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五、際遇

　　戚一軒來得無聲無息，以至於楚雲一時間有些摸不清他的來意，不過楚涵陽既然沒在他進穀的時候讓他回避，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你把那名弟子帶過來了？”楚涵陽沒有解釋戚一軒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轉而裝模作樣地問起了楚雲。

　　“回爹爹，他正在門外等候。”楚雲也只能規規矩矩地作答。

　　“帶進來吧。”楚涵陽淡淡說道。

　　楚雲遲疑了一下，見楚涵陽明顯沒有改主意或者避諱戚一軒的意思，這才轉身出門，去叫邱樂。

　　轉身的工夫，楚雲便也明白了，這著實不算什麼大事，根本沒有避諱的必要。

　　來到門外，楚雲先瞥了一眼還在和狻猊撕咬的小狐狸，見它並沒落得下風，於是也沒過去插手，徑直向邱樂打了聲招呼，把他帶進正堂。

　　邱樂看來有些緊張，進屋之後，向楚涵陽見禮的時候，身子明顯在發抖。

　　楚涵陽沒有理會他的緊張，也沒向他介紹身旁的戚一軒，自顧自地問了一些諸如名字、身份、來歷之類的瑣事，把邱樂問得更加緊張，連聲音都開始跟著發顫。

　　楚雲沒看出楚涵陽從這些問題和答覆裡得到了什麼，但他注意到，他把邱樂帶進門的瞬間，戚一軒明顯眼睛一亮，似對邱樂生出了某種興趣。隨著邱樂的怯怯作答，戚一軒的眼睛也越來越亮，讓楚雲頓時生出了不妙的預感。

　　——他怎麼忘了，戚一軒最喜歡邱樂這種模樣的男寵！

　　楚雲忍住嘴角的抽搐，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身旁的邱樂。

　　邱樂的長相還是很好的，眉毛是眉毛，眼是眼，腿長，腰細，最重要的是，他的性子已經被磨礪得沒剩多少棱角了，乍一看很是老實，正是戚一軒最喜歡養在身邊的那種少年。

　　果然，當楚涵陽問完之後，戚一軒如楚雲預料的一樣，笑眯眯地插言，“這是你天璣門的弟子？”

　　“嗯，小兒的一個朋友。”楚涵陽點了點頭。

　　“師承何人？”戚一軒繼續問道。

　　楚涵陽沒有作答，轉頭看向邱樂，示意他自己來說。

　　邱樂不明白戚一軒為什麼會關注他，下意識地看向楚雲，希望他給自己一點暗示。

　　“這位是昆侖山來的元嬰修士，問你什麼，你如實作答就是。”楚雲漠然說道。

　　邱樂敏感地聽出楚雲的語氣裡似乎有一點不快，但和戚一軒元嬰修士的頭銜一比，這點若有若無的不快便顯得不那麼重要了。邱樂趕忙提起精神，小心翼翼地告訴戚一軒，自己只是天璣門的外門弟子，還沒有拜過師父。

　　一聽這話，戚一軒勾起嘴角，轉頭向楚涵陽說道，“楚兄弟，可否冒昧地向你討個人情？”

　　“戚修士請講。”楚涵陽淡淡回道。

　　“既然這娃娃尚無師承，不如就讓他跟了我吧！”戚一軒微微一笑，直白地說道。

　　楚涵陽卻沒有順著他的意思應承，挑眉反問：“你想收他為徒？”

　　聽到楚涵陽這話，邱樂馬上眼睛一亮，但下一瞬，戚一軒就將他的期盼碾得七零八落。

　　“怎麼可能！”戚一軒失笑，“他就算沒有師承也是你天璣門的弟子，若是轉投到我的門下，可是會被人戳脊樑骨的！”

　　“那戚修士的意思是……”楚涵陽眯起雙眼。

　　“我那侍童前不久閉關結丹去了，如今身邊正少個人伺候，我看他挺合眼緣的，不知楚兄弟肯不肯撮合？”戚一軒笑眯眯地說道，“我雖然身家普通，但幫他築基還是可以的——說起來，這就是楚賢侄帶他過來的原因吧？”

　　楚涵陽沒有接言，轉頭看了一眼旁邊懵懵懂懂的邱樂，向他問道：“戚修士的好意，你可願意接受？”

