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約會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陸小鳳坐在路邊的鋪子里喝酒,一大碗一大碗的燒刀子。
他平時是不會這麼喝酒的,用他的話來講就是酒是用來品的,就算的再烈的酒也是一樣,否則就是糟蹋。
可他現在卻是顯然將以前常掛在嘴邊的話拋到了九霄雲外。
相較於他的豪邁,坐在他對面的花滿樓則斯文的多,溫文爾雅的樣子和周邊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的眼睛沒有焦距,但眉宇間卻盛滿擔憂,他摸著粗糙的酒碗,問道:“你認為葉孤城和西門吹雪的比試誰贏誰輸?”
陸小鳳喝酒的動作頓了頓,半響他一仰頭,將碗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本該辛辣嗆人的味道,他硬是嘗出了絲絲苦澀,陸小鳳道:“這個問題誰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無論誰輸誰贏,他們兩人都要死一個的。”
而這無疑是一件讓人非常痛苦的事,尤其是對於非常重視朋友的陸小鳳來說。
不是沒有想過要阻止,但是西門吹雪和葉孤城都是劍客,他們有屬於自己的原則,生與死對於以劍證道的劍客來說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絕不比他們手中的劍來得重要!
花滿樓嘆了口氣,道:“真的無法阻止?”
陸小鳳苦笑,“西門那樣固執的性子,你認為呢?”
“可是你不是說西門莊主和葉城主已經是知己是朋友了嗎?”花滿樓擰眉,“他們完全可以比武切磋,何必一定要你死我活!”
陸小鳳嘆道:“大概這世上絕世的劍客是無法共存的,倘若他們永遠不見還好,而一旦見了面,雙劍相交,注定有一把要折斷!”
兩人碰了碰酒碗,再次沈寂了下來。
他們不說話了,酒鋪外的聲音也就格外的清晰了起來。
從陸小鳳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路邊角落中圍著一大圈的人,不用去看,光聽聲音就能知道那是一個設了盤口的賭局,賭的正是月圓之夜西門吹雪和葉孤城誰勝誰負。
作為兩人的朋友,陸小鳳很不高興,但他又不能上前掀桌子,更不能拉著做莊的人痛揍一頓,因為他知道那沒用,如今京城像這樣的賭局有很多。
他能掀掉一個卻不能掀掉十個二十個,更不能讓全京城的賭坊通通關掉!
就在他無力的喝著悶酒的時候,忽然一陣嘈雜聲響起,陸小鳳皺眉,以為又是誰下了重金參與了賭局,這樣的事情已經見慣不慣了。
當他下意識的抬頭看去的時候,入目的情景讓他驚訝。
一隊官兵在眾人的驚慌中迅速跑來,掀攤子、收賭銀、抓攤主,所有事情乾淨利落,一氣呵成,在其他人回過神來時,就只看到一隊匆匆離去的背影了。
“這是怎麼回事?”花滿樓驚訝。
他雖然沒有看到這一幕,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對於他的問話,陸小鳳無法給出回答,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
只是他沒法回答,卻不代表別人也無法回答。
就聽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響起,慢慢說道:“最近京城聚賭之風盛行,影響市容,更是於民風有害,聖上下旨,嚴禁聚賭,違反者重懲!”
當這句聲音響起的時候,花滿樓毫不掩飾的流露出歡喜的笑容,他立刻站了起來,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笑容愉悅的喊道:“阿白!”
紫衣的身影站在陽光底下,笑看著他。
陸小鳳望瞭望顏景白,又看了看站在他身邊的白髮黑衣的男人,起身說道:“沒想到竟會在這裡看見你們,真是太巧了,我請你們喝酒!”
顏景白優雅從容的走了進來,邊走邊道:“這可不是湊巧,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找我?”陸小鳳驚訝,然後笑道:“是請我喝酒?還是請我吃大餐?先說好,我要喝最好的酒,吃最貴的菜!”
顏景白搖頭,“美酒佳餚倒是沒有,不過可以送你一件寶貝。”
“哦?”陸小鳳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來,湊過去小聲的問道:“甚麼寶貝?”
一旁的花滿樓無奈的搖搖頭,這人怎麼就記吃不記打呢?!
果然,下一刻顏景白就從袖中摸出十根藍色的,一看就非凡品的綢帶放在了陸小鳳面前。
漆黑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滾圓,陸小鳳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又拿起來拉了拉,就差放在嘴裡咬一咬了,最終他苦笑著望著顏景白道:“這個不會是我想的那個東西吧。”
顏景白慢條斯理的在一點都不符合他身份的簡陋長凳上坐了下來,石之軒就坐在他身邊,冰冰涼涼的體溫讓他在這樣炎熱的下午也不如何難受。
他雙手交握,抵著下巴說道:“你想的又是甚麼呢?”
