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我也要去

　　深夜兩點半，得到確認的消息終於傳來。

　　掛上弟弟教練的電話，唐慕辰什麼表情都沒有，只開口說了一句話，“小剛你就不要太擔心了，沒什麼大事，我先過去看看，有消息再給你們打電話。”

　　若不是共同生活這麼多年的親密愛人，祈安之幾乎都要給他瞞了過去。可是愛人眼神深處的那一片冰涼，讓他意識不妙。

　　看了雪白著臉，明顯持懷疑態度的慕容剛一眼，深吸了口氣，鎮定的問，“說吧，小辰，到底出什麼事了。小剛，他沒你想像的那麼脆弱。”

　　慕容剛努力控制著聲線，緊緊握著爹地的手，“辰叔，你說吧。這麼大的事情，網路媒體遲早會曝光，你想瞞也瞞不住。你說，我能承受得住。”

　　在從電話裏聽到那聲巨響之後，慕容剛就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他知道這回的事情不是他一個人能夠扛得住的，況且肚子裏現在還有了寶寶，他不需要偽裝的堅強，他也需要強有力的支持。

　　所以，在經歷了七年的磨礪，心智日臻成熟的慕容剛果斷打電話叫來了大伯夫夫，悄悄接上自己，回了爸爸和爹地的家。只有在這裏，才可以避開雙方的老人家，方便打探事情的真相。

　　真相很糟，唐慕辰不知該怎麼說出口，躊躇再三，終於忍不住淚濕於睫，“小蘋果他……陷入深度昏迷了。”

　　在人生的最後一次職業比賽中贏得了冠軍，興奮的他駕車衝到緊鄰觀眾席的地方，找助力要來手機，給慕容剛打了那個電話，可是報喜的話還沒說出口，就有興奮過頭的車迷從高空往還未完全比賽完的場地上擲下鮮花，迷亂了某位車手的視線，慌亂之中，那位車手駕駛的摩托失控，撞上了新科冠軍的車，毫無防備的小流氓一把就給甩了出去，摔成重傷。

　　別的唐慕辰不忍心細說，最麻煩的是，“小弟為了打電話，脫下了頭盔，頭部受到重創……”

　　祈安之咬緊牙關，把愛人攬進懷裏，把他的頭摁在自己的胸前，用力撫著他的背，讓他把眼淚藏在自己胸前。

　　祈幸之就感覺兒子忽地全身一緊，眼神都停滯了。慕容剛是醫生，比一般人更加瞭解頭部受傷的可怕。

　　大腦，是人體神經中樞所在，就好象電腦的CPU，是人身上最複雜最精密的地方。如果別的地方長了腫瘤或是什麼麻煩的毛病，最多不過一割了之，或者找器官移植。可是大腦是絕無取代的，這也就是許多腦瘤病人，就算是良性，最後為什麼也不得不面臨無法醫治，活活痛死的結局。

　　而與死亡幾乎同樣可怕的，就是不死不活，醫學上俗稱的植物人。唐慕陽，很有可能就遭遇這種情況了。

　　“我……我和你們一起去！”慕容剛的聲音顫抖著，但語氣卻是異常堅決，“我是醫生，有些決定我可能比你們更清楚該怎麼做。辰叔，帶我去吧。”

　　“這怎麼可能？”祈幸之第一個表示反對，“你現在怎麼能長途飛行？還去到那種地方？”

　　“我可以的！我快到五個月了，情況很穩定。爹地你要不放心，我從醫院裏抽一個護士隨行，不會有問題的。”慕容剛態度非常強硬，他要去，他一定要去！

　　“小剛！”穆杉也拉著兒子的手，持有保留意見，“你就是能去，到了那裏要怎麼照顧他？你的身體受得了麼？”

　　“大家別著急，先聽我說。”祈安之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提出最關鍵的一個問題，“首先，這件事絕不能讓爸爸知道。他年紀大了，心臟也不好，萬一知道小蘋果出了事，那就麻煩大了。”

　　唐慕辰用力點頭，忍住眼淚，確實，這也是他最大的擔憂。

　　“所以，”祈安之做出決定，“這事別說小剛不能去，小辰也不能去，讓我和穆杉去。穆杉在國外人脈廣，我們倆一起去，就已經足夠了。你們再去，也是多餘，反而讓我們操心。”

　　“對！”穆杉很贊成他的意見，“我可以動用家族力量，無非就是內部懸個賞，相信可以找到全世界最好的醫生，來給慕陽會診。”

　　這個聽起來，似乎是最佳解決方案。可是唐慕辰提出一條，“可你們走了，我們也瞞不住爸爸，總不能讓他不看電視不看報紙不上網吧？而且小弟比賽完了還不打電話回來，他一定會起疑心的。”

　　“所以你更不能去，得在家裏陪著他。能瞞一天是一天，慢慢的告訴他真相。小剛最好也能時常過去，讓爸爸看著你，想想未來的孫子，心裏恐怕還能好受些。”

　　“可是這樣真的有用嗎？”慕容剛很是擔憂，“頭部受傷，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有可能會需要很長的康復週期。我真的……”

　　真的不想在孩子生下來的時候，見不到他的爸爸。他把手搭在小腹上，說不下去了。

　　屋子裏的人都沉默了。

　　唐慕辰心頭一陣酸楚，方才的電話裏，教練也要他做好心理準備。萬一出現最壞的情況，弟弟很有可能就挺不過來了。

　　不讓爸爸去見他，免得白髮人送黑髮人還勉強可以說得過去，可不讓慕容剛帶著孩子見他最後一面，就實在太殘忍了。

　　可要是帶著他，怎麼去？

　　“唔……我有一個建議。”

