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煉丹

　　第二天，楚雲剛完成早上的修煉，正打算去隔壁看看折騰了一宿的小狐狸，戚一軒卻敲門而入，將一個可以開啟樓下鐵門的鑰匙狀信物交給楚雲，並告訴他，自己這就要出門去和杜衍那幫人見面。

　　“時間太短，我只能趕制出一把鑰匙，若是其他人也想出門，麻煩你帶他們一起。”戚一軒解釋道。

　　“今天不關著我了？”楚雲撇了撇嘴，把玩起手裡的鑰匙。

　　“既然阿三已經見過你了，那我也沒必要再把你藏著掖著了不是？”戚一軒微微一笑，仿佛沒聽出楚雲語氣裡的嘲諷，“不過還請不要突然失蹤，那樣的話，我會很傷心的。”

　　“你打算在這裡待多久？”楚雲不置可否地問道。

　　“至少要三五天吧。”戚一軒的語氣有些不甚肯定，“有些事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談妥的，有些東西也不是我拿出靈石就能立刻買到的。”

　　“一個月。”楚雲想了想，“一個月後，不管你走不走，我都要離開。”

　　“不需要那麼久，十天就足夠了。”戚一軒笑顏逐開。

　　和楚雲約好在混亂角的滯留時間，戚一軒便轉身離開。

　　楚雲也起身去了隔壁，見小狐狸已經變回了狐狸模樣，正趴在床榻上呼呼大睡，於是也沒有試圖將小狐狸喚醒，壓低聲音，問黃牛他們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出門。

　　讓楚雲失望的是，無論黃牛還是老獼猴都沒有出去閒逛的興趣。前者覺得這地方有一種不好的氛圍，讓他感覺很不安全；後者卻是因為過了湊熱鬧的年紀，只想在屋子裡安安靜靜地待著。

　　狻猊倒是喜歡熱鬧，但是明顯不想跟楚雲出去，只探頭看了一眼，就縮回了隔壁廂房。

　　楚雲也壓根沒有問它，見黃牛和老獼猴都不想出去，便戴上面具，一個人下樓，用戚一軒給他的鑰匙打開鐵門，去了外面街道。

　　楚雲原本只是想出來吸點新鮮靈氣，舒緩一下被關在黑屋子裡的窒悶。

　　但到了街上，楚雲便不由自主地被街道兩邊的店鋪吸引，一會兒工夫就花掉了不菲的靈石，買回了一堆內陸裡難得一見的雜亂材料，有些是楚雲知道用途的，有些卻是見都沒有見過，完全是覺得有趣才將其買了下來。

　　等楚雲注意到自己的儲物袋竟然快被裝滿，裝靈石的袋子已經癟了將近一半。

　　楚雲趕忙控制住自己的購買欲，惡狠狠地告誡自己，今天絕對不能再花半塊靈石。

　　——或許他也應該賣點什麼，把花掉的靈石賺回來一些。

　　楚雲一邊想著，一邊走向混亂角最中心的那處廣場。

　　因為戚一軒說他要去見杜衍那邊的人，楚雲本以為杜衍今天不會再在廣場上擺攤，但到了這裡卻發現杜衍正坐在廣場偏左的角落，捧著一本紙書，在攤子後翻看。

　　楚雲猶豫了一下，終是邁步走了過去，也沒和杜衍招呼，自顧自地在攤子前面蹲了下來，伸手翻檢攤子上的書籍。

　　杜衍倒是將手裡的書本放了下來，態度隨意地向他推薦起攤子上的各種遊記。

　　楚雲很快就選中了一本介紹蓬萊風俗人情的雜文紙書，以及一枚燒錄了海獸圖鑒的玉簡。他將這兩樣東西挑揀出來，讓杜衍給他留著，等他明日再來購買。

　　“為什麼非要明天來買？”杜衍眨了眨眼，頗為好奇。

　　“今天花銷太多，所以我和自己發誓，再花半塊靈石就剁手。”楚雲一本正經地答道。

　　杜衍失笑，伸手將書和玉簡全都收了起來，“那我就等楚修士明日再來惠顧了。”

　　“問你件事。”楚雲繼續說道，“在這裡擺攤有什麼說道嗎？比如說，要不要花靈石，預約什麼的。”