　　邱樂先是聽戚一軒不肯收他為徒，接著卻又聽到戚一軒說願意幫他築基，一下子就糊塗起來，不明白這人到底是什麼意思，被楚涵陽一問，這才回過神來，但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楚雲看出了邱樂的迷糊，直言不諱地說道：“他想收你做孌童，你若是同意，他就幫你築基，明白了嗎？”

　　“孌……童？”邱樂頓時變了臉色。

　　“男歡女愛，本是風雅之事，被楚賢侄這麼一說，倒成了滿是銅臭的交易了。”戚一軒搖了搖扇子，笑著說道，“邱修士也不必急著給我答覆，回去想想清楚。你放心，有楚兄弟在，若是你不願追隨於我，我也不敢勉強了你。而且話說回來了，就算你願意，若是楚兄弟不同意，我也一樣不敢強行將你帶走——楚兄弟，你說呢？”

　　“還是讓他自己決定吧。”楚涵陽淡淡說道。

　　“謝楚兄弟成人之美。”戚一軒收起摺扇，向楚涵陽笑眯眯地拱了拱手。

　　楚雲趁機插言，“那我就先帶邱樂下去了。”

　　“嗯。”楚涵陽點了點頭。

　　楚雲馬上拉住邱樂，將他帶出屋外，然後又徑直出了山谷。

　　楚雲一直將邱樂送回靈犀峰的院子，並跟他進了屋，說道：“我在你這裡消磨一會兒。”

　　“啊？”邱樂一愣。

　　“你也看到了，我爹爹那裡有客人，我回去還得幫忙端茶送水，煩。”楚雲半真半假地說道。

　　“我當年也不耐煩陪我爹爹的客人。”邱樂噗哧一笑，似乎想起了往事，但緊接著便又神色一黯，“楚……你……你覺得，我該不該答應那位戚前輩，做……做他的……”

　　“這個主意我沒法幫你拿。”楚雲漠然答道，“其中的利害得失，你自己掂量。我只能說，這人還是言而有信的，他既然答應幫你築基，就肯定能夠做到，但這人還有喜新厭舊的毛病，你能在他身邊待上多久，可不好說。所以，你不僅要想值不值得為他獻身，還要想清楚，他厭棄你之後，你的退路要如何安排。”

　　“我不能回天璣門……”邱樂話未說完便自行苦笑起來，“怎麼可能再回得來，就算掌門允我回來，我也……沒那個臉回來。”

　　“你明白就好，紙裡包不住火，這種事是瞞不住的。”楚雲說道，“還有，有了這麼檔子事，就算你拒絕那個姓戚的，我爹爹肯定也會助你築基。”

　　“真的？”邱樂馬上抬頭。

　　“以我對我爹爹的瞭解，八九不離十。”楚雲點了點頭，但接著便又補充道，“不過，我爹爹能幫你的，也就是築基而已，再之後，就要靠你自己努力了。”

　　“難道……我若是做了那位戚修士的……那個，他會幫我的……不只是築基？”邱樂聽出楚雲話裡的意思，不由得追問起來。

　　“這麼跟你說吧，他剛才提到的那個正在閉關結丹的侍童，三年前還是和我差不多的修士。”楚雲面無表情地說道，“你明白了嗎？”

　　邱樂茫然地搖了搖頭。

　　楚雲頓時渾身無力，翻了個白眼，用更直白的話說道：“就是說，只要你哄好了他，讓他為你狠掏腰包，別說結丹，就算是結成元嬰也不是不能指望的——當然，也就是指望一下，以他喜新厭舊的性格，我實在不覺得你能在他身邊待到成嬰。”

　　邱樂張了張嘴，似乎頗有一點心動，但馬上又再次猶豫起來，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若是你，你怎麼選擇？會答應嗎？”

　　“不會。”楚雲想也不想地答道。

　　“為……什麼？”邱樂一呆。

　　“因為我不是你。”楚雲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有別的選擇。”

