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奪天之爭

一點點的火焰，在小九陌寒淵的眸底蓄積，水靈圓溜的大眼楮，被卷翹的睫羽覆蓋了大半，靈活晶瑩，美得閃閃發光，叫人目眩神迷。鮮艷的粉色卷發，柔柔地披散下來，點綴著淡金色的流光，叫人想要伸手去掬起一捧淺光。

　他看上去活脫脫是個精致的女娃兒。秀氣的鼻子，花瓣似的飽滿嘴唇，哪怕不笑也給人感覺格外蜜甜，白里透紅的肌膚。

　一身流雲染墨的天絲緞子做出的衣裳，襟口袖緣都嵌著金墨色澤的波浪圖案，每一個細節都如此完美。

　他的全身上下都是粉嫩粉嫩的，紅撲撲的小臉蛋，就像是枝頭熟透的水蜜桃，叫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他直直地瞅著那顆自己還沒品嘗過的鮮紅果子，汁液在陌歸離的手掌之上流淌下來，沾滿了他的手，看上去慘不忍睹。

　他渾圓亮燦的眼眸，一下子就怒瞪了起來，嬌小縴細的肩膀在怒氣中顫抖了幾下。

　“哈哈哈！你看這娃兒嚇得都在發抖了！”

　陌歸離看到小九發顫的肩膀，還道是他被嚇壞了，面具下露出了得意之色。

　聽到小九害怕，鳳魅雪和陌煙華都感覺心底一揪，恨不得將這卑鄙小人掐死。

　但顧忌到小九在他的手中，兩人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小九看上去那麼柔弱，仿佛只要一用力，就能把這瓷娃娃般的人兒弄碎。

　“拿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嬰孩作為要挾，你還真是畜生中的畜生！”

　風七里見到那麼可愛的小家伙，被弄得幾乎要泫然淚下，就感覺一陣心疼不忍。

　也只有那麼陰險狠辣的畜生，才能對稚兒下得了手。

　“你們若想要這小不點活命，就給本王退出皇宮，交出鳳印與調兵遣將的兵符，不然他的小脖子被擰斷了，那可就怨不得本王不給你們機會了！”

　陌歸離伸手朝著小九陌寒淵的脖子捏去，手指猛地收攏，要以此逼迫陌煙華和鳳魅雪下決心。

　“孽子！”

　太上皇陌遠河見到陌歸離喪心病狂的模樣，氣得臉色蒼白，老眼之中滿是失望之色。當年他就不該讓陌冰痕放他一條活路，這樣的孽子，留在這世上也是禍害蒼生！

　陌煙華與鳳魅雪對視了一眼，兩人準備一起動手奪下小九陌寒淵，他們不是三歲的孩童，根本就不相信陌歸離所說的話。

　哪怕是他們照做了，他還是不會放過小九。

　就在他們剛要動手的時候，陌歸離就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捏著小九脖子的手掌，極欲抽開，但卻被什麼黏住似的，如何也無法離開。

　而且，讓他驚駭到死的是，他感覺體內的生命力，正順著手掌，源源不絕地朝著手中的嬰孩身上涌去。

　歲月老去的痕跡，一寸寸自他的掌心開始蔓延，一層層皮肉開始變得老皺松弛，一點點的老人斑，也瞬間蔓延開來。

　“啊！這是怎麼回事？魔鬼，快放開我！”

　陌歸離從手到腳，整個人在幾個呼吸的功夫，就變得蒼老下來。滿頭白發，渾身散發著死寂的氣息，給人一種垂暮老人的感覺。

　“刷！”

　他感覺到體內的生命氣息源源不絕地流失，再這樣下去，他恐怕是性命難保。

　心中有了這樣的認知之後，他另外一只手，猛地拔出腰間的刀刃，朝著手中的小不點揮去，想要將他就地格殺。

　“　！”

　刀刃沒有接近小九陌寒淵的身體，就被斑駁的銹跡覆蓋，最終化作一片廢鐵。

　“長歌！快動手！”

　陌歸離心中驚恐至極，有生以來，第一次生起了如此懼怕的感覺。

　“刷！”