　　驀地，書房門口，有個小腦袋鑽了進來。慕容烈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臉，很是正經的先道了個歉，“對不起，我不是有意偷聽你們說話的。只是睡不著，想出來吃點東西……嗯，我這兒真的有一個建議，你們要聽嗎？”

　　二十分鐘後，談話結束，開始行動。

　　慕容剛不再返回祈家，就在家裏休息，抱住弟弟，誠心誠意說了句，“謝謝。”

　　“不用客氣！”難得給哥哥這麼誇獎的小妖孽很是不好意思，摸摸他的肚子，“我這個做舅舅的，也總要出點力嘛，日後才有資本在外甥面前吹噓啊！”

　　慕容剛捏捏他的臉頰，終於綻開一絲暖暖的笑意。

　　等到天一亮，唐立賢就見兒子兒婿一臉緊張的找到他，“爸爸，出事了。”

　　啊？唐立賢一聽，老心臟頓時就狠狠的抖了一下，“是你們弟弟？”

　　“不是，是小剛。”

　　什麼？唐立賢當時就急了，“他出什麼事了？孩子不好了？我得去看看！”

　　“是這樣的。”唐慕辰用昨晚慕容烈教的謊話哄他，“現在天氣又乾又冷，小剛也不知道是不是從前的緣故，心裏還是有陰影，總覺得全身都不舒服。昨晚上特意找了我們載他跑了回去，跟他爸爸商量，想換個地方待產。”

　　祈安之把話接了過來，“後來我們一商量，穆杉家不是在海外有許多別墅麼，就打算送他出國找個氣候好，有溫泉的地方療養。可是小剛這要一走，必須得有人照顧。小烈高中學習緊，幸之走不了這麼久，我們也都有工作，不可能長期去陪著他。雖然有醫生護士，可總不能沒個家裏人吧，您說，這該怎麼辦？”

　　“這有什麼難的？”唐立賢一拍大腿，自告奮勇，“我去啊！反正我在家也是閑著，正好，陽陽比賽也完了，讓他一起去！”

　　唐慕辰強忍著心裏的悲痛，故作輕鬆的哄著老爸，“正好要跟您說這事呢，昨晚我們跟弟弟說了，他也是這個意思。不過他比賽剛完，這回又拿了冠軍，所以車隊有些商業活動還是希望他參加一下。那小子也想多賺點奶粉錢，所以想把這事拜託給您。電話裏，我是把他狠狠罵了一頓的，您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讓你操心，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唐立賢當即上當，賠笑著跟大兒子說好話，“沒事沒事，爸爸還不算太老，別的幹不了，照顧小剛還是沒問題的。你弟弟不也是不想麻煩你們嗎？難得他現在這麼懂事，就隨了他的心意吧。再說，他在歐洲，我們也過去，他反而能時常回來看看小剛。至於小剛，他生的可是我們老唐家的孩子，我作為長輩，是很該出面照顧他的。也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你們要是想爸爸了，飛過來看我們就是！”

　　這麼疼愛弟弟的爸爸，要是知道了實情……唐慕辰覺得自己快裝不下去了，眼淚幾欲掉落。

　　祈安之在桌子下面使勁掐了愛人的手一把，笑臉迎向岳父，“那要是爸爸同意了，就好辦了。穆杉已經去安排行程了，您也知道的，他們家排場大，搞不好，今天就能走了。”

　　“好啊！”唐立賢沒什麼問題，老頭子隨便收拾幾件行李就行了，“你趕緊給他回個電話，弄個舒服的飛機。小剛現在可得重點關照，不能太辛苦的。”

　　祈安之在心中長出了一口氣，終於暫時蒙混過關了。

　　他們行動神速，當天下午，剛吃了午飯，一架專機就載著一家人啟程了。

　　穆杉也不知是怎麼協調的，居然弄來了一輛大型豪華客機，機上不僅有客廳臥室洗手間，還有廚房時時提供最新鮮的食物。那感覺，唐立賢感覺跟總統專機也差不多了。

　　機上除了他和慕容剛，祈安之唐慕辰，還有穆杉祈幸之都跟了來，說要安頓好他們才能放心離去。而慕容剛自己，也聯繫了國外的一位他們“秘密組織”的同行，帶了醫院裏一位經驗豐富又絕對靠得住的護士隨行。

　　一路平安。

　　到達之後，都不用他們去排隊過關，有海關人員主動登機幫他們辦理了驗證手續，然後用VIP通道送他們離開。

　　直到住進穆杉特別安排的莊園，唐立賢都不知道，自己的小兒子正在離這不過短短數十公里的高級私立醫院裏，與死神進行著艱苦卓絕的搏鬥。

　　慕容剛一到這兒，整顆心都要飛出去了！小流氓，他究竟怎麼樣了？

　　“你現在絕對不能去！”祈幸之強迫兒子先好好休息，倒倒時差。他也害怕小流氓的情況不太好，刺激到兒子緊繃的神經。

　　慕容剛明白這是為了自己好，只能暫且按捺下心中的無數焦慮與擔心，就算是輾轉反側，他也必須在床上度過。

　　而唐慕辰安排好老爸，火速就和祈安之穆杉一道趕往了醫院。他們家的小蘋果，現在究竟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