　　“是啊，你……不是我！”邱樂扯了扯嘴角，擠出一絲苦笑。

　　楚雲沒再接言，沉默地看著邱樂，而邱樂則低頭，似在思索其中的利害得失。

　　看著這樣的邱樂，楚雲不由得想起楚涵陽早上說的那句話：人心是會變的，若是三年前的那個邱樂，肯定想也不想就當場回絕，哪會像現在這樣猶豫不決。

　　——看起來，邱樂這三年過得不大好呢！

　　楚雲漠然想道。

　　縱然有著掌門之類的前輩照拂，但決定一個修士地位的，還是他的修為和天賦。而邱樂兩者全不具備，宋京文對他的照拂也肯定很是有限，絕不可能像對自家後輩以及真傳弟子那樣用心。一來二去的，其他修士也肯定能夠看出門道，就算不欺負邱樂，也免不了會不把他當回事情。

　　楚雲不覺得邱樂攀附戚一軒有什麼不對。為了活著，為了更好地活著，無論妖獸還是修士，一向都是不擇手段的，根本談不上什麼高低貴賤之分。楚雲自己就是吃過苦，遭過罪的，甚至也曾“委身”過戚一軒，只是委身的方式與邱樂眼下不大相同罷了。

　　但楚雲也實在沒法因此去同情邱樂。這世上不幸的人太多，和他們相比，邱樂已經算是很幸運的一個，至少邱樂有了機會，而更多人，終其一生都在被別人欺淩、碾壓，到死都沒有得到過決定自己命運的權力。

　　楚雲在邱樂的院子裡一直待到傍晚，感覺戚一軒就算不離開天璣門，也不可能再留在楚涵陽的小院裡了，這才起身和邱樂告辭。

　　楚雲剛要邁步出門，邱樂卻忽地將他叫住。

　　“我……我想好了。”邱樂忐忑地說道。

　　“說。”楚雲轉回頭，看向邱樂。

　　“我，接受。”邱樂話一出口便低下頭，雙手也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

　　“我知道了。”楚雲沒有對邱樂的決定做出任何評價，只是點了點頭，淡淡說道，“我會告訴我爹爹，讓他轉告給那位戚修士的。”

　　說完，楚雲便離開邱樂的院子。

　　回去的路上，楚雲忽地想起了一些往事。

　　或許比起長相來，戚一軒對床伴的性格更為挑剔，而他就是戚一軒很不喜歡的那種，以至於他在戚一軒身邊那麼久，身材長相也全都算得上不錯，可戚一軒卻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有碰過他。

　　有一次，他和戚一軒身邊的妖獸打賭輸了，結果不得不按照賭約，將自己剝光，去戚一軒的床上自薦枕席。開始的時候，戚一軒明顯將他當成了身邊的男侍，和他很是親熱了一番，可等到看清他的臉蛋，發現他的身份之後，戚一軒腿間那個正準備挺身入巷的東西馬上就萎靡了下去，接著就暴跳如雷地把他踹下床，讓他從自己的房間裡滾蛋。

　　楚雲當時很鬱悶，覺得戚一軒的反應太過惱人，自己再怎麼不堪，不討人喜歡，也不至於把他嚇得軟掉。

　　可不久之後，楚雲便發現，和他打賭的那幾個妖獸全都不知不覺地消失了，其中還包括一個戚一軒很寵愛的妖侍。

　　楚雲打聽無果，便試探著向戚一軒詢問他們的去向，結果只換來戚一軒的一聲冷笑，告訴他：他們去他們該去的地方了。

　　楚雲立刻不敢再問，以免自己也步了那幾個傢伙的後塵，去了那個任何生命都終究要去，只是一旦去了就再也回不來的所在。

　　楚雲不知道這兩件事之間是否存在某種關聯，只是由此肯定了一件事——戚一軒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和他歡好的。

　　楚雲因此松了口氣，卻又莫名地感到失落。

　　——都是過去的事了，想它作甚！

　　楚雲甩了甩頭，將這些無謂的思緒拋在腦後。

　　楚雲回到山谷的時候，小狐狸和狻猊已經結束了戰鬥，正得意地騎在黃牛背上，逼著它帶自己在天上漫步。

　　狻猊不知躲到哪個角落舔傷口去了，楚雲也沒興趣找它，徑直進了屋子。

　　戚一軒果然已經走了，楚涵陽也沒在正堂。

　　楚雲正想往左右廂房裡張望，楚涵陽的聲音已經從右廂房裡傳了出來，“我在這裡。”