　　杜衍笑意更濃，“怎麼，楚修士也想在這裡做生意？”

　　“花太多了，總得賺回來點。”楚雲一本正經地答道。

　　“不知楚修士想要賣些什麼？”杜衍饒有興趣地發問。

　　“那要看什麼東西好賣了。”楚雲說道，“比如丹藥、靈器、靈符之類的，買的人多嗎？”

　　“自然是多的，只是來這裡買東西的多是商人，若楚修士想要售賣的東西既不稀有又沒有足夠的數量，他們是不會駐足一顧的。”杜衍很是實在地答道。

　　“數量當然是不可能大了，我就是突發奇想，又不是早有準備。”楚雲撇了撇嘴。他手裡倒是又攢下不少紙符，但這東西現在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就算身上的靈石都花光了，他也不可能轉手出售。

　　“那就要在稀有二字上下功夫了。”杜衍笑眯眯地說道，“高階的丹藥、靈器、靈符就不必說了，只要是金丹期以上的，楚修士有多少，我們收多少，價格也只比萬象閣的售價低一成，最多一成。”

　　“築基期以下呢？”楚雲問道。

　　“築基期以下的會麻煩一點。”杜衍說道，“靈符得看價格，只要價格足夠低，還是會有買家登門的；靈器的話，中階以下的，若非極品，就不要拿出來賣了，根本不會有人要；相比之下，丹藥的銷路更好一些，尤其是築基丹這種關鍵性的進階丹藥，更是有價無市，就算比萬象閣的價格再翻上兩番，也一樣不愁買家。對了，混亂角的藥材大多都很便宜，若是楚修士對自己的成丹率有足夠的自信，甚至可以考慮在這裡買藥煉丹，轉手就是數倍的利潤，”

　　聽杜衍說完，楚雲撓了撓下巴，沒有立刻作答。

　　杜衍明顯是在蠱惑他賣丹藥，對此楚雲倒也能夠理解。雲海盟並不是什麼大型仙門，在混亂角的庇護下謀生的修士也多是小門小戶的低階修士和無根散修，還有就是那些見不得光的邪修妖獸。對這些人來說，靈符和靈器這些東西都是可有可無的身外之物，丹藥這種涉及到修為進境的資源才是最珍貴的。

　　但培養一個雜學大師本就十分地耗費財力，普通修士就算把家底敗光也很難練出什麼成果。昆侖和蓬萊又對傳承性的學識控制得極其嚴密，像丹方、陣圖之類的東西，全都看得死死的，非嫡系傳人不授，更不會允其外傳。

　　比如可以大大提升築基成功率的築基丹，一度就是為昆侖所獨有，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裡，就為了多討得一些築基丹，讓自家門下的築基弟子能夠更多一些，各大仙門宗派都要看昆侖的臉色行事。

　　雖然築基丹的配方最終被一些高階煉丹師破解，但至今為止，這個配方也依舊沒能人盡皆知。知道築基丹的確切配方以及煉製手法，能夠煉出極品築基丹的煉丹師更是屈指可數，而這也是為什麼煉氣期修士服用的丹藥竟然會出現在萬象閣拍賣場的原因所在。

　　楚雲其實也不清楚築基丹的確切配方，但他當年有一個可以辨識出各種味道的好鼻子，戚一軒又捨得讓他揮霍，給他提供了種類繁多的靈植靈藥，在浪費了難以計數的藥材之後，終是讓他煉出了連戚一軒也難辨真假的“築基丹”。

　　剛把築基丹煉出來的時候，楚雲是十分得意的，但緊接著便鬧出了百草丹毒死人的事，使得戚一軒一怒之下搜走了他身上的所有丹藥，生怕他胡亂吃食，把自己也給毒死。

　　在那之後，戚一軒倒是又讓他煉製了幾回築基丹，只是說什麼都不肯告訴他用途和用意。

　　楚雲難免好奇，悄悄藏下了兩顆，拿到人修的地界上售賣，沒想到一下子就全賣了出去，讓他很是賺了一筆靈石。

　　這樣一來，楚雲雖然還是不知道他煉製的築基丹效果如何，但可以肯定的是，就算有問題，也必須要吃下去才能發現，賣的時候絕對能以假亂真，哄人上當。

　　——說起來，他還真是有陣子不曾煉丹了呢！

　　楚雲斟酌了一下其中的利害得失，終是沒有立刻給杜衍答覆，只說自己要回去考慮，等想出結果了再請杜衍幫忙。

　　杜衍也一如既往地不急不躁，笑眯眯地點頭說好，接著便邀楚雲去酒樓共進午餐。

　　楚雲想也不想地搖頭拒絕，並且直白地告訴杜衍，“我怕你在酒菜裡下毒。”

