇子就得救了！”

聞言司里安面色一凜，“是何法子？”

甄擎：“乃是一瓶祖傳的解毒丹，相傳可以解百毒。”

“那你怎麼不早說啊！”陸宗佑抱怨道。

甄擎無奈，“早說我們也沒有個可信任的人可以遞上去，隔牆有耳，早早說了說不定東西都要不保，沒了這最後的倚仗，我們只能死路一條了。”

陸宗佑慚愧地說道，“還是你想的周全。”

“那事不宜遲，你快跟我走吧，先去附近給你換套能進宮的衣服。”司里安揮手直接招呼甄擎跟他出去，然後他又對陸崇之說道，“崇之，等我們好消息。”

“不，我想和小甄一起去，方便嗎？”陸崇之問道。

這種時候，陸崇之放甄擎一個人走顯然是不放心的，理智也不能令他心中不焦慮。司里安沉吟片刻，最終帶陸崇之一起走一趟了。

牢頭見司里安一下帶兩個人出去自然要阻攔，但是司里安一句‘耽誤我帶人救皇子性命你們擔待得起嗎’撂下，最後牢頭獄卒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司里安把人帶走，待人走後，連忙去稟報上面。

而七王爺親自來探望陸家人，即便王爺什麼也沒說，但是牢頭和獄卒們也再不敢怠慢和口出狂言，他們雖然得了有乾皇子做靠山的喬家人好處，但是他們也不是傻的，一個已經有了封地的王爺，肯定比一個尚未離京還在爭奪皇位的皇子來的更不能得罪啊。

司里安他們行動很快，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酈妃寢宮。

小皇子確實已經出氣多進氣少地意識模糊，心跳脈搏都已非常微弱。人都已經這樣了，太醫也沒有辦法，酈妃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讓甄擎一試。

甄擎扶起小皇子用溫水把丹藥給他喂下去，“乖，喝一口……”

小皇子迷迷糊糊總算是把丹藥咽了下去，甄擎把小皇子繼續靠在自己身前輕撫他的胸口順氣。

室內一點聲音都無，大家都在屏息等著結果。

漸漸地，小皇子蒼白的臉頰紅潤起來，胸膛也自如起伏著，呼吸很順暢了。

酈妃情不自禁撲在小皇子床前喜極而泣，陸崇之和甄擎總算松了一口氣，感激地向司里安一點頭。

眾人又逗留了一會兒，小皇子終於悠悠轉醒，眼珠子咕嚕嚕靈動地轉著好奇地看著屋子裡的陌生人，小肉手抓住酈妃的手。

酈妃含著眼淚笑著問道，“兒啊，還難受麼？”

小皇子軟糯的聲音響起，“不難受了。”

酈妃提著的心這才真正落了下來，這時她才想起司里安帶來的陸崇之和甄擎。

先前絕望之際，酈妃是恨極了陸家人的，畢竟她身世卑微，也沒有多得胤元帝寵愛，兒子就是她的命根子了，但是現在，救了他們的，還是陸家人，所以她現在的感受可謂是十分複雜！最後她索性只是朝陸崇之兩人點頭示意了下，然後對司里安千恩萬謝。

【宿主，小皇子不是因‘陸記’的面霜裡的陀草和那款熏香而中毒至此的。】

甄擎被小紅驚住了，【什麼？你知道了什麼？又為什麼現在才說？】

【原先我就知道，陀草和那種熏香結合之後，人聞了最多會精神不濟、喘氣困難、體虛無力而已，但是之前他們不是說是因為小皇子年幼體弱才格外嚴重麼，不過……我現在才知根本不是這樣！】

【你發現了什麼？】甄擎看向只有他看得見的站在窗邊的小紅。

小紅手伸出窗外輕輕撫摸緊挨在窗外的那棵看著就年代久遠的銀杏樹，說道，【是它告訴我的。】

微風吹來，銀杏樹枝上發出沙沙沙沙的悅耳聲響。

小紅繼續說道，【它告訴我，真正害了小皇子的另有元兇，乃是一種摻了毒藥的糖，中了此毒的人初期症狀十分像同時吸食了陀草和那種熏香的症狀，實際卻厲害的多，尤其是孩童和小動物，體內吸收多了就有性命之憂。】

甄擎顧不得去問小紅如何可以和一棵樹溝通，事關陸家清白，他只急切地繼續問道，【它如何得知的？小皇子到底是怎麼吃了這毒藥？裝成糖的樣子，難道是的樣子，難道是有人誘哄小皇子吃下？】