　　“那個姓戚的走了？”楚雲立刻邁步走了過去。

　　“去客院住了。”楚涵陽正拿筆在書案上寫寫畫畫，聽到楚雲發問，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楚雲走過去一看，發現楚涵陽在幾張紙上分別畫了幾個符紋，看樣子似乎想將它們疊合在一起，只是還沒想要具體的疊加方式。

　　“怎麼想起畫符了？”楚雲隨口問道。

　　“剛才和戚一軒討論到這幾個符紋的應用，我便把它們記錄下來，準備找時間做一下嘗試。”楚涵陽放下紙筆，轉頭問道，“你怎麼才回來？”

　　“邱樂拿不定主意，非要我陪他思量。”楚雲信口編纂。

　　“這種事，你不該插手。”楚涵陽皺眉道。

　　“所以我只是陪他，思量的事，由他自己解決。”楚雲答道，“不過他也思量好了，決定答應姓戚的，給姓戚的做孌童。”

　　“果然。”楚涵陽輕蔑地哼了一聲，看表情卻是並不覺得驚訝。

　　“哼什麼哼，你若真覺得他做的不對，幫他回絕了姓戚的就是！”楚雲回了一雙白眼，“說起來，你就不覺得把自己門下弟子送人這種事很丟臉嗎？”

　　“一個煉氣期的外門弟子而已，算什麼門下弟子。”楚涵陽不以為然地回道，“再說，又沒人強迫於他，他若是不願意，我自會幫他回絕，但現在既然他願意，那我再插手，可就等於是絕了他的上進之路了。”

　　“反正你怎麼說都有理。”楚雲撇了撇嘴，不想在這件事上和楚涵陽爭執，轉而問道，“戚一軒是真看上邱樂了嗎？別是抱著利用的心思，用他來和你攀關係！”

　　“應該只是一時興起，一個和我半點關係沒有的外門弟子，哪來的什麼利用價值。”楚涵陽搖了搖頭，隨口說道，“他若是打你的主意，倒還值得當心一下。”

　　“讓他做夢去吧！”楚雲脫口說道。

　　楚涵陽立刻笑了，伸手把楚雲拉進懷裡，“說起來，我還以為你會你把那小子硬塞給我，結果你倒是提也沒提。”

　　“塞給你幹嘛？”楚雲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楚涵陽的意思，不由得瞪起眼睛，“想得美！我告訴你，除非咱倆一刀兩斷，你不用我給你當兒子了，否則你別指望能左擁右抱，享什麼齊人之福！當心我半夜起來閹了你！”

　　“爹爹連雲兒一個都喂不飽呢，哪還會再養別人？”楚涵陽笑顏逐開地抱緊楚雲，在他臉頰上狠狠親了幾口，“爹爹有雲兒一個就夠了，雲兒可要相信爹爹。”

　　楚雲哼了一聲，沒有接言。

　　作者有話要說：

　　鄭重聲明：邱樂不會和戚一軒湊CP的，真的真的不會的！

　　六六、處置

　　楚涵陽明顯沒把邱樂的事放在心上，戲謔地調侃了幾句便不再提及，抱著楚雲坐在椅子上，和他說起了戚一軒的來意。

　　戚一軒離開昆侖的時間只比楚涵陽早上幾日，只不過楚涵陽是因為私人原因，戚一軒卻是受到了昆侖七賢的指派，成為了第三批來此解決妖患的修士。

　　昨天，王成勵灰溜溜地離開天璣門之後，他在天璣門吃癟的事就在修士們駐紮的小鎮上傳開了，他的主子艾秉承尚未對此事做出反應，戚一軒便先一步跑了過來，借著和楚涵陽打聲招呼的名義，問楚涵陽要不要在此次妖患中插上一腳，賺些收益。

　　“不是說妖患並不嚴重嗎？怎麼又派來一批修士？”楚雲疑惑地插言。

　　“就禍患來說，並不嚴重，但就威脅來說，卻是難以預估。”楚涵陽解釋道，“據戚一軒說，艾秉承在追查妖患起源的時候，連續遭遇了多個元嬰期的妖獸，偏偏這些妖獸並未像以往那樣頻繁地獵殺修士，遇到艾秉承的時候也全都避而不戰，顯是另有圖謀。”

