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冰淵地獄

鳳魅雪精致的面容上，滑過了詫異之色，水潤明眸輕輕一斂，瞳眸中映著那道俊挑如嵐的身影。

　陣陣藥香，從他的身上飄散出來，淡淡的，淺淺的，很好聞。

　聞香識人，這清新自然的藥香味道，除了納蘭風吟，不會是其他人。他常年與藥草為伴，身上不知不覺中沾染上了這樣的味道。

　暖如薰風的微笑，自納蘭風吟的唇角泛濫開來。海綠色的雲錦長袍與那碧綠的一樹枝葉相互映襯，整個人就像是從森林中走出來的精靈，清風一般的縹緲氣質，叫人不可捉摸。

　他看向陌煙華的時候，目光則淡了幾分，冷了幾分，沒有見到鳳魅雪時候自然流露的欣喜，透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

　陌煙華冷眸同樣掃過納蘭風吟的面龐，比他的眸光還要冷，還要酷，簡直就是冰霜飛舞，要將他生生凍成冰雕。

　兩人之間眼刀飛射，明明的天雷勾動地火的火爆場面，但卻是寒氣森森，陰風陣陣，宛如烏雲壓頂。

　他們都是極其出色的美男子，兩人目光膠著在一起，死死地盯著對方，那畫面讓鳳魅雪忍不住張了張嘴。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基情四射！”

　鳳魅雪那感慨的聲音，讓兩人的嘴角都有了抽搐的弧度。

　“煙華，魅雪，你們怎麼來這里啦？”

　一道驚喜的聲音響徹而起，伴隨著君無念探出的小腦袋，眼底滿是驚喜。

　“無念，你也在呢？”

　鳳魅雪抬頭看著碧綠的葉間，君無念臉上溢滿了開心的笑容，一口白牙在暮色里格外璀璨。

　“嗯嗯，我和師傅來這里，已經有些時日了！”

　君無念笑著說道，仿佛沒有看到他們之間的劍拔弩張，熱絡地跟招呼鳳魅雪上來。

　“快上來坐吧！”

　“嗯！”

　鳳魅雪點了點頭，看了正在和納蘭風吟目光相較的陌煙華一眼，他立刻就知曉了她的意思，伸手攬著她的腰，小心翼翼地帶著她飛到木屋之中。

　敞開的木門上有著樹木的紋路，半米嫩黃色的陽光，斜斜地鋪在木質地板上，溫暖明媚。

　走進屋子之內，就可以看到屋里有著各種藥草，桌上擺著散亂的書籍。屋中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僅有一張木板床，鋪著一層淡綠色的薄被和一個藥枕。

　青藤攀附在木屋的窗戶上，柔軟地垂墜下來，隨著清風搖曳。

　“見過魅雪小姐和煙華公子！”

　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彬彬有禮地朝著他們打了聲招呼。

　鳳魅雪循聲望去，納蘭風吟的另一個徒弟君詩魂，正在將藥材一一分類放置好。

　君詩魂是君無意的弟弟，相較于貪玩的君無意，君詩魂無疑讓納蘭風吟省心很多，凡事都做得很好。

　“這里有坐的地方嗎？”

　鳳魅雪看著這被藥草擠得滿滿的屋子，連下腳都有些困難，生怕不小心就踩到什麼藥材。

　“讓你見笑了，請到里屋坐吧！”

　納蘭風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臉龐之上有著溫柔如月的神情，讓他原本就俊美的面容越發迷人。

　只可惜鳳魅雪並未注意到他的神情，而是好奇地看著各種各樣的奇花異草，還有屋中一口懸浮的煉藥鼎爐，縷縷煙塵正是從這個藥鼎中飄出來。

　“師傅在煉一種高階丹藥，這里都是煉藥要用的藥材！”

