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試煉塔
“你倒是善於融會貫通。”楚涵陽對比著小傀儡和大傀儡的靈力驅動符紋,很快便用讚賞的語氣褒獎道,“不過五天時間,你就能看懂這些符紋的用意,又把它們重新組合起來,這樣的天賦,簡直可以和我爹爹那個怪胎相媲美了!”
“這個……難道不是很簡單的事嗎?”楚雲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問道。
“簡單?你這樣覺得?”楚涵陽微微一怔,轉頭看向楚雲。
“把這些符紋多組合幾次,反復嘗試就好了嘛,不過就是比較費時間而已。”楚雲說道。
“你就是這麼一點點試出來的?”楚涵陽的額頭明顯冒出了青筋,
“要不還能怎麼做?”楚雲疑惑地反問。
“難道你壓根就沒去思索這些符紋的關聯與含義,只是生搬硬套,瞎貓撞死耗子一樣撞大運撞出來的?”楚涵陽詫異地盯著楚雲,見他露出一副要不還能怎樣的無辜表情,不由得歎了口氣,自語道,“也是,你壓根就沒有學過符紋,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算是天賦異稟了。”
“您不教我,我去跟誰學啊?”楚雲趁機說道,“爹,我們之前可是說好了,只要我把功法煉成,你就教我煉器!”
“只要你想學,我隨時可以教你。”楚涵陽丟下手裡的傀儡碎片,轉身回到楚雲身邊,伸手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不如,就從符紋學起,如何?”
“啊?”一聽到楚涵陽要教他符紋,楚雲便想起了當年戚一軒逼迫著研究符紋內涵的那段痛苦時光,不由得皺眉問道,“非得研究明白嗎?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用,但知道怎麼用不行嗎?”
“你可以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用,但你總得知道要用什麼吧?”楚涵陽翻手從儲物戒指裡拿出三枚玉簡,挑揀了一番之後,將其中一個遞到楚雲手裡。
楚雲接過玉簡,小心地將神識探入進去,很快便明白這是一份低階符紋全集,裡面記載的符紋數量龐大得驚人,其中更有相當一部分是楚雲見都不曾見過的。除此之外,不僅每個符紋都附有詳細的注解,包括了使用效果和常見用途等諸多要點,很多符紋旁邊還有字跡不同的心得體會,似乎是使用過這個玉簡的煉器師一代代流傳下來的。
“這是……楚家的符紋秘笈?”楚雲收回神識,試探著問道。
“這份密集確實是我爹爹給我的,至於他是從哪裡得來的,我就不甚清楚了。”楚涵陽隨口答道,“以他一貫的德性,若是從誰那裡搶來的,我也不會覺得驚訝。”
“但以後終歸是要作為楚家的傳家寶傳下去的吧?”楚雲問道。
“這個倒是沒聽他提過……你在想什麼?”楚涵陽聽出楚雲語氣中的古怪,挑眉問道。
“沒想什麼,就是覺得這東西太珍貴了,若是我弄丟了或者弄壞了,那就糟糕了。”楚雲撓了撓下巴,為難地說道。
“你就不會再複製一份嗎?”楚涵陽把楚雲手裡的玉簡拿了回來,又從自己的儲物靈器裡拿出一枚空白玉簡,將裡面的內容原封不動地燒錄過去,然後把燒錄好的新玉簡塞回到楚雲手中,“我這份也是從我爹爹那裡複製來的,只是其中加入了很多我自己的煉器心得罷了。”
——你不發話,我哪敢複製啊!
楚雲抓著複製好的玉簡,目光卻瞥向了楚涵陽手裡的另外兩枚。
“這兩枚玉簡裡記載的是中階和高階符紋,並不適合現在的你。”楚涵陽也注意到了楚雲的目光,輕咳了一聲,將三枚玉簡統統收了起來。
楚雲立刻撅起嘴巴,“看看也不行嗎?”