　　——多個元嬰期的妖獸？

　　楚雲不由一愣。妖獸的地盤意識有多重，他是再清楚不過，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爭鬥，元嬰期的妖獸一向本著王不見王的原則，平日裡連面都不會見上一次，更別說聚在一起行動了。

　　“莫不是有什麼靈寶要出世？”楚雲脫口說道。

　　“戚一軒和艾秉承也是這樣懷疑的，只是目前尚沒有明確的證據。”楚涵陽點了點頭，“艾秉承本想抓一隻高階妖獸審問，但在捕捉的時候太過大意，反被那些妖獸將計就計，捉走了兩名修士，其中還有一個乃是陸家嫡孫。艾秉承如今正焦頭爛額，四處尋找那兩名修士的下落，否則也不會讓戚一軒趕在他前面跑來天璣門見我。”

　　——會將計就計這種招數的妖獸可是不多呢！

　　楚雲心中疑惑。但他當年也只對戚一軒手下的妖族勢力有所瞭解，與其他的妖王獸王並無多少接觸，而戚一軒如今還是人修，所以楚雲一時間也猜不出在西南出沒的妖獸到底是哪方勢力。

　　——對了，戚一軒到底是怎麼變成狐狸的呢？

　　楚雲忽地想起這件已經快被自己忘掉的事情，但想了想便又覺得根本不可能“想”出答案，於是再次將這個疑惑拋之腦後，轉而關心起了眼下的安排。

　　“你也要和戚一軒一起去抓妖獸？”楚雲問道。

　　“先過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若真有靈寶將要現世，或者能撈到其他的好處，再考慮是否插上一腳。”楚涵陽答道。

　　“聽起來，你好像對捕殺妖獸沒什麼興趣呢！”楚雲眨了眨眼，伸手摟住楚涵陽的脖子。

　　“它們又沒惹到我，我又何必無緣無故去找它們麻煩？”楚涵陽不以為然地答道，“再說，捕殺妖獸得到的那點收益，還不如去劫掠人修，尤其是那些已經化形成人的妖獸，連皮毛都廢掉了，只有一顆內丹還能有點用處，但要煉成丹藥的話，還要去求那些煉丹師，還要被他們占去一筆便宜，實在是又麻煩又惱人，還不如直接拿靈石找他們去買，簡單方便。”

　　——果然是化神修士的親兒子！

　　——連不願殺生的理由都“奢侈”得讓他這個妖獸嫉恨！

　　楚雲暗暗磨牙。

　　“那你打算什麼時候過去？”楚雲壓下心頭的腹誹，繼續問道。

　　“總要再過幾日，先將賀懷仁他們送走，再將艾秉承那邊解決了。”楚涵陽說道，“我估計，最遲後日，艾秉承也該到了，不過到底是來賠禮道歉還是興師問罪，我現在倒是有些不好拿捏了。”

　　“這不會就是你留戚一軒在宗門住下的原因所在吧？”楚雲撇嘴問道。

　　“我的雲兒果然是一點即通。”楚涵陽笑著在楚雲臉頰上掐了一把，“那艾秉承乃是元嬰中期的修士，又是昆侖艾家的當家人，若是他放不下臉面，非要和我來硬的，我倒是很容易吃那麼一點眼前虧。不過，眼下戚一軒也在我這一邊，艾秉承若是還想動手，需要擔心吃虧的人就變成他自己了。”

　　“這恐怕也是戚一軒急匆匆過來示好的一個原因吧！”楚雲哼了一聲。

　　“戚一軒想與我楚家交好，又本就與那艾家有隙，自然不可能左右逢源，做那牆頭草的。”楚涵陽說道，“不過，艾家也真是沒落了，否則昆侖那邊也不會把戚一軒這個和艾家有隙的修士派過來與他合作，這擺明瞭是要給艾秉承添堵。恐怕昆侖山裡有不少傢伙都在虎視眈眈，就等他艾家老祖宗一死，馬上群起而攻之，將他艾家的地盤和勢力瓜分殆盡。”