　　杜衍愣了一下，但很快便笑得更加愉悅，也沒反駁楚雲的擔憂，只告訴楚雲，想好後，隨時可以再來此地找他。

　　楚雲也不再逗留，起身離開廣場，回了戚一軒的屋子。

　　回去之後，楚雲先上樓逛了一圈，見小狐狸黃牛他們一個都沒有少，便把老獼猴叫了過來，帶著它回到樓下，找了處可以當丹房用的安靜所在，然後讓老獼猴在外間幫他守門，以免有人闖進來打擾。

　　見老獼猴應聲出去，楚雲關上房門，拿出自己在天璣門採買的那個丹爐，又從自己儲存的靈植裡挑出煉製培元丹所需的材料，準備先用築基修士常用的培元丹練手，然後再去煉製品階更高的丹藥。

　　雖然小狐狸已經睡醒，可以把冥靈火“借”出來使用，但楚雲擔心用冥靈火煉製的丹藥又會把人吃死，便將欒靈給他的天雷火翻找出來，放進丹爐，充作煉藥的靈火。

　　一切準備就緒後，楚雲深吸了口氣，先將備用的靈藥分類擺放，然後又用引氣訣調動體內的靈力，使其完成了一個周天的運轉，接著才掐起煉丹的法訣，開始了培元丹的煉製。

　　雖然有陣子不曾煉製丹藥，但楚雲的技藝倒也沒有太過生疏，兩個時辰之後，一爐中品培元丹便新鮮出爐，被楚雲裝入瓷瓶當中。

　　楚雲正猶豫著接下來要煉什麼丹藥，門外已傳來一聲輕咳。

　　“可以進去了嗎？”戚一軒的聲音隨之響起。

　　楚雲掃了一眼面前的東西，見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便揚聲答道：“進來吧。”

　　戚一軒推門走了進來。

　　或許是在門外聞到了藥香，或許是問過了老獼猴的緣故，戚一軒倒也沒有流露出驚奇，只是隨口問了一句，“怎麼想起煉製丹藥了？”

　　“今天花了不少靈石，想要賺回來一點。”楚雲實話實說。

　　“你想賣丹藥？”戚一軒這才微微一愣。

　　“我問過杜衍，哦，就是你口中的那個阿三，他告訴我丹藥比較好賣。”楚雲答道。

　　“就算丹藥好賣，煉培元丹也賺不到多少靈石的。”戚一軒看了眼楚雲尚未收拾的丹爐，挑眉問道，“可以讓我看一眼你的成果嗎？”

　　“看唄。”楚雲把剛出爐的培元丹也扔了過去，“我就是拿它練手，在昆侖的時候整天只跟靈器打交道，都快忘了該怎麼煉丹了。”

　　“楚家一向以擅長煉器而聞名，你在那上面多花心思也理所當然。”戚一軒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瓷瓶，聞了一下，然後又看了眼還沒清洗卻並無多少藥渣的丹爐，不由得驚訝地挑眉，“你的成丹率不會是十成十吧？”

　　“應該沒有，至少這爐沒有。”楚雲也抬頭向丹爐裡看了一眼，“嗯，只有九成左右。”

　　“我收回前言，以你的成丹率，就算煉製培元丹也不會吃虧。”戚一軒說道。

　　“別哄我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一顆培元丹能賣多少靈石。”楚雲撇了撇嘴，低頭開始清理丹爐，準備煉製下一爐丹藥。

　　戚一軒沒把培元丹還給楚雲，挑眉問道：“說真的，你打算怎麼賣？”