　君無意開口解釋道，臉上也有幾分疲憊之色。

　這些日子為了尋找這些藥材，他們走了很多地方，因為這一種丹藥需要在暖冷相間的地方才能練成，他們才特地趕到這里。想起徒手攀爬千刃崖，他就感覺一陣頭皮發麻。

　煉藥是一件非常復雜的事情，加上納蘭風吟要煉的又是他從未挑戰過的丹藥，所以煉制起來就更加困難。

　他聽師傅提過那是一種能夠讓人起死回生的至尊丹，若是煉成的話，那師傅也就會成為一名神藥師。

　幾人繞過堆滿藥草的地方，走進了一旁的里屋，這里比起外面要來得空曠很多。有著幾張木桌椅，平日納蘭風吟他們便是在這里休息。

　鳳魅雪和陌煙華坐在窗邊的椅子上，沒有怎麼閑話家常，接過君詩魂端進來的泉水，鳳魅雪便直接開口問起冰淵的情況。

　“你們可知道冰淵什麼地方有一些奇怪的事情發生？或者出現一些異象？”

　她記得玲瓏蓮珠出現的地方，大凡都有異象出現，故而有此一問。

　“你們要進冰淵？”

　納蘭風吟聽到她的問話，眉頭不由一皺，目光掃過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充滿了擔憂。

　“若是他一個人去，我倒沒什麼好說的。不過，若是你也一起，那我還是要說一句，你最好不要去。”

　“為何？”

　鳳魅雪雙手托腮，眼底滿是疑惑不解。

　“冰淵有著冰天十八重獄，一層更比一層寒冷。最重要的是冰淵底下禁神結界，神力幾乎無法使用。每往底下一層，對神力的壓制力就越大，那里就是十八層地獄，每一層的出口都有一頭守護獸。”

　納蘭風吟講述著冰淵之中的危險，臉上也布滿了凝重之色。

　這下地獄的事情，他一點也不想讓她去做。至于陌煙華的安危，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他的心思懶得花在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聽你這麼說，我更堅定了要去冰淵的決心。”

　鳳魅雪清甜的嗓音，帶著絲絲柔軟，讓人聽著都會覺得心坎一寸寸軟下來。

　她就這樣靜靜地坐在窗邊，絕美的面容上有著淺淺的溫柔之色，像是美麗的蝶兒，收攏著剔透的羽翼憩息于花間，呼吸也放得格外輕柔。

　聽納蘭風吟簡單的話語描述，她仿佛已經身臨其境的感覺到冰淵的危險超乎她的預料。

　神力無法使用的地方，陌煙華進入之後，就如同普通人一般脆弱。只要是想一想那樣的情景，她就無法讓他一人去面對危險。

　有些人，是她拼卻性命也要保全的，陌煙華就是其中一個！

　“唉，你何苦這般固執呢？”

　納蘭風吟清潤醇雅的嗓音，充滿了深深的無奈。看著這個比男子還要勇敢的女子，他的心中充滿了復雜。

　尋常人聽到冰淵的可怕，連靠近都不敢。她懷著身孕，本就更加弱勢，卻沒有一點畏懼，反而固執得叫他無力勸阻。

　她是個極其有主見的女子，一旦下了決心，不管他說破嘴皮子，也不能動搖她的想法。

　“我有自己的堅持，這樣的堅持對我而言，其實並不苦！”

　鳳魅雪啜了一口清冽的泉水，臉上有著高深莫測的神彩，身上的自信光輝，總能讓人自慚形穢。

　她強大的不是血脈，而是內在的靈魂。面對困難，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退縮，而是跨越它。逃避是不能解決任何事情的，所以她必需要選擇勇敢的面對。

　哪怕前面的危險，像是一座大山，阻擋她的去路。她也會一步一步，攀爬上高峰，將所有的阻礙一一克服。

　人生本來就充滿了挑戰與機遇，若是凡事都畏首畏尾，永遠都不可能成功。

　“真拿你沒辦法！”

　納蘭風吟嘆了一聲，心中的擔心，仍然揮之不去。

　“我都拿她沒辦法，你又怎麼勸得動她？”

