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聞樂起舞

李嬤嬤看到眾宮女的反應，點了點頭，繼續開口說道︰“第二關考核的是畫藝，你們都跟我來畫殿。”

　眾宮女都跟著李嬤嬤進了一片擺放著筆墨紙硯的大屋子，因為這一次的考核關系到能否成為神君的貼身宮女，所以這些宮女的眼底都是殺氣騰騰的，任何阻擋她們的人，她們都不會手軟。

　小彩虹感覺到她們身上那寒森森的殺氣，嚇得縮了縮小腦袋。

　“別怕，走我這邊。”

　鳳魅雪擋住了幾道冷冷的視線，和小彩虹一起走進屋子之中。這間屋子很是亮堂，敞開的大窗子，清風陣陣送爽。

　呆在這宮里，不覺酷熱炎暑，叫人分不出到底是什麼季節。

　“哼！”

　白妍藍和桃曉狐齊齊瞪了鳳魅雪一眼，顯然對于她身邊的小彩虹懷有濃濃的敵意，至于原因，自然是小彩虹不僅精于女紅，更精通畫藝，加上她那張可愛的小臉蛋，讓她們感覺威脅很大。

　見到小彩虹坐下來之後，白妍藍和桃曉狐便坐在了她的前面和旁邊，立刻將她包圍起來。

　鳳魅雪見到她們來勢洶洶，也不由蹙眉。感覺這一次的畫藝考核，應該會出一些問題，不會那麼容易。

　“雪姐姐！”

　小彩虹見到這兩個煞星，就坐在這麼近的位置，也不由一陣害怕。慌亂的望著鳳魅雪，見到她鎮定的模樣，她這才微微平靜下來。

　“畫藝的考核主題，是替重華神王祈福，至于畫什麼，你們自己決定，時間一炷香。另外，每人都是一張畫紙，畫完記得署名，現在開始。”

　李嬤嬤說完之後，大家立刻開始研磨，準備畫畫。

　她則轉身過去點燃清香，在這時候，白妍藍將手中握著蘸滿墨汁的筆猛地一甩，將點點墨汁灑到了小彩虹桌上的畫紙上。

　這些墨汁一下子就把整張白色畫紙污黑了，讓小彩虹急得都快哭了。

　每個宮女的畫紙只有一張，但是這樣的畫紙，要怎麼作畫？

　白妍藍和桃曉狐都露出了一抹得意之色，對于這樣的陷害行為，感到非常滿意。

　就在小彩虹淚水快要涌出眼眶的時候，就發現自己桌上的畫紙被換成了一張完全白皙的畫紙。

　她轉頭就見到一旁的鳳魅雪，朝著她笑了笑，對她作出了一個“小心”的口型。

　這時候李嬤嬤已經轉過頭來，白妍藍和桃曉狐見到小彩虹桌上干淨的畫紙，氣得直咬牙，但卻沒有辦法再動手。心中暗暗恨上了鳳魅雪，對于她破壞了這個計劃，感到格外惱怒。

　小彩虹露出了又感激又擔憂的神色，自己如今是解除了麻煩，但雪姐姐的畫紙卻都是一點點的墨汁，這該怎麼辦呢？

　另一邊，鳳魅雪手中拿著畫筆，直接大筆一揮，就將幾點墨汁，變成了梅樹的枝干。

　見到鳳魅雪心思如此玲瓏，小彩虹也安心開始作畫。

　鳳魅雪對于繪畫本就感興趣，似乎本來就會畫畫似的，畫起來是得心應手。點上紅艷艷的花瓣，再勾勒出幾分白雪，立刻就讓整幅圖畫變得生動起來。

　最後題上一首小詩，署上名字，便將畫交了上去，免得再橫生枝節。

　小彩虹也利落地畫上了一副圖，署名完畢便交給了李嬤嬤，讓白妍藍和桃曉狐沒有機會再動手腳。

　很快，時間就到了，畫藝不錯的宮女心中則是充滿期待，希望自己的畫作能夠得到青睞，其他人則是一臉的垂頭喪氣，顯然對自己所畫沒有信心。

　“接下來，就是最後一關的考核了，考的是樂藝。這一次的題目其實很簡單，但說起來也是很復雜。神母娘娘身邊的一只彩鳳，最近精神一直不好，聽說若是有人彈琴彈得好，便能讓神母娘娘最喜歡的彩鳳聞聲起舞，誰能夠做到這一點，那自然就會得到神母娘娘的青睞。”