　陌長歌見狀，抽出腰間的佩劍，朝著陌歸離的手臂砍去。

　當血花濺起，一只斷臂就落了下來，小九見到陌歸離的手臂被砍斷了，拍了拍屁股，朝著鳳魅雪的懷里撲去。

　他可不想被這髒兮兮的血，沾滿干淨的衣裳。

　敢用他的髒手踫他的脖子，就得用壽命來換！

　小九陌寒淵體內的那顆蓮珠可是時間蓮珠，哪怕是陌煙華都無法承受時間力量的摧折，更何況區區一個陌歸離？

　“小九！”

　鳳魅雪抱著小九陌寒淵，眼底浮起了喜悅的光彩，見到他安然無恙，她那顆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她情急之時也忘了，當日正是小九將陌煙華治好的。他的年紀雖小，本事卻不容小覷。

　“好厲害！”

　“究竟發生什麼事情了？”

　“怎麼會變成這樣？”

　“難道是中邪了嗎？”

　“多行不義必自斃！一定是遭到天譴了！”

　眾人見到陌歸離的慘狀，全都議論紛紛。在他們眼中小九不過是一個漂亮至極的瓷娃娃，不可能有什麼殺傷力。

　若是他們知道陌歸離此刻的模樣，全都拜小九所賜的話，一定會跌破眼鏡，震驚到死的！

　“快走！”

　陌歸離見到眾人的心思都放在了小九陌寒淵的身上，立刻帶著陌長歌和鳳天香遁走，平地而起的黑霧，將幽隱殿的眾人帶離原地，看到這一場驚天宮變暫時落下帷幕，所有人都忍不住歡呼起來。

　“恭迎天策陛下回宮！”

　“恭迎皇後娘娘回宮！”

　“恭迎皇子殿下回宮！”

　“恭迎公主殿下回宮！”

　一陣雀躍的歡呼聲浪，席卷了整個皇宮。一片片百官與將士都紛紛下跪行禮，整個畫面看上去壯觀至極。

　太皇太後與太上皇如今身著一襲樸素的衣裳，打扮與昔日的貴氣逼人完全不同，在昏暗的暮色中更加不引人注意，所以沒有引起軒然大波。

　“眾卿家都退下吧！追捕這些亂黨的任務，就交予上將軍。”

　陌煙華舉袖讓眾人起身，信賴的目光朝著上將軍風踏月望去，並未因為此次的政變而遷怒于他。

　“微臣定當幸不辱命！”

　風踏月單膝跪地，剛毅的面容上，浮起了嚴肅之色。

　伴隨著大軍離開，百官也離開了皇宮，偌大的皇宮也變得安靜下來。

　太皇太後受了驚嚇，被雲姑扶回去休息。太上皇也交待了一聲，回到了他們隱居之處。畢竟如今他們在外人面前已經是死人了，若是被其他人認出來，那就不好了。

　華燈初上，皇宮沐浴在月光之下，每一片琉璃瓦，都染上了銀色的輝彩。

　帝凰宮內檀香繚繞，裊裊的香霧飄散在殿宇之內，側殿里擺放著幾張嬰兒搖床。幾個孩子今天難得出來透透氣，都興奮了好久，晚上也睡得格外香甜。

　舒翼，冰穹和聖冥三人在側殿照顧幾個孩子，雪芍，清漪和淺草三人在水牢中心驚膽顫地過了這麼多日，雖然沒有受皮肉之苦，但卻也是吃不好睡不飽，鳳魅雪便讓她們早早的歇下了。

　隨風和鏡月遠遠地隱匿于暗處，兩人坐在月下的湖邊，吹著夏夜的風，感覺恍若隔世。

　帝凰宮內，鳳魅雪泡了一會兒舒服的溫泉，緩緩走出浴池，披上了縴薄的火紅寢衣，緩緩坐在書案一側。

　書案之上擺滿了奏折，都是這些日子堆積下來的，因為沒有帝君玉璽，所以陌長歌一直無法批閱這些奏折。這些堆積成山的奏折，讓他也著實有些無奈。

　“真沒想到陌長歌居然還沒死？”

　鳳魅雪白嫩的小手，伸出金絲邊紋的袖口，捏起一張奏折，目光匆匆掃過。紅唇輕啟，清甜嗓音，宛若流泉。

　朱紅色的蓮花紗燈，擺放于書案旁邊，照得她的面容，溫暖明媚。

　她邊說著，邊將奏折按照輕重緩急分好，讓陌煙華不至于手忙腳亂。

　一縷發絲，落在她的額間，她也不曾發覺。

　“陌長歌本就是諸位皇子之中城府最深，心機最重的一個！他會死里逃生，雖是意料之外，卻又是情理之中。若是他那麼輕易就死了，反而叫我感到疑惑。他這一生萬般籌謀，步步為營，從來都不肯服輸！”