　　“準備去廣場那裡擺個地攤……呃，你想幫我處理？”楚雲心下一動。

　　“在這裡擺地攤是要繳稅的，不如我幫你省下這筆靈石。”戚一軒說道，“正好，我也可以借此賺些人脈，換些人情。”

　　“那個，你最好先找人試試藥效。”楚雲撓了撓下巴，有些猶豫地說道，“說實話，我對我煉丹的手藝沒什麼自信，萬一吃出意外，我可不想負責。”

　　戚一軒愣了愣，很快失笑，“好，我會先找人試藥的。”

　　“你確定？”楚雲眨了眨眼。

　　“怎麼，這還需要懷疑？”戚一軒有些不解地反問。

　　“不是懷疑，而是我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丹藥需要驗測，如果你能找到不怕死的試藥之人，那我就多煉幾種丹藥，一起驗個徹底。”楚雲認真地說道。

　　“你儘管煉製就是。”戚一軒微微一笑，“混亂角這個地方，最不缺少的就是願意鋌而走險的亡命徒。”

　　得到戚一軒的承諾，楚雲立刻決定把築基丹也煉出來試試。

　　但用面前這個丹爐煉製築基丹卻有些不甚合適，楚雲猶豫了一下，終是把自己從楚涵陽那裡要來的極品丹爐拿了出來，這也是唯一一件來自楚涵陽卻沒被他留在昆侖的靈器。

　　因楚雲此前就有用築基丹賺取靈石的打算，需要用到的材料也早就準備齊全，倒是不需要再出門採買。

　　看到他拿出的靈植草藥，戚一軒卻訝異地挑眉，“你不會是要煉製築基丹吧？”

　　“你看出來了？”楚雲也有些吃驚。

　　“我知道煉製築基丹需要什麼材料，但不清楚具體的用量和用法。”戚一軒用審視的目光看了楚雲幾眼，半真半假地問道，“你這狐妖到底是何來歷，別是哪位化神修士身邊的靈寵偷跑了出來吧？”

　　“你才是靈寵呢！”楚雲回了戚一軒一雙白眼。

　　戚一軒笑了笑，沒再多言，識趣地從房間裡退了出去，沒有留下旁觀。

　　楚雲其實並不在意被人“偷窺”，但既然戚一軒主動回避，他也沒必要硬把他留下。

　　完成必要的準備之後，楚雲沒有馬上開始煉製丹藥，而是盤膝打坐，將之前消耗掉的靈力補充回來，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到最佳，然後才打開丹爐，調旺靈火，將煉製築基丹所需的材料逐一放進爐中。

　　考慮到成功率的問題，楚雲沒有將丹爐變大，放進去的材料也只夠一顆築基丹的份量。但即便如此，第一爐築基丹還是失敗了，不到一個時辰便傳出了焦糊的味道，明顯是某些地方出了問題。

　　楚雲早有準備，倒也沒太過失望，迅速將天雷火移出丹爐，待爐子稍稍冷卻一些後，把廢掉的丹藥倒了出來，然後拿出自己從楚家得來的築基丹，兩相對比，很快得出了靈力不足的判定。

　　真正的築基丹乃是用百年以上的靈藥煉製的，楚雲使用的靈藥卻都是些只生長了幾十年甚至幾年份的便宜貨，蘊藏的靈力自然有限，就算凝聚成丹，也無法提供築基時突破關卡所需的靈力。

　　楚雲當年也曾遇到過這個問題，最後是靠著冥靈火的特殊功效，直接將外界的靈氣轉化為靈力，注入到丹丸當中，彌補了靈藥年份的不足。眼下當然也有冥靈火可用，但楚雲總覺得用那東西煉丹太不靠譜，猶豫來猶豫去，終是舍掉了這個捷徑，轉而拿出上品靈石，試圖從靈石中抽取靈力再轉入丹丸，從而實現和冥靈火一樣的功效。