　陌煙華放下手中的水杯，聳了聳肩膀，雙手交疊在腦後，姿態透著幾分瀟灑。

　他舒緩綿延的嗓音，有著一絲篤定。

　他可不覺得納蘭風吟在鳳魅雪心中的地位比自己高，他都勸不動的事情，納蘭風吟就更不用說了。

　他心里還是希望鳳魅雪不要去冒險，但就如同納蘭風吟所說的那樣，她是太固執了。

　納蘭風吟挑了挑眉毛，看著他那滿足的模樣，心中不由一陣羨慕。他很羨慕陌煙華能夠得到鳳魅雪全心全意的感情，那是他怎麼追尋也無法追尋到的！

　他是一個懂得克制自己情感的人，不會讓一時的沖動，毀壞了一些原本能夠存在的東西。

　男女之間不是沒有單純的友情，只要一個不知道，一個打死也不開口。

　兩人永遠保持著這樣的距離，也許比普通的朋友更親近一點，因為他愛著她。但又比真正的戀人疏遠一些，因為她並不愛他。

　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便是這樣，站在她一臂之外，默默地凝視著她。為她做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想到她之前的問題，他又思考了一番。

　“冰淵之中奇怪的事情很多，一一細數也說不盡。若是說有什麼特殊的異象，那倒是有出現過。”

　“什麼異象？”

　鳳魅雪搖了搖手中的水杯，看著清水在杯中晃動，映著漸漸黯淡下來的日光。清甜的嗓音，宛如清風流雲般輕輕地落下來。

　“我記得在冰淵的第七層，出現過大片極光，這種異象本不該在深深的冰淵底下出現，但它卻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不知道這個能不能替你提供一點線索？”

　納蘭風吟單手支著側顏，墨黑的發絲，垂落在肩旁。提到冰淵第七層的時候，他的面色都有點異樣。

　“冰淵第七層，我知道了！到時候會特別注意一下！多謝納蘭了！對了，你也去過冰淵嗎？”

　鳳魅雪聽到他的話，忽然想到了這個可能性。若是他沒有去過的話，不可能會如此了解冰淵才對。

　“師傅前幾天才從冰淵回來，為了那株冰凝聖草，師傅可是足足養了好些天的傷，到現在怕是還沒好。”

　君無念心直口快，沒看到納蘭風吟使的眼色，直接把他負傷的事情說出來。

　“納蘭受傷了？可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助的？”

　鳳魅雪聽到君無念的話，淡淡的聲音中也有著關切之意，讓納蘭風吟感覺如沐春風，身上的傷勢似乎一下子都好了。

　有她一句關心的話語，他做的那些全都值了！

　哪怕她從來都不知道，有一個人深深地愛著她。

　“看他那臉色紅潤的樣子，八成也沒什麼大問題！”

　陌煙華酸溜溜的聲音，有著掩不住的醋意。鳳魅雪平日對其他人幾乎都是不管不問，何曾有這般關心過？

　“我沒事的，更何況我自己也是醫者，你不需要擔心！”

　納蘭風吟的臉上，笑容格外的燦亮，黑曜石般的眸子里寫滿了愉悅。

　鳳魅雪聽到他的話，也覺得有理。他的醫術那麼好，有傷勢也能夠調理好的。

　“天色也晚了，我們就不打擾了！”

　陌煙華不想再多看納蘭風吟那欠揍的笑容一秒鐘，了解冰淵的大概情況之後，便起身打算離開。

　鳳魅雪看不出納蘭風吟深藏于心的感情，他卻可以感覺得到。看那家伙對她說話的時候，眼楮就像是金子似的閃光，嘴角總是朝著兩邊翹起，那麼濃烈的喜悅，騙不過他的！

　納蘭風吟不是個喜歡強取豪奪的男人，但正是因為這樣，他的威脅才更大。

　女人大多喜歡溫柔體貼的男人，納蘭風吟這樣的男人，絕對具有殺傷力，他說什麼也要防得緊一點。

　作為一個好夫君，要打得過禽獸，防得了餓狼，滅得掉狂蜂，踩得下浪蝶，斗得過美男……

　所以，他一直都在努力，成為一個絕世好夫君。

　鳳魅雪見到他想走，也緩緩站起身來，打算向納蘭風吟告辭。

　“忘了告訴你們，冰淵的入口僅僅在子夜時分才會開啟，你們還在這里休息一會兒，等時間快到了再過去比較好！無念燒得一手好菜，你們也可以嘗嘗看，另外我也想替你診診脈，看看胎位情況，你們意下如何？”

　納蘭風吟白玉俊顏上，笑容溫暖至極，清風般的嗓音，不急不緩得落下。

　“那好吧！”