“貪多嚼不爛。”楚涵陽警告道,“若是你能把手上這部分符紋全部學會,再把修為提升到築基中期,我就考慮教你中階符紋——不過你也要想清楚,光會繪製符紋可是做不出靈器的,你需要學的也不只是符文而已。”
“好吧,好吧,全聽你的就是。”楚雲撇了撇嘴,心裡雖然不以為然,卻也不敢把自己並非初學乍練的事洩露出來,只能乖乖聽從楚涵陽的安排。
“不要急,你的時間還多著呢,循序漸進才是正途。”楚涵陽鼓勵地拍了拍楚雲的肩膀,接著話題一轉,“我明天要去試煉塔佈置試煉之地,你要不要跟我一起過去?”
“當然要,我正想要出門透透氣呢!”楚雲馬上點頭。
“那明早就早些起來,我會在花廳裡等你。”楚涵陽說道。
楚雲本想帶小狐狸一起去試煉塔,但第二天早上,當楚雲走進小狐狸房間的時候,卻發現這傢伙明顯練了整整一晚的大字,他給它的宣紙全都被塗了個烏漆抹黑,而且正反兩面都沒放過,硯臺裡的墨塊也被用掉了大半。
楚雲進去的時候,小狐狸已經變回了狐狸模樣,正趴在用被子鋪得軟綿綿的床榻上呼呼大睡,聽到楚雲的腳步聲也只是睜了下眼,見是楚雲,便又立刻閉了回去。
看到這樣的小狐狸,楚雲不由得想起了當年的自己。
雖然如今身邊的人修都誇他天賦異稟、天資聰慧,可楚雲心裡很清楚,他確實天資很好,只是一點都不聰慧,尤其是在煉器、煉丹、制符這些雜學上,他的一切成績都是用汗水和努力換回來的,沒有半點的投機取巧,他也根本就不會投機取巧。
——想當年,他可沒少因為愚笨而被戚狐狸冷嘲熱諷過。
楚雲默默地歎了口氣,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關上房門,獨自去了花廳。
楚涵陽已經在花廳裡等候多時,見楚雲沒像往常那樣抱著小狐狸出來,隨口問了一句,“你那只狐狸呢?”
“不知道昨晚幹嘛了,這會兒正睡懶覺呢!”楚雲輕描淡寫地答道,“不管它,我們走我們的,不帶它一起去了。”
楚涵陽沒再多問,帶著楚雲走出殿宇,然後拿出他的那柄劍狀靈器,載著楚雲向昆侖山的東部飛去。
試煉塔位於一處群山環繞的山谷之中,與燕淮仙子的那處燕巢倒是有幾分相似,只是地勢更高,面積略小,山谷裡靈植稀少,奇石林立,中間立著一座歪歪扭扭的九層高塔。
歪歪扭扭,這是楚雲對這座試煉塔的第一感覺。只是這會兒他與這座塔的距離尚遠,一時間也看不懂這塔是故意建成這副德性,還是曾經受到破壞,被修補成了這副模樣。
等落了地,到了近前,楚雲的注意力卻先被塔門上的九重塔徽記所吸引。
但這個九重塔並不是一座九層的塔,而是一種蕨類靈植,別名金不換,是很多療傷丹藥裡的主味藥材,因生在莖上的葉子層層疊疊,宛如一層層的高塔,故而得名九重塔。
楚雲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個九重塔徽記,在他得到拆解術的那座古修洞府裡,每一進的石門上便刻著一模一樣的九重塔徽記。
——對了,這座塔若是能直溜起來的話,似乎也有些眼熟呢!
楚雲猛然記起,他曾在那座古修洞府裡見到過一座類似的高塔,只是那座塔更像是一座模型,只有成年人的前臂大小,塔身也很直,一點都不扭曲。
楚雲當年進入那處古修洞府的時候,還是個一無所有的窮狐妖,身上只有一個從低階人修那裡搶來的儲物袋,能裝的東西十分有限,而那座小塔看起來卻像是個尚未完成的半成品,楚雲便沒把它攜帶出去,轉而將儲物袋裡的空間留給了其他看上去更有用、更值靈石的東西。
——難道自己錯過了一件了不得的靈器?