　　但事情明顯不可能那麼簡單，不出意料地，第二爐築基丹又失敗了。

　　好在這次失敗也不是一無所獲，根據爐中的藥渣，楚雲判斷出自己的思路是對的，只是手法有待改進，一些細節也必須更加地盡善盡美。

　　稍事休息之後，楚雲再次清空丹爐，開始了新一輪的嘗試。

　　一百、登門

　　當失敗的次數達到五之後，楚雲終於煉出了他重生後的第一顆築基丹——至少在表相上和真正築基丹一般無二，可惜品階不高，頂多只能算是下品。

　　楚雲把這次煉製所使用的靈藥配比和煉製流程全都記錄下來，然後依據這個丹方和套路，重頭又煉了一次。

　　第二顆築基丹順利出爐，只是品階依舊還是下品，全無半點改善。

　　楚雲想了想，覺得就算他想繼續改進丹方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完成的，於是便決定不再浪費靈藥，把兩顆“築基丹”裝入瓷瓶，然後把丹爐、靈火以及剩餘的靈藥全都收拾起來，起身去找戚一軒。

　　戚一軒並沒走遠，就坐在外間閉目養神，聽到開門聲，立刻睜開雙眼，“如何了？”

　　“兩顆。”楚雲把兩個瓷瓶遞了過去，“你拿去試藥吧，工本費什麼的，我就不要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戚一軒笑了笑，接過瓷瓶，打開塞子，將裡面的丹藥倒了出來，聞了聞，又看了看，很快說道，“看起來倒是沒有問題。”

　　“我可把醜話說在前頭了，吃死人我不負責！”楚雲再次強調。

　　“放心好了。”戚一軒笑著收起丹藥，抬頭問道，“除了築基丹，你還會不會其他更有把握的丹藥？最好是品階再高點的。”

　　“我這具肉身的修為太低，煉製高階丹藥的話，很容易失敗，得不償失。”楚雲嘟囔著搖頭，但馬上又眼睛一亮，“對了，駐顏丹怎麼樣？”

　　“駐顏丹的成份比築基更複雜吧？”戚一軒問道。

　　“但我知道駐顏丹的丹方，不需要自行摸索。”楚雲答道，心裡又補充了一句，那丹方還是你給我的呢！

　　駐顏丹的煉製成本雖然比築基丹更高，但兩者的重要性卻是天壤之別，而且越是專注于修煉的修士對它越是不屑一顧，只有一些進階無望的女修和凡人才會對其趨之若鶩。但這些人又大多買不起昂貴的駐顏丹，這就使得駐顏丹的存在頗為雞肋——想要的人買不起，買得起的人不想要。

　　也正因為這一點，駐顏丹的丹方保密度不高，只要肯花靈石就能搞到。像這種雞肋的丹方，戚一軒當年沒少給楚雲收羅，只當是幫楚雲熟悉藥理，也沒指望他能賺取多少靈石。

　　想到這一點，楚雲連忙問道：“駐顏丹那東西，有人買嗎？”

　　“自然是有的，只要找對買家。”戚一軒答道。

　　“但我手裡沒有煉製駐顏丹的材料，你能買到嗎？裡面有些東西可不常見。”

　　“需要什麼，列張單子給我就是。”戚一軒說道，“當然，前提是你信得過我。”