　李嬤嬤將畫卷都交給等候的內侍，就帶著心中忐忑的宮女們朝著無意殿走去。

　“阿彩，神母娘娘是誰啊？為什麼大家看上去都挺緊張的？”

　鳳魅雪小聲的問道，心中充滿了疑惑。這些花痴女不是最喜歡那個神君嗎？怎麼去一個女的那里，反而露出了各種不同的神色，有喜有憂，復雜得叫她判斷不出此行凶吉。

　“雪姐姐，神母娘娘就是神君的親娘啦，我也不知道她姓什麼，總之不姓重。不過我聽說娘娘的閨名叫無意，所以，那宮殿也以之為名。若是能夠得到神母娘娘的喜歡，那也不失為一件好事。但是也就意味著，失去了在神君身邊伺候的機會。”

　小彩虹知道的很多，她本來就住在流光夢城之中，聽到了不少關于神殿里的秘聞。聽說這神殿內地位最高的人不是重櫻神君，而是神母無意。

　“原來是這樣啊！”

　鳳魅雪這才明白為什麼那些宮女的臉上充滿了掙扎之色，只是她們的琴音能不能讓彩鳳起舞都不知道，還擔憂那麼多干嘛？真是自找煩惱。

　跟著眾人的隊伍，穿過大片的薔薇林，就見到了一個偌大的花園。這里同樣是種滿了美麗的紅薔薇，大片大片的薔薇，開得熱烈，攀援在一旁的白色藩籬和高架之上，暗綠如寶石的葉叢里，探出幾許紅瑪瑙般的紅意，將這片花園妝點得分外艷麗。

　空氣中有著淡淡的花香，叫人感覺神清氣爽，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李嬤嬤先行走進，請示了之後，宮女們這才紛紛簇擁而來，走近開得最茂密的薔薇花叢。走過色彩斑斕的薔薇花叢之後，就見到一片彩色的羽翼逶迤在地面之上。一只美麗高貴的彩鳳，安靜地憩息在一個女子的身邊。

　“好貴氣的女子。”

　鳳魅雪的目光打量著那個身著金鸞天絲華袍的女子，僅僅能看到她的背影在花枝之中忽隱忽現。雍容華貴的藍翠鳳凰步搖，左右各三支，斜插于流星逐月髻之上，鳳眼之上點綴著黑珍珠，鳳翼之上則瓖嵌著藍寶石，鳳嘴之上餃著一串細小圓潤的翡翠珠子，在珠鏈的末端交錯著稍大的水藍寶石。

　華袍之上繡著精美繁雜的紋路，金絲銀線交錯縱橫，卻是一點也不顯得雜亂。逶迤的長袂披散在地上，宛如美麗的羽翼，與一旁的彩鳳相得益彰。

　單單是一個背影，叫震懾得所有人不敢大聲說話。哪怕是最趾高氣昂的白妍藍和目中無人的桃曉狐都屏息斂首，不敢造次。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女子剪斷花枝的聲音，清脆地響徹在耳畔。

　“神母娘娘。”

　李嬤嬤擦了擦冷汗，朝著無意神母行了個禮，聲音都在微微發顫。

　“參見神母娘娘！”

　眾宮女聞言，也立刻躬身行禮道。

　“都起身吧，宮里的樂師近日出宮了，還未歸來，你們便各顯神通，看看有誰能夠讓我的彩鳳精神一點。”

　無意神母轉過身來，眾人原本以為會見到一張頗為成熟嚴肅的臉孔，但卻沒想到，眼前竟然是風韻猶存的美麗臉龐，恍若一朵開得正艷的薔薇花，一顰一笑，都透著一股魅力，笑起來的時候，更叫人如沐春風。

　“都不必拘謹，該做什麼就做什麼。”

　她的嗓音清脆，帶著溫暖的感覺，聽起來讓人覺得非常親近。

　“神母娘娘都已經發話了，你們抽了牌子，一個一個上來彈。”

　李嬤嬤見到大家都被神母的美貌所震驚，立刻開口提醒道。現在就驚訝了，若是見到重櫻神君，琳兒公主和重華神王，那她們還不把眼珠子都驚艷得掉出來。

　“第一個，彩虹。”