楚雲不由得暗暗生疑,但緊接著便又想起自己並未在那座洞府中見到古修遺骸,洞府裡的佈局和遺物也不像是哪個修士的坐化之地。
這樣想來的話,那座塔很可能真的只是一個尚未完成的靈器雛形,而那處洞府也極有可能是某個修士早年的居所,那名修士在那處洞府裡生出了有關試煉塔的構想,但直到他進階元嬰,來到昆侖,才終於將那個構想化作現實。
——這麼說來的話,眼前的這座塔豈不是一是個巨大的靈器?
楚雲頓時兩眼冒光,生出了將整座塔打包帶走的衝動。
“看出什麼古怪了,讓你這麼激動?”見楚雲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的高塔,楚涵陽好奇地問道。
楚雲這才回過神來,趕忙說道:“都歪成這樣了還沒倒,難道這還不夠古怪嗎?”
“那我就考考你,這座塔歪成這樣還不倒塌的原因。”楚涵陽一本正經地考校起來。
“啊?”楚雲愣了一下,趕忙將目光又轉回到高塔之上,只是他找的不是高塔歪而不倒的原因,而是讓自己將要給出的答覆可以自圓其說的理由。
很快,楚雲眼睛一亮,指著高塔那貌似磚石卻並非磚石的牆壁說道:“它根本不是用石頭木塊壘砌出來的塔,它是用金屬煉製的……難道這塔其實是件靈器?”
楚涵陽微微一笑,卻沒有作答,逕自向著塔門處走去。
楚雲見自己順利過關,趕忙快步跟了上去。
推開塔門,楚雲頓時生出了自己是不是誤入了哪家酒樓的古怪感覺,因為大廳裡的佈局完全和尋常的酒樓一般無二,八仙桌,燈掛椅,四周裝點著盆景字畫,一進門的右手邊甚至還擺了一張長櫃檯。
唯一能讓人意識到這裡乃是一處仙家所在的,只有正對著櫃檯的那面牆壁上面用某種特殊的顏料繪製出的一張栩栩如生的巨大地圖。
這張地圖由難以計數的房間組成,每一個房間裡的景色都不盡相同,之所以用栩栩如生這個詞來形容,正是因為這些顏料將房間裡的景色刻畫得如同縮影一般,讓人一眼看去就像是身臨其境。
除了景色,有些房間裡還浮現出呈玉色的銘牌,銘牌上寫有文字,看上去很像是人的名字。但這些銘牌的顏色卻不盡相同,有的呈赤紅色,有的為淺綠色,還有一種是讓人很不舒服的黃色。
楚雲注意到,地圖上的那些房間是會改變位置的,在他進門的時候,某個漂浮著流沙狀旋窩的房間原本在地圖的右側,當他跟著楚涵陽走到櫃檯前的時候,那個房間卻已經移到了地圖中間。
大廳裡也不僅僅只有桌椅,幾個築基期的年輕修士正聚坐在一張八仙桌旁,對著牆壁上的地圖指指點點,似在討論什麼,看到楚涵陽帶著楚雲進來,趕忙停止了說話,齊刷刷地站起身,向楚涵陽躬身施禮。
楚涵陽卻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徑直走到櫃檯前面,抬手在上面敲了兩下,“欒修士,別睡了,醒醒。”
聽到楚涵陽似乎在和人說話,楚雲將目光從牆上的地圖移了過來,這才發現櫃檯後面還有一張搖椅,上面躺了個五顏六色的女修。
女修的年紀看起來像是凡人的二十幾歲,容貌倒也俏麗,就是頭髮和衣服全都亂糟糟的——並不是髒亂的那種糟糕,而是頭飾戴得太多,衣服也穿了好幾層,亂糟糟地堆在一起,色彩搭配得更是讓人眼花繚亂,就像是剛把誰家的染房給砸了,沾了一身的淩亂顏色。
但最讓楚雲疑惑的是,他竟然看不出她的修為。
“幹嘛啊?”女修不耐煩地睜開眼,目光在楚涵陽和楚雲之間轉了一圈,很快便停在楚涵陽的身上,疑惑地問道,“你是楚懷恩的那個傻兒子吧?叫什麼來著……對了,楚涵陽!上一次見你的時候好像還剛築基呢,怎麼現在竟成元嬰了?”