　　——丹方都是你給的，有啥信不過的。

　　楚雲在心裡嘟囔了一句，然後也沒應聲，直接拿出一枚空白玉簡，把駐顏丹的丹方寫了進去，將其交給戚一軒。

　　戚一軒接過一看，不由驚訝了一下，但同樣沒有多問，微微一笑，讓楚雲先去休息。

　　楚雲也確實累了，打了個哈欠，轉身去了臥房。

　　把售賣丹藥的事轉交給更為“可靠”的戚一軒之後，楚雲便沒再去找杜衍，在杜衍那裡預訂的書籍和玉簡也被他忘在了腦後。

　　戚一軒的動作更是迅速，第二天下午就把楚雲需要的靈藥全部買齊，並告訴楚雲，築基丹已經找人試用了，只是效果如何，還要再過個幾日才能知曉。

　　煉丹賺靈石這件事本就是楚雲一時心血來潮才想出來的，至於到底能不能賺到靈石，他其實已經不抱多少希望。

　　倒是小狐狸聽說了楚雲煉丹的事，心血來潮地跑了過來，死纏爛打地非要觀摩。

　　考慮到小狐狸很快就要和自己分開，楚雲也想再多留些東西給他，於是乾脆把自己記得的丹方統統抄錄了一份，交到小狐狸手裡，並讓小狐狸跟在他的身邊，學習駐顏丹的煉製。

　　原本打算煉完駐顏丹就不再繼續的念頭也被楚雲收了起來，並因此把戚一軒又折騰了出去，採買了幾爐煉製洗髓丹的材料，準備把一些較難煉製的丹藥都給小狐狸演示一遍。

　　為了讓戚一軒能夠樂於繼續跑腿，楚雲並沒因為指導小狐狸就磨蹭時間，先把戚一軒要拿去售賣的那部分丹藥煉製出來，然後才讓小狐狸用那個極品小丹爐動手練習。

　　讓楚雲既鬱悶又無可奈何的是，和當年的他一樣，小狐狸的興趣也很快從煉丹轉向了丹爐本身，進而向楚雲索要起來。

　　但楚雲卻捨不得把丹爐給小狐狸，鬱悶之下乾脆將丹爐收了起來，把另一個普通的丹爐丟給小狐狸玩耍。

　　小狐狸卻賭氣地拒絕了新丹爐，也不繼續跟楚雲學習煉丹，氣鼓鼓地鑽進屋子，只等著楚雲拿丹爐過來哄他。

　　楚雲看穿了小狐狸的心思，卻不願意去滿足他的需索，反倒因此反省起來，覺得自己對小狐狸確實太過嬌寵。

　　——若他是楚涵陽或者楚涵陽他爹爹就好了。

　　楚雲無奈地歎了口氣，第一次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氣餒。

　　如果他現在也是一個元嬰修士，或者有著元嬰期的修為，富可敵國，稱霸一方，那他真的不介意讓小狐狸這麼繼續驕縱下去，反正就算慣出點壞習慣，壞脾氣，他也能保護他，任他繼續逍遙自在地壞下去。

　　但他不是，他沒有足夠的力量去保護小狐狸，他自能盡力教小狐狸如何自保。

　　——還是像上一世那樣，讓戚一軒去費心吧！

　　楚雲想來想去，終是決定就此收手，不再插手小狐狸的生命軌跡。

　　但這樣的想法，楚雲是不會告訴小狐狸的，只趁著沒有小狐狸糾纏的閒暇時光，將自己能夠留給小狐狸的傳承全都總結出來，盡可能地記錄在玉簡上，準備在臨行前轉交給戚一軒，讓他在今後的日子裡一點點地灌輸給小狐狸，省去他重新收羅的時間。

　　這樣一來，楚雲和小狐狸之間的僵持便不可避免地繼續了下去。

　　楚雲來到混亂角後的第五天晚上，原本不該有訪客的鐵門忽地被人敲響。

　　戚一軒搶先起身，走過去打開鐵門，卻發現站在門外的是一個雲海盟打扮的煉氣期修士。

　　“杜衍？”楚雲愣愣地叫出了來人的名字，

　　“冒昧前來拜訪，還望兩位不要見怪。”杜衍笑呵呵地拱手見禮。

　　“請進。”戚一軒從門口讓開，將杜衍放了進來。

　　楚雲眨了眨眼，覺得戚一軒似乎並不歡迎杜衍的到來，這讓楚雲不由生出疑慮，開始懷疑戚一軒急於過去開門的原因所在。

　　但楚雲卻沒有時間繼續深思，杜衍進門後便開門見山地報出了他的來意，使得楚雲也只能收起思緒，轉而應付面前這個不速之客。

　　“我來問丹藥的事。”杜衍一邊說著，一邊將一本紙書和一枚玉簡拿了出來，“順便把楚修士預訂的東西送來。”

　　“不好意思，我把這事給忘了。”楚雲趕忙伸手去摸靈石，“多少靈石？”

　　“這些都不算什麼，就算送給楚修士也是不敢討要人情的那種。”杜衍笑眯眯地抬手，止住楚雲掏靈石的動作，“我這次過來，主要還是想問問丹藥的事——我在街上等楚修士的消息等了整整四天，結果卻等來了丹藥已由小五轉手的消息，這實在是讓我有點氣不平啊！”