　　“你說的老祖宗，不會是指化神修士吧？化神修士也會死？”楚雲頗為吃驚地問道。

　　“化神又不是變成真正的神仙，雖然活得比元嬰修士更加長久，但終究還是難免一死。”楚涵陽歎了口氣，“艾家的老祖宗沒剩幾年壽元了，偏偏艾家的後輩們不爭氣，前前後後殞了三個元嬰修士，至今也無人能夠化神成功，去仙境裡接他的位置。金丹期的修士裡也沒幾個順利成嬰的，最近這一百年裡，完全是靠艾秉承一個人支撐。”

　　“我怎麼覺得這裡面有點不對勁，像是有什麼貓膩呢？”楚雲皺了皺眉，“與妖王那等妖j□j戰終歸是有危險的，若是艾秉承在這邊出點什麼意外，那艾家豈不是連領頭人都沒了？還有戚一軒，他不會是被人送過來當槍使的吧？聽起來，簡直就像是有人硬把他和艾秉承湊作一堆，一起算計了！”

　　“這也是戚一軒一聽說我來了，就馬上跑過來示好的另一個原因。”楚涵陽笑了笑，“三方總比兩方安穩，更何況，我的品性也遠比艾秉承和昆侖那幫殺人不見血的老傢伙可靠得多。”

　　“王婆賣瓜，自賣自誇。”楚雲回了楚涵陽一雙白眼。

　　這一次，楚涵陽的預計終於沒再出錯。

　　第二天下午，艾秉承便帶著那個王成勵還有其他三名金丹修士，以及一幫築基期的年輕修士，聲勢浩大地出現在了天璣門的上空。

　　楚涵陽並未出來迎接，只由宋京文出面，將艾秉承一行迎入掌門大殿。

　　艾秉承倒是既沒有擺出賠罪的姿態，也沒端出問罪的架勢，只矜持地表示自己來見楚涵陽。不過，在看到出來迎接自己的人是宋京文而非楚涵陽的時候，他的臉上還是很明顯地露出了不快。

　　但這樣的不快在艾秉承發現戚一軒也赫然在座的時候，馬上便被收斂了起來，轉而換成一副笑顏，並主動和戚楚二人拱手招呼。

　　戚一軒和楚涵陽也都沒有過度托大，同樣笑盈盈地起身還禮，將艾秉承請入客座。

　　有三位元嬰修士在，宋京文等金丹修士便沒了落座的資格，全都和築基修士一樣，在兩旁垂手侍立。

　　楚雲也站在楚涵陽的身後扮乖兒子。他隨意地用眼角餘光掃了眼艾秉承帶來的修士，很快就從裡面找出了那個逃走的男修，以及最可能是王成勵的金丹修士——原因很簡單，在這群人當中，就他們兩個臉色煞白，冷汗滿頭。

　　坐著的三位元嬰修士也沒有馬上進入正題，你來我往地吹捧客套了一番之後，才由目前暫居下風的艾秉承挑明瞭來意，將前不久的那場衝突提了出來。

　　“楚修士，昆侖修士外出剿滅邪修妖患的時候，由當地的仙門宗派提供奉養乃是不成文的慣例，你天璣門不僅不繳納奉養，還擊傷並扣押我門下修士，這未免太過囂張了吧？”艾秉承擺出了一副前輩模樣，板著臉向楚涵陽要說法，“你自己如今也是昆侖修士，你就不想想，將來某一天，你去西南之外的地方行事，當地修士也會如此對你，你又是何感受？”

　　“不成文的慣例，自然就是不需要遵守的慣例。”楚涵陽在這件事上卻是一點面子都沒給艾秉承留，毫不客氣地答道，“更何況，艾修士離開昆侖前，昆侖七賢已經將靈石給養發派給你，難道那些東西不是各地仙門宗派貢獻上來的？若是戰事激烈，艾修士自帶的給養不足，只能就地取材，那也罷了，如今妖獸的影子都還沒有見到，艾修士的門人就四處索要奉養，莫不是當我西南各地的仙門是那軟弱的綿羊，隨時可以過來剪上一卷羊毛？”

　　“楚修士，慎言……”艾秉承的臉色越發陰沉。

　　“哼，你門下修士放話要滅我宗門，你倒反過來讓我慎言？”楚涵陽冷冷一笑，“艾修士，不如我們立刻回昆侖，到七賢面前打場官司，看看到底哪個應該慎言！”

　　聽到楚涵陽這話，艾秉承不由臉色一變，馬上轉頭看向王成勵和那名男修，喝問道：“你們竟然說過這種狂言？”