“距離你上次見到我,已經過去快兩百年前了。”楚涵陽漠然說道。
“啊,已經那麼久了嗎?”女修撓了撓頭,接著又伸了個懶腰,然後才慢吞吞地站起身,趴在櫃檯上,向楚涵陽問道:“你都是元嬰了,還跑這裡來做什麼?佈置自己的試煉之地,還是送這個……賊眉鼠眼的壞小子闖迷宮?”
——你才賊眉鼠眼呢!
楚雲暗暗腹誹。
“佈置試煉之地。”楚涵陽面無表情地答道,似乎對女修喜歡給人冠以形容詞的毛病已經習以為常,但接著便又轉頭看向楚雲,隨意地問道,“你要不要進去玩一次?”
“有什麼可玩的?”楚雲反問。
“真沒什麼可玩的。”女修打了個哈欠,插言說道,“幾千年了,一直都是那老一套,無聊死了。”
“最近沒有人送什麼特別的物件進來嗎?”楚涵陽向女修問道。
“現在哪還有什麼特別的物件,這幾年進階的元嬰修士一個比一個吝嗇,跟他們一比,你那混蛋爹爹都可以被稱作大方慷慨了。”女修不屑地說道,接著便把手往楚涵陽面前一伸,“把你帶來的寶貝拿出來讓我看看,看看是不是和那些小氣鬼一個德性!”
楚涵陽扯了扯嘴角,終是將楚雲選出的那兩件靈器拿了出來,放到櫃檯上面。
女修的目光立刻被那個光閃閃、亮晶晶的如意發簪所吸引,伸手抓了起來,愛不釋手地把玩了一通,接著就毫不客氣地將發簪插在自己已經很是擁擠的頭髮上,並用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向楚涵陽宣佈,“這東西歸我了,你再換一個東西放進去!”
四八、圖謀
楚涵陽面無表情地看了女修一會兒,終是什麼沒說,伸手將那塊護心鏡收了起來,然後說道:“給我找一個空屋。”
“空屋子多得是,自己進去找。”女修從櫃檯下摸出個玉牌,扔到楚涵陽的手裡,然後打了個響指,與塔門相對的牆壁上立刻浮現出一扇同樣刻有九重塔徽記的鐵門。
“在這裡等我。”楚涵陽轉頭向楚雲說道。
“我不能和你一起進去,看你佈置?”楚雲不由一愣。
“不能哦!”一旁的女修替楚涵陽答道,“塔里的規矩就是如此,元嬰修士佈置試煉之地的時候,其他修士不得旁觀。”
——那你帶我過來幹嘛?
楚雲頓時瞪起眼睛,不解地看向楚涵陽。
“乖乖在這裡等我,不會太久的。”楚涵陽給了楚雲一個一會兒再和你解釋的暗示,轉身向那扇刻有九重塔徽記的鐵門走去。
女修卻在後面大叫,“什麼叫不會太久啊,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故意弄個空屋糊弄人,我可跟你不客氣!”
楚涵陽沒有理她,頭也不回地逕自進了鐵門。
“真有修士弄空屋子湊數嗎?”楚雲好奇地問道。
“有,當然有,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女修憤憤說道,“有一次,某個吝嗇鬼甚至拿靈石充數,往寶箱裡面塞,而且還是扔昆侖山上都沒人撿的下品靈石!”
“放一塊下品靈石也可以嗎?”楚雲驚訝地眨了眨眼。
“規則允許,但是我不允許!”女修把嘴一撇,“我不能阻止他把下品靈石當獎勵,但我能在他佈置的試煉之地裡標出了他的大名以及他給出的獎勵,讓進入這處試煉之地的修士都能記住這個吝嗇鬼,把他的事蹟傳遍昆侖!”
“哈哈。”楚雲附和地乾笑了幾聲,心裡卻已猜出了這名女修的真實身份。
這時候,原本在一旁八仙桌上的幾名築基修士一齊走了過來,其中為首的那人向著楚雲拱了拱手,招呼道:“這位修士,幸會,在下萬新安,冒昧問一句,剛剛與你一起的那位前輩可是楚涵陽楚前輩?”