　　楚雲愣了一下才明白杜衍的意思。

　　杜衍以為楚雲會把煉成的丹藥交給他去售賣，沒想到楚雲轉過身就把這事給忘了，丹藥經由戚一軒到了他們老五的手裡，於是杜衍不爽了，特意跑過來抱怨。

　　楚雲不由疑惑地問道：“你們不是一夥的嗎？”

　　“誰和我是一夥兒的？”杜衍挑眉反問，接著便恍然大悟，轉頭向戚一軒看了過去，“戚修士，看來這其中的關鍵是你啊！”

　　“三爺說笑了。”戚一軒邁步走了過來，站到楚雲身邊，“若我知道您有意和楚修士訂約，吃下這些丹藥，我自然不會多管閒事，請五哥插手。”

　　“現在知道了吧？”杜衍笑容不變。

　　“當然。”戚一軒也勾起嘴角，“三爺放心，無論楚修士今後再想售賣什麼，我一定先請您來過目。”

　　“你這中間人還當上癮了？”杜衍笑容依舊，態度卻是明顯不快起來。

　　“我說，在你們把我瓜分掉之前，能不能先跟我解釋一下，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楚雲用更加不爽的語氣插言問道。

　　聽到楚雲的質疑，杜衍卻是微微一怔，將目光轉回到戚一軒身上。

　　“我知道規矩，不該說的事，我是不會說的。”戚一軒意有所指地答道。

　　杜衍立刻笑顏逐開，“戚修士做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喂——”楚雲卻是不耐煩了，惱火地提醒他們，這裡並非只有他們兩個。

　　但杜衍還是把聲音先給了戚一軒，“讓我和楚修士單獨談談吧。”

　　“就在這裡好了。”戚一軒給了楚雲一個稍安勿躁的暗示，然後轉身上樓，順手將在樓梯拐角處偷聽的幾個妖獸也攆到更上一層。

　　“其實他還是可以偷聽的。”楚雲不以為然地向杜衍說道。

　　“我自然有不被偷聽的辦法。”杜衍抬手打了個一個響指。

　　隨著啪地一聲輕響，楚雲只覺得自己周圍好像突然被一個看不見的罩子蓋住了一樣，轉眼間就變成了與世隔絕的模樣，再沒了半點半點聲響，靜得連呼吸都感受不到。

　　——又是幻術？

　　楚雲疑惑地看向杜衍。

　　杜衍卻沒有給他解釋，自顧自地告訴楚雲，他煉製的築基丹已經得到了期待中的結果，雖然遠不如昆侖那邊出售的築基丹完美，但也並不像他自己擔心的那樣會把服用者毒死，足以得到一個與正規築基丹相同的名字與價錢。

　　“你想買我煉出的築基丹？”楚雲試探地問道。

　　“確切地說，是想要幫你售賣。”杜衍微微一笑，“按萬象閣中品丹的價格交易，如何？”

　　“我不想在煉丹上浪費太多時間。”楚雲自以為婉轉地回絕。

　　“這是理所當然的。”杜衍笑容依舊，“要是這世面上的築基丹太多，我們這些賣東西的也會很為難的。”

　　“我若是一顆都不想再煉呢？”楚雲繼續問道。

　　“那也是你的自由。”杜衍也繼續微笑，“我的要求只有一點，你煉製的丹藥，只能交由我來售賣，不能再經其他人之手，起碼不能是雲海盟的其他人。”

　　“你還真是雲海盟的人？”楚雲一愣。

　　“看來戚修士還真是沒告訴你什麼。”杜衍笑得越發燦爛，“正如你此刻所見，雲海盟乃是我們的一個招牌，為了行事方便，我們全都掛著雲海盟弟子的身份，只不過並非所有雲海盟弟子都知道我們的存在，礙於一些這樣那樣的原因，我也不好將我那些不成器的師兄弟介紹給楚修士認識。”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更糊塗了。”楚雲雙手抱胸，沉聲說道。

　　“楚修士請直言。”杜衍抬手示意。

　　“你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楚雲盯著杜衍，疑惑地問道。

　　“利益。”杜衍直白地答道，“不瞞你說，我們不是什麼正派修士，但我們也要修煉，也要花費靈石，想要在這塊大陸上長長久久地活下去。只可惜，改邪歸正已經來不及了，我們只能另闢蹊徑，在這條歪路上尋找活下去的法子。”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楚雲皺起眉頭。