　鳳魅雪聽他都說到這份上了，便答應了下來。

　陌煙華聽到他要替她診脈，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是也沒有再反對。

　他們兩人都是想要為她好，有些讓步，他也不會吝惜去做。這段日子的奔波，希望沒有讓寶寶受到不好的影響。

　君無念聽到納蘭風吟的話，也連忙去準備飯菜。看鳳魅雪和陌煙華一路風塵僕僕，一定沒有怎麼吃東西，他可要好好準備一番才行。

　這里地處偏僻，好在他早就帶了足夠的干糧和食材，放置于特殊的須彌袋之中，就算放很久也不會變質。

　“請把手伸出來！”

　納蘭風吟微笑著望著鳳魅雪，眼神溫柔，仿佛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寶。他的目光並不熾熱，很輕很柔，不會讓鳳魅雪心生反感。

　她伸出白嫩的手，放置于桌上剛放上的柔軟小枕上。

　金絲繞過她的手腕，納蘭風吟手指搭在金絲之上，閉上眸子感受著她的脈搏跳動頻率。

　陽光完全消失，屋子里沒有點燈，但纏繞在屋頂上的藤蔓，卻散發出了淡淡的熒光，照亮了屋子。這樣的光線並不刺眼，像是星光似的，順著藤蔓的枝葉，在梁柱上蔓延開來。

　陌煙華靠在一旁，看著納蘭風吟專注地替鳳魅雪把脈，心中對他的敵視，稍稍減弱了一點點。

　“胎兒的情況不算穩定，但卻很健康。而且，若是我預料的不錯，孩子恐怕不止一個！”

　納蘭風吟收起金絲，看到鳳魅雪緊張的面龐，也沒有吊她的胃口，直接告訴她想要知道的情況。

　“寶寶的四周被一股力量包裹住，你怎麼能判斷出不止一個？”

　鳳魅雪聽到他的話，心中不由一喜，只是想到她的輪回蝶瞳都無法看透那團迷霧，不知道納蘭風吟是怎麼知道的？

　“呵呵，這個是根據一名醫者的直覺，做出的判斷！”

　納蘭風吟聲音清淺，話語中有著身為醫者的自信。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不會錯的，以前胎兒沒有成型，他很難判斷出情況，但現在鳳魅雪已經差不多要臨盆了，他相信自己不會看錯的！

　“難道是雙胞胎？煙華，你覺得我們的寶寶是男孩還是女孩？”

　鳳魅雪雙手撐著小腦袋，臉上滿是激動之色，有著各種猜測。不知道寶寶是男孩，還是女孩兒，如果是雙胞胎，那會不會長得很像呢？

　單單是想一想，她就感覺好期待。

　“我不管寶寶是男孩還是女孩，只要是你生的寶寶，我都喜歡！”

　陌煙華牽著她的手，舒緩的嗓音，充滿了暖意，溫柔得說道。

　“嗯！”

　鳳魅雪點了點頭，心中滿是幸福與甜蜜。只要是他們的寶寶，都是他們最期待的！

　納蘭風吟見到他們兩人眼中閃爍的幸福光芒，眼中也滑過淡淡的柔和之色。有時候不開口，也是一種成全，免得讓人徒增煩惱。

　他走出里屋，將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沒有人見到他唇角溢出的淡淡血跡，帶著幾分青紫之色。他是萬毒不侵的體質，卻抵擋不了冰淵之中的寒毒入體。

　只是他卻不曾後悔，因為他是要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煉制的丹藥。他能做的不多，只想盡自己所能，給她最好的！

　他的目光望著木屋之中，一株株靈氣充沛的靈草，悄然拭去唇邊帶著冰渣的血，露出了薰風般的笑容。

　“師傅，飯菜做好了！”

　君無念從另一個房間探出頭來，朝著他叫道。

　“哦，知道了！你去叫他們一起過來吃飯吧！”

　納蘭風吟聽到他的聲音，身體不由微微一僵，不知道君無念有沒有看到什麼。不過聽他那如常的聲音，應該是沒有看到。

　君無念輕快地腳步，朝著里屋走去，背對著納蘭風吟的面龐上，卻浮起了一絲擔憂。

　他沒有想到師傅的傷勢那麼重，調養了幾日，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只是他知道師傅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所以他也假裝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