　當彩虹緊張地走上前，開始彈奏放置于一旁的瑤琴，動聽的琴音，就飄蕩而出。只是偎依在一旁睡覺的彩鳳還是沒精打采，一副昏沉沉的模樣，她吐了吐香舌，退了下來。

　“第二個，白妍藍。”

　白妍藍皺了皺眉頭，她不喜歡這麼神聖的彩鳳，感覺到彩鳳身上的神聖氣息，她就感覺一陣難受。胡亂撥了幾下弦絲，她就走了下來。

　看得出，她明顯敷衍的態度，畢竟她的目標可不是呆在這無意殿，而是神君的寢宮。

　隨著一個個宮女上去，一個個都鎩羽而歸，原本還有幾分精神的彩鳳，聽著她們彈奏的琴音，明顯更加萎靡了幾分。這讓無意神母不由皺了皺眉頭，臉上帶著幾分心疼。

　若非百靈出宮，彩鳳也不會這麼沒精打采的。

　百靈是神殿第一樂師，彈得一手好琴，更是精通音律，可以讓鳳凰聞聲起舞。那鳳凰琴也只有她，能夠彈得出神入化。她是一名紫晶琴音師，在流光夢城乃至整個神上天界都是赫赫有名。

　不過百靈雖然是神殿樂師，但她有著完全的自由，可以出入神殿。如今她去哪里也不知道，可憐的小彩鳳，就遭罪了。聽過百靈彈的琴，再聽其他人的琴音，就是索然無味了。

　“桃曉狐。”

　李嬤嬤按照順序點了名，桃曉狐不甘願地走上前，原本她也是不想彈的。只是想到大家表現都不好，那她就表現出眾一點，這樣也讓她出出風頭，證明自己比其他人厲害。

　于是，她手中浮起了一抹紅光，彈起琴來，只是她以琴音馭獸的能力顯然沒辦法擺布彩鳳，那彩鳳只是興趣缺缺的翻了個身子，繼續打盹去了。

　眾人見狀，忍不住笑出聲來，氣得桃曉狐直跺腳。

　“我不行，你們通通也不行！”

　她氣得忘記了場合，大聲的叫道。

　“安靜。”

　無意神母清脆的嗓音，透著幾分不悅，猶如驚雷般炸響在桃曉狐的腦海中，震得她胸口一陣發悶，喉嚨發甜，血氣直涌，腦袋都在嗡嗡作響。

　“神母娘娘恕罪，奴婢一時沖動，娘娘大人大量莫要怪罪。”

　桃曉狐心中一驚，忙不迭地下跪磕頭求饒。

　無意神母只是瞥了她一眼，不再去看她。

　眾人噤若寒蟬，全都被這冷凝的氣氛弄得僵硬在原地，無法動彈。

　“下一個，到我了吧？”

　鳳魅雪淡淡的嗓音，打破了這沉悶的氣氛，晃了晃手中的牌子，臉上有著幾分疑問之色。

　“是，是到你了。”

　李嬤嬤見到鳳魅雪不慌不忙，完全沒有被神母娘娘的氣勢壓到，不由對她另眼相看。

　無意神母也是挑了挑眉毛，目光帶著幾分深意，落向了鳳魅雪。在她的威壓下，還能夠表現得如此鎮定自若，這小姑娘倒是有幾分能耐。

　“叮咚——”

　鳳魅雪坐在椅子上，縴縴玉手一勾，就撥動了琴弦，彈奏出如清泉般動聽的琴音。

　她的動作不急不緩，潺潺的流水，仿佛就在她的指尖流淌而出，沁入每個人的心田。她彈得很簡單，沒有太多繁雜的情緒，就是那麼單純自然的樂聲，卻能夠滌淨人的靈魂。

　她並不是琴音師，也沒有登峰造極的音律造詣，但她彈琴的境界卻是到了自然無為的天人合一境界。

　她的琴音不具殺傷力，但卻可以敲開聆聽者的心扉。

　眼前，似乎有灼灼的三千桃花，在徐徐綻放開來，飄曳在空中，紛紛落下，隨著清澈的溪流，不斷地流淌。流過碧綠的森林，流過圓潤的石子，流過茵茵的草叢，一直流向遙遠的天際。