　陌煙華放下手中的朱砂筆，伸手將鳳魅雪散落的發絲撩到耳後，再度執筆，開始批閱緊急的奏折。

　原本攝政王風雲華和丞相蘭夢柯二人想來幫忙，念及他們如今身心俱疲，他便拒絕了他們的好意。幸而有賢內助，可以為他排憂解難。

　“他不肯認輸又如何？不是他的東西，無論他如何強求也是無濟于事！”

　鳳魅雪絕美的面容上，滑過一抹自信的神彩，眼眸在燈光中，簇亮星火。

　局若人生，誰執手落子，誰又能贏盡天下？

　“皇圖霸業，功成名就，是萬千兒郎畢生追求，哪怕明知希望渺茫，也會不顧一切放手一搏！俗世啊！不過如此！”

　陌煙華感慨地長嘆了一句，手中朱砂劃過奏折，赤紅妖嬈滲透紙背，那一字字龍飛鳳舞，盡顯帝君霸氣。

　墨發如瀑布披下，還未完全干透，先前沐浴過後，便匆匆開始批閱奏折，來不及去擦拭。

　“這天下與我，孰輕孰重？”

　鳳魅雪走到他的身後，拉過一條干淨的毛巾，伸手捧起他的發絲，為他擦拭起來。

　她淡淡的嗓音，帶著幾分好奇的探究，伴隨著夜風，吹地紗燈閃動了一下。

　陌煙華手中的朱砂筆，微微一頓，轉過俊美絕倫的側顏，如刀削斧鑿的面龐，輾轉過一縷繾綣的柔情。平日的冰冷漠然，在他那一雙淡金色的瞳仁中緩緩消融，只有一股滾燙的熾熱溫度，傳遞到鳳魅雪的心房。

　“我可以袖手天下，但卻不能沒有你！”

　他牽起她的手，天籟般動聽的清潤嗓音，比最美的琴音還要叫人迷醉。字字發自肺腑，充滿了真摯，沒有一絲的遲疑。

　“娘子，我這樣回答，你可明白？”

　鳳魅雪展顏一笑，笑容像是摻了蜜糖似的，笑起來亮晶晶的，叫他的心都跟著甜起來。

　她雖笑而不答，他卻盡數明白了她的回答。

　這天下不過是一片高不勝寒的寂寞空虛，怎及得上手中這一方柔軟溫暖來得重要。

　如今，他手中的朱砂筆，掌生死，定興衰，他肩負的不過是一份責任。他要的只是為妻兒子女開闢一片清平盛世，讓他們可以過上無憂的生活。

　“相公，你今日都沒吃東西，差不多也餓了，我去給你準備一些茶水點心！”

　鳳魅雪微微一笑，將另一只手上的毛巾放下，娉婷的身影，便朝著殿外走去。

　帝凰宮中也有一處廚房，平日宮女們將這里打掃得干干淨淨，鳳魅雪一早就屏退左右，也沒有讓宮女進來打擾。

　她手中提著一個紗燈，推開廚房的門扉，自紗燈中散發出的燈光，點亮了整間廚房。

　廚房里面一應俱全，鳳魅雪挽起衣袖，揉起了面團，開始動手做點心。

　爐灶之內的火將鍋里的水燒開，她將做好的糕點，放入蒸籠之內。待到水燒開之後，泡了一壺熱茶，聞著滿室的茶香與糕點的香氣，她的面容上就浮起了一絲溫暖的笑容。

　“好香的味道！小鳳兒，有什麼好吃的，也分一點給我嘗嘗！”

　一陣酒香飄過，一道天藍色的身影，就落于月下的窗前。紫發飄揚，男子手握酒壺，姿態慵懶，鳳眼之中透著幾分喜悅之色。

　“半夜三更，花少主登門造訪，怕是選錯了時間吧？”

　鳳魅雪手執筷子，夾起了一個個蒸好的點心，擺放于點綴著清雅竹葉紋路的碟子上。單單是看著那精美的糕點，就叫人食指大動了。

　“非也非也，月黑風高，正好適合做一些快樂的事情！”

　花冷醉搖了搖手中的酒壺，長眉微微一挑，臉上的笑容格外嫵媚。

　“那你就一個人在窗戶上快樂吧！我就不打擾了！”