“我說你們幾個為什麼明明不想闖關卻還天天泡在塔里,原來是打的這種主意,故意在這裡等姓楚的啊!”不等楚雲接言,女修已搶先說道,“怎麼,結丹之後還想賴在昆侖享福?自家地盤上沒了金丹修士的位置,就想到別人家的地盤上擠佔名額?你們想得倒還真美!”
聽女修這麼一嘲諷,楚雲立刻明白了這幾名築基修士的意圖。
昆侖山原則上只允許元嬰修士定居,但為了讓他們不會過於“寂寥”,這才給了每人兩名金丹十名築基的隨扈名額。築基修士的名額雖多,能夠被元嬰修士相中進而帶至昆侖的修士十有八九都是天賦異稟,他們在築基期停留的時間本就不會太久,昆侖山中又靈氣濃郁,在此處修煉一年甚至抵得上普通靈域十年,這就使得很多築基期的修士在昆侖沒待多久就要面臨結丹的問題。
但結丹修士的名額卻只有兩個,而且通常都不會留有空餘,這就意味著那些築基修士在結丹後就必須離開昆侖,回到其他靈域去修煉生活。有些修士巴不得在結丹後離開昆侖,去中等靈域裡做山大王,但也有一些修士並不願為了所謂的自由而離開昆侖這處天底下最好的修煉之地。
眼前的萬新安顯然就是後者。
被女修揭穿意圖的萬新安卻是連表情都沒變上一下,不慌不忙地向楚雲拱了拱手,“欒修士說的不錯,在下等人正是想毛遂自薦,成為楚前輩的隨侍金丹。”
“等人?”楚雲將目光轉向他身後諸人,那數量怎麼數都遠大於二,不由問道:“有沒有搞錯,每個元嬰修士只能接納兩個金丹修士,你們這多人難道都要給我爹爹做隨侍金丹,這怎麼可能?”
“關於這一點,我們自有我們的解決辦法,當然是優勝劣汰,看誰先結成金丹了。”萬新安微微一笑,接著便話音一轉,問道,“既然您叫楚前輩爹爹,難道您是楚前輩的愛子?”
“有什麼不對或者不可以嗎?”楚雲對這種主動上門獻殷勤的傢伙一向沒有好感,聽到他這麼問,立刻回了一雙冷眼。
“楚前輩的元嬰大典上似乎並沒見到你呢!”萬新安身邊的一名築基修士說道。
“那時候我正閉關呢!”楚雲撇嘴說道。
“那麼重要的場合,你竟然不出席?”另一名修士詫異地接言。
楚雲以一雙白眼作為回答,旁邊的女修卻是大咧咧地嘲笑起來,“這就是一個兒子和一群兒子的區別——一個是寶,當心尖子似的疼;一群是豬,死倆都不心疼!”
聽到女修的話,在場的好幾名修士都變了臉色,明顯是被說中了痛處。
但就算臉色最黑的那個修士也沒敢出言不遜地跟女修發火,顯是顧忌女修的身份,不敢頂撞於她。
萬新安卻是笑容不變,“欒修士說的不錯,在我們這種家族裡,兒子都多到不值得心疼了,更何況隔了輩的孫子,曾孫?所以我們才不得不自謀出路,奮發圖強啊!”
——不愧是世家子,這臉皮真是厚到沒法說了!
楚雲暗暗冷笑,心想,若是不被家族重視,你們怎麼會被送到昆侖山來?元嬰修士可以攜帶的築基期修士雖比金丹要多,可對那些奉行多子多福的大家族的世家子來說,卻也是要經過百裡挑一的層層篩選才能競爭得到的!到了這會兒訴苦說不受重視,當誰白癡啊?
楚雲當即把臉一板,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要奮發圖強,那更應該出去闖蕩一番,不能局限於昆侖這一畝三分地上啊!”
萬新安的笑容終是僵了一下,但馬上便又恢復如常,“楚修士說得有理,可惜我等早已如籠中鳥一般安逸慣了,若是就此離開……實在是連去哪都不自知。”
——那又關我屁事!