陸小鳳幾乎要哭出來了,如果不是旁邊坐著的石之軒,他都要大吼一聲我甚麼地方得罪了你,你要如此害我了!
可他現在只能梗著脖子往肚子里咽苦水。
倒是花滿樓有些好奇了,他問道:“到底是甚麼東西讓你這麼——要死要活?”他想了一下才吐出了這麼四個字。
陸小鳳欲哭無淚的看他一眼,然後將一根綢帶塞進了他手中,在他為手中的觸感目露驚訝的時候,才說道:“月圓之夜紫禁之巔,西門和葉孤城的約戰之地定在了皇宮里的太和殿,雖然當今皇帝不知出於何種原因答應了這樣一點都不合理的要求,但皇宮大內到底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進的。於是宮內傳來消息,皇帝會發出十根緞帶,作為月圓之夜進出皇宮的信物。”
花滿樓細細的摸索著手中的綢帶,動容道:“這就是信物?!”
陸小鳳點頭,“當今兩大絕世劍客的對決誰不想看?誰願意錯過?你把這麼燙手的東西交給我不是要我的老命嘛!”最後一句話他是跟顏景白說的。
顏景白含笑道:“我以為你會先問我這些綢帶為甚麼會在我手上的。”
一個相處了不到一個月的人,幾個月之後再見,卻在這風口浪尖給了他們如此敏感的東西,是個人都要起疑的吧,這兩人的心為免太寬了點。
陸小鳳摸了摸鼻子,說道:“你是朋友,你想告訴我們的時候自然會說,你即使不說也肯定有你自己的原因。”
簡單的一句話卻道盡了一切,讓自認已經是鐵石心腸的顏景白也微微動容。
“陸小鳳果然是陸小鳳!”他不明意味的嘆了一聲,然後道:“放心吧,就算這世上的人都死了,你也不會死的。”
你可是這個世界的主角,死誰也不會死你!
他這話是句大實話,可聽在別人的耳中卻是無比的彆扭。
陸小鳳摸著他的寶貝鬍子,苦笑,“真不知你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
他將十根綢帶拿起,塞進自己的袖中說道:“你也放心,這些東西我會好好的,將它們送到該送的人手上。”
顏景白點頭微笑。
時間匆忙,現在並不是坐下聊天敘舊的時候,陸小鳳立刻就想走了,只是坐在他身邊的花滿樓卻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陸小鳳目光狐疑的看了過去,就見對方啪的一下打開折扇,說道:“綢緞之事是陸兄應下的,我就不奉陪了,與其跟著你跑腿還不如與顏兄敘敘舊,我們已經好些日子未見了。”
陸小鳳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目光哀怨,差點就沒脫口而出“負心漢”這三個字了。
顏景白忽然覺得自己貌似發現了甚麼不得了的東西,是不是因為自己處了一個男朋友的緣故——雖然那是個假的——就覺得其他人都變得有基情起來了?明明他以前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啊!
他默默捂臉,然後就聽石之軒斬金截鐵的說了一句,“敘舊的話,今天不行。”
花滿樓訝然,還未等他開口說話,就被陸小鳳拉著跑遠了,臨走前他匆匆忙忙的只來得及留下一個自己現在的住址。
顏景白望著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問道:“為甚麼今天不行?花滿樓是朕的朋友。”
石之軒丟下一錠銀子,然後拉起他朝酒鋪外走去,邊走邊道:“你忘了你今天是為甚麼出門的?”
顏景白沈默,他當然沒忘,今天難得出一趟宮,找陸小鳳送綢帶只是順便的,主要要目的則是盡一個情人該盡的義務。
他們兩個都是出眾之極的男人,走在大街上的回頭率堪稱百分之百,卻因為攝於兩人的氣質,都不敢靠近,甚至下意識的給他們讓出一條道來。
但這些事情顏景白全沒意識到,他正在思考一件很重大的事情,情人之間,或者說在兩個人的性別都為男的情人之間,他們約會的時候要做些甚麼?
約會是他提出來的,目的就是為了加深石之軒對他的感情,從而可以穩住他,雖然不可能讓他對自己千依百順,但只要這顆不定時的炸彈別隨隨便便的爆炸就好。
不能徹底抹殺,就只能加以籠絡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踢出了今天的約會,但事到臨頭他又不知道要做甚麼了。
以前和女友出門可以看電影,逛公園,可是在古代呢?約會的時候可以做甚麼?
於是,無所不能的皇帝陛下有些頭疼了。
石之軒看著他暗中糾結的樣子,有些好笑,覺得這大熱天的出門一趟還是比較合算的,平日里怎會見到他如此表情豐富的一面。
他摟了摟他的肩說道:“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
顏景白本來還想問問他要去哪裡的,但轉念一想,這樣也好,正好可以讓他好好思考一下接下來的安排。
而就在石之軒離開不久,一個白衣的男子突然出現在顏景白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