　鳳魅雪將幾個碟子放進盤子，另外也將熱茶壺和杯盞擺放好，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朝著殿內走去。

　“喂，小鳳兒，你別走啊！你難道不想知道那些幽隱殿的人，為什麼要插手奪權嗎？要知道幽隱殿可是隱世宗派，被明令禁止不得參與世俗爭斗的！”

　花冷醉見到她根本就不想和自己多說幾句話，心中不由一陣失落，但他卻不氣餒，腳尖一點，追上她的身影。

　一株紫紅色的木槿花開滿枝頭，鳳魅雪盈盈轉身，大紅的寢衣，裙擺輕揚，一頭絕美的發絲沒有一絲束縛。她眨了眨美麗的眼眸，似乎對他所說的事情很感興趣。

　她端著茶水點心站在木槿花樹下，月光清澈地落在她的身上，讓她看上去美麗不可方物。

　這是花冷醉第一次見到鳳魅雪這樣的一面，不是尊貴絕倫，不是冷氣逼人，而是鄰家女孩一般，讓他的心怦然一動。

　“你若是想說，就說。若不想說，我就走了！”

　鳳魅雪淡若流雲的嗓音，沒有太大的波瀾，清脆甜美，叫人回味無窮。

　“你別走，我說！”

　花冷醉眷戀的看了她一眼，對于這個冷心的小女人，所有辦法都用不上，讓他不由一陣氣惱。心中終是敵不過憂慮，還是開口留下了她的步伐。

　“我也是方才得到消息，幽隱殿中人涉足皇權爭斗，為的不過是奪取凡界帝璽。奪天之爭已經開始，為期一年，在這期間任何人得到帝璽，就可以繼承凡界之主的力量，成為執掌凡界的至尊之主。”

　他頓了頓，繼續講解起來。

　“凡界之主的位置已經懸空多年，哪怕是其他幾界的勢力，也都有意扶持一股勢力，爭搶凡界之主的位置。”

　“奪天之爭與我何干？”

　鳳魅雪聽到似曾耳聞的奪天之爭，這才知道原來一股暗流已經洶涌澎湃，但這些爭奪權力的事情，她的興趣並不大。

　“當然與你有關，否則我就不會來了！”

　花冷醉見到她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差點被她氣得吐出一口血來。其他人聽到爭奪凡界之主的至尊地位，哪里會如此淡定？

　偏偏就有這麼一個女子，對于這個足以叫全天下人瘋狂的奪天之爭，興趣缺缺。

　他自然不知道，鳳魅雪如今只希望好好養育孩子長大，過著簡單的生活，那便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奪天之爭的關鍵在于帝璽的歸屬！然而，據我所知，帝璽並非是單獨的一塊，而是分布在各大帝國，你們天曜皇朝便有其中一塊！”

　“難道說是天曜皇朝的玉璽？”

　鳳魅雪張了張紅唇，忍不住將心中所猜測的說出口。平靜的玉顏之上，終于有了一絲波瀾。

　這玉璽是天曜皇朝世代傳承的帝位象征之物，若是被搶走的話，那等同于皇權被奪。

　其他的事情，她不想管太多，但是任何人想搶她家的東西，她是絕對不允許的！

　“沒錯！天曜皇朝，雲夢皇朝，蓮月皇朝各大帝國的玉璽，都是帝璽的一部分。所以，這一次奪天之爭掀起狂瀾，你們無論願不願意，都注定要被卷入其中！”

　花冷醉嚴肅的聲音，充滿凝重的落了下來。

　“謝謝提醒！”

　鳳魅雪點了點頭，面容上看不出是什麼神情，她道了聲謝，便轉過身朝著殿內走去，這點心茶水若是涼了就不好了。

　“沒良心的小女人！”

　花冷醉撇了撇嘴，滿眼幽怨，聲音也帶著幾分無奈。

　“刷！”

　一道淡光飛過，一碟糕點就落在了他的手中，他聞著那清香四溢的糕點，俊顏之上的郁悶之色一掃而空。腳尖一點，跳到琉璃瓦頂之上，對著月色喝起酒來。

　入喉的美酒，似乎比先前來時的味道更好了幾分，明明還是那樣的酒，但喝起來滋味卻是完全不同！

　他含笑著望著手中的點心，決定將它們小心保存好了，以後可以天天看著配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