楚雲心裡這麼想著,嘴上則用更為婉轉的語氣說道:“那還真是糟糕,可惜我那爹爹一向清靜慣了,最不喜歡身邊有人打擾,否則也不會只帶我一個人來到昆侖——說起來,你們難道不知道,我們楚家也是有不少金丹修士的——呃,你們不會真不知道吧?”
看到萬新安等人明顯流露出不相信的表情,楚雲頓時意識到面前這幾名修士恐怕對楚涵陽的背景並不瞭解。
一旁的女修也馬上證實了他的猜測,冷嘲熱諷地說道:“他們若是知道楚涵陽的楚字是從哪得來的,哪還敢跑來這裡堵人?要知道,若是你那爹爹脾氣上來,把他們修為全廢,他們家裡的老爺子還得登門向你爹爹賠不是呢!”
“你在胡說什麼!”萬新安身後的一名修士終於忍不住質疑起女修的說辭。
女修撇了撇嘴,不屑地回道:“不信?不信就回去問問你們家的老爺子,甚至是他們的老爺子,看他們哪一個敢得罪楚涵陽他爹!”
——他那個便宜爺爺竟然這麼不好惹?
楚雲眨了眨眼,心裡頗感驚訝。
萬新安等人卻比楚雲還要驚訝,只是沒人再敢質疑女修,倒是開始琢磨要不要先行離開,省得楚涵陽一會兒出來,知道事情經過後真的生氣發火。
這時候,大廳裡卻是白光一閃,冒出了一名手握長劍、一身狼狽的年輕男修。
“呀,又失敗了呢!”看到這名男修,櫃檯後的女修頓時幸災樂禍地大叫起來。
楚雲卻是一愣,因為這名男修他認識,正是被戚一軒帶到昆侖的段子詹。
段子詹明顯不像其他修士那樣畏懼女修,一聽到女修的聲音便怒火中燒地瞪了過來,但還沒等他開口,楚雲的身影便映入眼簾,使得他不由得轉怒為喜,快步向著楚雲走了過去,“楚師侄……咦,你這麼快就築基了?”
“誰是你師侄啊,沒搞清楚輩分之前別亂攀關係!”楚雲馬上抓出三張紙符,對著段子詹威脅道,“還有,我本就是築基修士,不過是你眼睛瞎,看不出來罷了!”
“原來如此,我就說一個煉氣期的修士怎麼可能將我擊敗!”段子詹卻是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恍然表情,雖然礙著楚雲手裡抓著的那三張紙符不好上前,卻還是忍不住追問道,“師弟怎麼會在昆侖?對了,我聽聞你的父親已晉升為元嬰,莫不是跟他老人家一起來的?”
聽到段子詹這樣問,楚雲卻是不由一愣,挑眉問道:“我說,姓段的,你離開天璣門之前,宋京文他們就沒跟你說過什麼?”
“楚師弟,你怎麼可以直呼宋掌門姓名,這也太不敬了吧?”段子詹沉聲喝道。
“滾邊兒去,你這個連輩分都沒有的傢伙沒資格說教!”楚雲撇嘴冷哼,心裡卻已經肯定,宋京文他們並沒把天璣門和楚家的關係告訴段子詹,至於這是因為什麼,一時半會兒倒是不好琢磨。
但一旁的女修卻再次插言了,“宋京文?那不是鐘奎的小徒弟嗎?我記得鐘奎把他送去什麼地方當掌門了,就是這個天璣門嗎?這個姓段的小傢伙是天璣門出來的?呀呀呀,這樣算起來,你們可是一家人喲!”
“誰跟他是一家人!”楚雲不由瞪眼。
“啊,對了,這個天璣門是鐘奎的,不是楚懷恩的!”女修馬上擊掌,但隨即又話音一轉,“不過楚懷恩那個混蛋傢伙一向把徒弟當私產,鐘奎的東西就是他的東西,鐘奎的門派還不也一樣就是他的門派!”