只見小紅輕撫著銀杏樹沉吟半晌後，繼續同甄擎說道，【之前那個在酈妃後院半夜投井自殺的婢女，其實是被人摁進去滅口的。這個婢女每天是有故意在小皇子面前點那種熏香，但是這只是晃人耳目的招數，實際上她時常瞞著別人給小皇子吃這種摻了毒藥的糖。酈妃為預防小皇子得蟲牙，平時都拘著小皇子吃糖，這婢女投小皇子所好，還故意誘哄小皇子這是他們倆的秘密不能告訴旁人，不然以後就沒有糖吃了。這毒藥吃一天兩天不明顯，積少成多問題就嚴重了！】

甄擎聽了握緊拳頭，這宮裡真是太骯髒了，連兩歲的小孩子都不放過！【不管幕後兇手到底是誰，總之陸家是無辜的！可是現在那婢女已經死了，我們說出去也是苦於沒有人證物證，和他們說是銀杏樹告訴我的？沒有人會信……】

沒想到小紅聽了，沒有和他一起糾結，反而一笑，【誰說沒有證據？證據就在這裡。】說著他越發親密地拍拍銀杏樹。

【啊？】

【這個小皇子啊，有個很可愛的習慣，總是喜歡把最好吃的東西留到最後，非要藏一點下來不可——】說到這裡，小紅笑呵呵的表情肅穆了，【他把那婢女幾次給他吃的糖果剩了一點放在了小盒子裡偷偷藏在了銀杏樹底下。】

【太好了！】甄擎頓時目光灼灼地看向窗外的銀杏樹，巴不得馬上去挖了那盒子來！

陸崇之感覺到甄擎眼中帶著熱切盯著窗外面看，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悄聲問道，“怎麼了？”

正在這時候，太監高聲通報，胤元帝來了！

宮中消息傳播地極快，司里安等人這會兒還逗留在酈妃宮裡寒暄，朱貴妃攙扶著胤元帝帶著太醫已經走了進來！

酈妃身世卑微，幸運得了皇子，也從不肖想不該想的東西，歷來是本本分分依附于朱後的，因此朱後對她也是和睦。這不，剛得知了酈妃的小皇子得救的消息，馬上秉告了胤元帝，她正要來酈妃宮裡探望之時，胤元帝欣喜之下也堅持要一起來看看最小的兒子。

陸崇之即使當初坐上了皇商之位，也是沒有面聖過的，現在如此近距離見到皇帝，可真是誠惶誠恐，他看甄擎愣愣的，連忙拉著他跪下和其他人一起行禮。

胤元帝看完小皇子，三兩句安撫了酈妃之後，才回轉身來看陸崇之兩人。

司里安上前說道，“這便是陸家的當家陸崇之，和他的義弟——甄擎了。”

“唔。”胤元帝沉吟半晌後，才說道，“起來說話吧。”

甄擎聽了心裡一喜，皇帝這麼說話，陸家便是平安無恙了吧。

胤元帝確實沒有要繼續追究陸家的意思，但是此番波折畢竟害他皇兒遭了一番罪受，所以他語氣不見好，沉沉對陸崇之說道，“此番陸家救我皇兒是有功，不過，也只是將功抵罪罷了。既然皇兒已經無礙，我就不追究了，此事了，你陸家勢必要好好整頓下產品。至於皇商之位，還是換人做吧。”

“是！謝陛下恩典。”陸崇之也知道，此番事情，陸家能保全性命已經是好運，區區皇商名頭，保不住就保不住吧……雖然如此想了，他的拳頭卻緊緊握在身側。

甄擎自然看在眼裡，但是他可不甘心，明明陸家就是被冤枉的不是嗎？想到他就做了。

“陛下！陸家是被冤枉的！”

甄擎突然出聲，在皇帝面前失了禮數，眾人都詫異地看向他，陸崇之更是背後驚出冷汗，擔憂地看向胤元帝生怕他動怒，但是在這當口他又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怕再添亂，頓時心亂如麻。

胤元帝：“哦？”

胤元帝儘管龍體抱恙，但是多年為帝那眼神卻十分懾人，甄擎硬著頭皮繼續說道，“我們‘陸記’那款面霜中含的陀草，和酈妃娘娘宮裡此前點的那種熏香結合，即使是真當這麼巧合，那至多也只能致人喘氣略有滯澀，渾身無力，昏昏沉沉而已，斷不能是如小皇子症狀如此嚴重，危害到性命的！”

這不是質疑自己此前診斷不力嘛！胤元帝身邊的那個太醫急忙跳起來反駁道，“一派胡言！小皇子體質虛弱不同常人，又如此年幼，五臟六腑本就比成年人弱許多，這常人身上沒有性命之憂的，放小皇子身上就嚴重了。”

胤元帝沒有搭話，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倆。

甄擎噗嗤一聲，笑聲中大有譏諷之意，他很想說，你都治不好你還這麼多話！你一開始就沒查清楚病因你怎麼能治得好呢？

甄擎這笑聲徹底惹怒了這太醫，他沉痛地對胤元帝說道，“陛下，這黃毛小兒如此口出狂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