　　“還是那兩個字，利益。”杜衍收起笑容，正色說道，“說得直白一點，就是我們可以彼此利用，只要你把我想要的給我，我就會把你想要的給你。”

　　“如果我什麼都不想要呢？”楚雲問道。

　　“那我們也可以保持一份隨時都可以生效的友誼。”杜衍再次笑了起來。

　　“你好像打定主意要纏上我了。”楚雲鬱悶地說道。

　　“我相信，你有被糾纏的價值。”杜衍的笑眯眯地答道。

　　“我該說謝謝誇獎嗎？”楚雲扯了扯嘴角，沒再和杜衍磨嘴皮子，認真地想了想，決定接受杜衍這個提議。反正他很快就要回楚涵陽身邊了，若是杜衍有本事跑到楚涵陽身邊糾纏他，那他倒是會更加相信杜衍的誠意和實力，認認真真地與他相互利用一下。

　　——不過，他還真是想不出自己有什麼事會用得到杜衍。

　　楚雲沒把這樣的想法說出來，轉而問起了杜衍當初為什麼會去天璣門。

　　杜衍也沒隱瞞，坦誠地告訴楚雲，他當時剛接手杜衍這具身體，正處在不得不低調的適應當中，這才順應杜家的安排進了天璣門。只是沒想到天璣門好進不好出，一直等到那年的採摘季才等到了離開的機會，讓杜衍這個人消失。

　　“楚修士放心，我對天璣門並無惡意，一切只是巧合罷了。”杜衍笑眯眯地答道。

　　楚雲其實也就是好奇，就算杜衍真抱著什麼目的才去的天璣門，他也沒興趣予以揭穿。

　　一番適可而止的交流之後，楚雲接受了杜衍的“友誼”，並向他承諾，自己可以再煉五顆同品質的築基丹給他，至於其他丹藥，他卻是沒興趣再煉了。

　　杜衍對築基丹之外的低階丹藥似乎也沒有多少興趣，只是一再強調，楚雲不能再越過他，和雲海盟的其他人交易，包括那個和戚一軒很熟的符師老五。

　　談妥條件，杜衍消除幻術，起身告辭。

　　送走杜衍，楚雲便將戚一軒叫了下來，把杜衍說過的話大致複述了一遍，讓戚一軒幫他參謀。

　　戚一軒卻沒有給出任何意見，只神色複雜地看了楚雲一眼，輕聲歎了口氣，“這次是我思慮不周，險些釀成大禍，幸好阿三對你足夠看重，沒有在這件事上較真。”

　　“怎麼了？”楚雲聽得滿頭霧水。

　　“就算是邪修也有邪修的規矩。”戚一軒說道，“我明知道阿三盯上你了，卻還是越過他，找了老五，這就是壞了規矩。”

　　“真奇怪。”楚雲眨了眨眼，“你願意遵守邪修的規矩，卻對昆侖的規矩不屑一顧？”

　　“關於這一點，我也正在反省。”戚一軒自嘲地笑了起來。

　　楚雲撇了撇嘴，懶得再繼續譏諷。

　　第二天晚上，楚雲正坐在二樓的廂房里間煉製最後一顆築基丹，樓下的鐵門卻再次被人敲響。

　　楚雲以為杜衍又跑了過來，便繼續盯著自己的丹爐，任由戚一軒的腳步聲在門口響過。

　　不一會兒，腳步聲又回到門口，而且明顯多了一個。

　　讓楚雲意外的是，守在門外的老獼猴沒能把他們攔下，房門啪地一聲被人推開，巨大的聲響將楚雲驚出了一個冷戰，手下的靈力也跟著一亂，眼看著就要成型的丹藥頓時化成了藥渣，古怪的味道隨之傳出，明顯已經成了廢品。

　　楚雲氣得抓狂，正想讓來人賠他丹藥，猛一抬頭，本想出口的咒駡頓時化為烏有，取而代之是滿頭冷汗，以及，驚恐不安。

　　“爹……爹？”楚雲呆呆地看著來人，一時間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