“你們在說些什麼啊?”對此事一無所知的段子詹明顯愣住,似乎一時間無法將女修所說的話消化乾淨。
“怎麼,聽不明白?”女修上下打量了段子詹一眼,“奇怪了,難道你到昆侖後還沒去鐘奎的洞府認祖歸宗?哦,對了,你說過,你是戚一軒那個小狐狸帶進來的,因為什麼採摘季的獎勵……唔,不對,還是不對,戚一軒那個小狐狸為什麼偏偏要把這樣的獎勵給你?難道他和楚家走到一起了?”
——大姐,雖然戚一軒確實是只狐狸,但你這樣胡亂猜測,還是大聲地胡亂猜測,可是會讓別人對戚一軒和楚家的關係產生懷疑的!
楚雲頓時覺得這名女修簡直就是個攪屎棍,總要把別人攪得一塌糊塗才心滿意足。
一旁的萬新安等人也早已豎起了耳朵,明顯對段子詹和楚雲的關係大有興趣。
女修這時卻已將懷疑從戚一軒和楚家的關係轉移到了楚家對段子詹的態度上,中間還問了一句段子詹的師父是誰,得知他只是出身天璣門卻沒有正經的師承之後,立刻露出了原來如此的古怪表情,接著便撇嘴說道:“難怪都不安排你去認祖歸宗,原來是你自己不肯拜人家做祖宗,搞得人家怕你欺師滅祖啊!”
女修的話字字在理,但在場的每一個人聽起來卻都很不是滋味,段子詹更是被說得臉色青白,最後只能當作沒有聽見一樣,轉回頭,繼續向楚雲說道:“楚師弟,我想你接下來肯定又要催我還你靈石,不過……”
“不會。”楚雲馬上打斷,“你那張欠條已經被戚一軒戚前輩買走了,以後你直接找他還錢就是,別再來騷擾我!”
“戚……戚前輩替我付過了?”段子詹不由得又是一愣,表情卻是驚中有喜,喜中有悲,甚是複雜。
“不是替你付過了,而是將欠條買走了!”楚雲咬文嚼字地說道。
段子詹似乎並未聽出這其中的差別,只用那甚是複雜的表情看著楚雲,喃喃說道:“楚師弟看來是不想再與我扯上關係了。”
——總算開竅了!
楚雲撇了撇嘴,沒有接言。
段子詹卻忽地表情一變,接著便面色嚴肅地行了個拱手禮,向楚雲說道:“既然如此,那還請楚師弟最後許我一事……”
“憑什麼?”楚雲不由挑眉,剛剛好轉一些的心情頓時又晴轉多雲。
“楚師弟莫惱,在下求的只是與楚師弟再次一戰!”段子詹很是認真地說道,“楚師弟應該也知道,在下乃是劍修,修的是劍,求的是人劍合一,但上一次在下卻敗在師弟的靈符之下,使得在下百思不得其解以至於夜不能寐……”
“別廢話了,我又不是你師父,沒義務為你指點迷津。”楚雲不耐煩地打斷,“再說了,憑什麼你挑戰我就要接受,你以為你誰啊?”
“楚修士此言差矣!”一旁的萬新安忽地插言,“大家都是築基期的修士,切磋本就是互通有無之常事,與身份義務又有何關係……”
“那你就去和他切磋好了!”楚雲冷冷地將他沒說完的話堵了回去,“或者隨便換個修為更低的修士,只要準備個幾千張紙符,用力地砸他就是,我就是這麼贏的!”
萬新安頓時說不出話來。紙符對他們這種出身的修士雖然不算什麼,但也極少會有人動不動就攜帶數千張出來。要知道紙符再便宜也是有成本的,畢竟高階的制符師不會浪費靈力和時間去製作低階紙符,而低階的制符師又成功率太低,很多人一年到頭也未必能做得出一千張這種數量。
萬新安不敢再繼續說下去,也是怕楚雲趁機將這千張紙符的成本轉嫁到他的頭上——能不能負擔是一回事,值不值得去負擔則是另一回事。
旁邊的女修卻是唯恐天下不亂地將話題接了過去,笑嘻嘻地說道:“拿靈符砸來砸去的有什麼意思,又看不出真本事,要我說,你們不如在我的幻塔打場擂臺,看誰闖的關卡多,拿到的獎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