　　“我……我沒有那麼說過，是周家的師兄和蔣家的師姐那麼說的！”那名姓薛的男修馬上搖頭，將另外二人賣了出來。

　　王成勵卻是無人可以推卸，只能硬著頭皮向艾秉承請罪，“我……我一時激憤……口不擇言……”

　　“混帳！”艾秉承頓時惱火地一甩袖子，將王成勵震翻在地。

　　這一下看著兇狠，其實並沒用上多少靈力，但王成勵卻配合得十分到位，翻倒後並未馬上爬起，反而像是受了重傷一般，倒在地上哼哼起來。

　　艾秉承冷哼一聲，沒去理他，轉而向楚涵陽拱手，“在下對門人管束無方，讓楚修士見笑了。”

　　“此人自稱是艾修士的隨侍金丹，莫非倒是真的？”楚涵陽意有所指地問道。

　　聽到這裡，楚雲忽然覺得楚涵陽忽悠人的功夫並不比戚一軒差，甚至稱得上更具章法，就像是陰謀和陽謀的差距，讓人想從他布下的圈子裡跳出來都難以做到。

　　“早年的時候，他確實曾做過我的隨侍金丹，正是因為經常口無遮掩，這才被我換了出去。”艾秉承也聽出了楚涵陽話裡的陷阱，但又不得不一板一眼地進行解釋，“楚修士請相信，這只是他無心之言，更不能代表我艾家的立場和態度！”

　　“希望艾修士此刻之言乃是真心實意。”楚涵陽也沒抓住這件事不放，見艾秉承已經明白不可能從他這裡占得便宜，也沒了初進門時的那種傲慢姿態，便順勢下坡，做了收尾，轉頭向一旁的宋京文說道，“宋師侄，將那二人給艾修士送過來帶走吧，省得留在這裡還要浪費我們的丹藥吃食。”

　　“是。”宋京文躬身施禮，退出大殿，

　　不一會兒，那一男一女兩名修士便被抬了上來。

　　短短兩天時間，他們的傷勢自然不可能大好，但命終歸是保住了，至於會不會影響修為，留下什麼後患，那就不是天璣門的人需要考慮的事情。

　　二人的意識也全都清醒，一見艾秉承和王成勵俱在眼前，雖然身體還不能動彈，臉上卻不約而同地露出哀容，悲鳴般地哀嚎起來，“艾前輩，王前輩，救命啊！”

　　楚雲打量了那二人一眼，發現他們身上的靈器已被扒得一乾二淨，連靈衫都被換成了普通衣服，顯是那些天璣門弟子見楚雲拿了那二人的儲物袋，於是便有樣學樣，將其餘的物件也剝削了去。

　　艾秉承卻不會關注那二人身上的低階靈器，見他們向自己求救，也只是冷哼一聲，接著便放出神識，毫不留情地震碎了那二人的丹田，徹底廢掉了他們的修為。

　　那二人頓時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絕望表情，但還沒等他們開口質問，原本趴在地上的王成勵已經一骨碌爬了起來，抬手將二人擊昏。

　　楚雲也被艾秉承的舉動驚了一下，但偷眼看了下楚涵陽和戚一軒，卻發現他們和艾秉承一樣波瀾不驚，就好像艾秉承所做的事乃是理所當然，剛剛被他廢掉的不是兩個修士，而是兩塊石頭。

　　楚雲雖然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憤慨未免有些貓哭耗子的嫌疑，但還是不由自主地打從心底感覺不快。

　　——若是他或者楚涵陽等天璣門的人出手倒也罷了，但艾秉承是他們的同夥兼老大啊！

　　——不向著自己人還反過來對自己人下毒手，他就不怕手下人心寒嗎？

　　楚雲雖然不快，卻也知道這種質疑只能在心中想想，至少不能在眼下這種場合裡吐露出口，於是只能咬了咬嘴唇，壓下了心中煩躁。

　　艾秉承也沒再繼續逗留，處置了那一男一女，給了天璣門臉面和交代，接著便讓人將那一男一女拖拽起來，然後站起身，向楚涵陽告辭。

　　楚涵陽自然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挽留，跟著起身，親自將艾秉承一行送出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