　原本沒精打采的彩鳳，聽到她那樸實無華的琴音，鳳眼陡然一亮，清唳一聲，綻開流光溢彩的七色羽翼，盤旋飛舞在鳳魅雪的身邊，表達著它的愉悅。

　所有人聽到彩鳳的鳴聲，這才回過神來，見到鳳魅雪那麼悠然的姿態，隨意撫琴，瀟灑至極。

　背後大片大片紅如胭脂的薔薇花，成為她最美的背景，她臉上的胎記，在光影之中也變得不太顯眼。那畫面美得叫人屏息，也讓那些宮女們嫉妒到發狂。

　“那個該死的丑女，她怎麼敢變得那麼漂亮！不過，彈得再好，也要死。”

　白妍藍咬牙切齒的說道，一口白牙險些要被她咬碎，發出滲人的“　　”聲。陰毒的目光，宛如一條毒蛇。

　“她明明不是琴音師，居然可以讓彩鳳聞樂起舞，太過分了！”

　桃曉狐自問自己是低級琴音師，卻沒辦法讓這該死的彩鳳跳舞，這一個普普通通的丑女，居然做到了她做不到的事情，叫她如何能夠不恨？

　“這丑女憑什麼可以做到！”

　“一定是運氣好。”

　“長得那麼丑，彩鳳怎麼沒被她嚇死。”

　“……”

　眾女暗暗在心中腹誹道，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那鳳魅雪此刻已經是體無完膚了。

　“雪姐姐好厲害！”

　小彩虹激動的握著小手絹，眼楮里面閃爍著亮晶晶的崇拜光芒。並沒有因為鳳魅雪表現出眾，而感到有什麼不妥。

　“好！好！真是太好了！”

　無意神母連連拍稱好，眼里溢滿了喜悅之色，對這小姑娘的琴音贊嘆不已。

　能夠彈出殺伐之音是一種本事，但能夠返璞歸真卻更是難得。這琴音樸實無華，但卻是真正的大道之音。小小年紀就可以有這般心境，實在是太難得了。

　“你叫什麼名字？”

　“單名，雪。”

　鳳魅雪手指停留在琴弦之上，看到琴弦上的毒液，眼底滑過一抹寒光。她之前坐在這里的時候，就感覺到這琴弦被動過手腳了，琴弦之上都沾染了毒粉，她小心地避開了毒粉，看樣子這毒粉不會立時發作，不過隔些時候，肯定就會有效果了。

　這毒粉一定是她們中的某一個人下在這里的，這樣一來，哪怕她輸了，也可以爭得去神君寢宮的機會。這人的心機，實在是太深了。

　“不知雪兒願不願意來我們無意殿？”

　無意神母的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容，仿佛天端暖暖的陽光，叫人心窩都一陣發熱。

　還沒等鳳魅雪回答，就見到到一名模樣嬌俏的年輕女子，急急忙忙地趕了進來。

　這個女子無意殿的人都認識，所以沒有人阻攔她。

　“神母娘娘，神王殿下他醒了！”

　“蜜兒，你說重華醒來了？”

　無意神母聽到這個消息，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了幾分，整個人神彩熠熠，顯然這個消息非常振奮人心。

　重華神王是重櫻神君的小王叔，年紀與重櫻相若，但輩份卻是要高出一輩來。

　“醒來就好。”

　她點了點頭，臉上流露著欣慰之色。

　“重華神王還有一事交待，他要這個畫出這副《紅梅吐艷映冰雪》的宮女去神王府任職。”

　艾蜜兒打開了一副畫，開口轉達神王的意思，眼底卻是快速滑過一抹嫉恨之色，只是很快就被她掩飾起來。

　“這副《紅梅吐艷映冰雪》的圖，當真畫得栩栩如生啊！尤其是這一行題字，更是畫龍點楮。”

　無意神母看到她打開的畫，點了點頭，毫不吝惜的稱贊道。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眾宮女也見到了這字畫，全都是自愧不如。

　白妍藍的臉色卻是一陣青一陣白，沒想到她沒陷害成功，反而給人家提供了靈感，這世上沒有比這個更叫人吐血的事情了。

　“雪宮女在不在？神君陛下指名要她去身邊伺候。”

　阿南從薔薇叢中走出來，說出了一句叫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話來。

　神母，神君，神王，居然都在爭搶同一個其貌不揚的宮女，這世界實在是太瘋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