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變化
林茹雲在接到謝知味電話的起初並不想去醫院看望謝知味。
在她的想法裡,同謝蛟在一起的謝知味,找她是絕對沒有什麼好事情的,無論謝知味是自願還是被迫,林茹雲都不想再和謝蛟對上。
再說直白一點,就是林茹雲害怕謝蛟。雖然謝蛟一直微笑著,但謝蛟的眼神卻明明白白的告訴林茹雲——他不歡迎她。
既然不歡迎,林茹雲索性也就不去了。她心中雖然偶爾會想起謝知味,但這種“想起”的分量,卻小的足以讓林茹雲無視。
其實也並非是林茹雲故意這麼做,只是有些人天生涼薄,他們的世界裡只有自己,任由外人費盡心思,卻怎麼捂也捂不熱。
林茹雲如此,謝知味也如此。
可是現在謝知味特地打臉話過來了,那麼林茹雲若是再乾脆的拒絕,怕也不大合適,所以猶猶豫豫的,林茹雲還是同意去看看謝知味。
在醫院旁的水果攤買了個水果籃,林茹雲在謝知味給她打電話的第二天下午,去醫院看望了還在病床上的謝知味。
若是說第一次看到謝知味時,林茹雲只是懷疑謝知味和謝蛟的關係,那麼此時,她就可以完全的確定了。
因為謝知味裸露在外的皮膚,無論是嘴唇還是頸項,都帶著許多讓人一看就知道發生了些什麼的痕跡,而同那時相比,謝知味看起來又瘦了。
“顆顆。”林茹雲去的時候,謝知味還在床上閉目養神,她走進客房,把水果籃放到床頭,小心翼翼的喊了謝知味一聲:“你睡著麼?”
謝知味聽到林茹雲的聲音,睜開眼睛,輕輕的喊了聲:“媽。”
林茹雲聽著這一聲媽,不知怎麼的就有些手足無措。林茹雲和謝知味的感情並不好,從小到大,林茹雲都沒怎麼把心思放到謝知味身上,也正因如此,母子兩人的關係甚至說得上尷尬,可是現在看到謝知味幾乎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林茹雲不得不承認,她還是心疼了……雖然這心疼,只是像被螞蟻叮了一下。
“媽。”謝知味看著林茹雲:“我在B城買了幾套房子,現在已經交房了,我大概是用不上了,找個時間我們去房產局過戶吧。”
“啊?”林茹雲聞言一驚:“你哪裡來的錢和房子?”
“我炒股票得的。”謝知味語氣輕輕的,同他蒼白的臉色襯托起來,更顯得虛弱,他道:“媽,你是不是準備再婚了?”
“胡說什麼呢。”林茹雲臉色一紅,竟是沒有反駁。
“那人是誰?”謝知味問道——重生之前,林茹雲再婚的物件是余廉,而重生之後,物件卻不知道變成了誰。
“你不認識的……”林茹雲道:“是我在B城認識的一個人,對我挺好的,特別溫柔。”說道這裡,林茹雲的聲音顯得很不好意思。
再保養的好,林茹雲也是三十多歲了,再加上謝安的死給她帶來的打擊,讓她偶爾還是會流露出一絲老態。
“嗯,你喜歡就好。”謝知味道:“我找你來,就是說說房子的事……”
“這、這不好吧。”林茹雲小心翼翼道:“你以後,還要娶媳婦用呢。”
“沒有以後了。”謝知味道:“我不會娶媳婦了。”
謝知味此話一出,徹底坐實了林茹雲的猜想。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嘴唇有些哆嗦:“你哥……真的對你……”
謝知味沒說話,只是垂了垂眼。
林茹雲到底只是個小女人,無論是情感上還是理智上,都接受不了亂倫這種東西,上輩子的時候,她不知道謝知味和謝蛟的事,卻也在結婚後同謝知味徹底斷了聯繫,而這輩子……
“他怎麼能那樣呢。”最後,林茹雲也沒能說出什麼激烈的話,她被謝安養了一輩子,自然也清楚謝家的能量有多大,想要整死一個普通人,甚至只需要輕飄飄的一句話。
謝知味淡淡道:“你給我削個蘋果吧。”
林茹雲皺著眉頭,從果籃裡拿出一個蘋果,開始慢慢的削了起來。
“顆顆。”安靜了一會兒,林茹雲一邊削蘋果,一邊道:“你……如果是真的,別和他對著幹,吃虧的還是你。”雖然有些語無倫次,但也表達出了她想說的。
“我知道。”謝知味沒什麼反應。
林茹雲想了一會兒,還是覺的不妥,她只是個小市民,看著謝知味這幅模樣,就覺的後背有針在紮。上一次她還能自欺欺人,可是這一次……
“他打你了麼?”林茹雲小心翼翼道。
聞言,謝知味只是平靜笑了笑。
林茹雲閉了嘴,也知道自己的話多餘了,謝蛟不打謝知味,謝知味怎麼會躺到醫院的床上來,還是這樣一幅奄奄一息的樣子,但就算如此,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吃吧。”林茹雲把削好的蘋果遞給了謝知味,看樣子她還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謝知味咬了一口蘋果後卻道:“沒事你先走吧,我還睡一會兒。”
林茹雲這才如臨大赦的站起來,也沒和謝知味告別,十分狼狽的走出了病房。
謝知味看著林茹雲的背影,再看了看自己手裡削的坑坑窪窪的蘋果,手一動,直接將蘋果扔到了垃圾桶裡。
謝蛟是知道林茹雲去看謝知味的消息的,但他並沒有阻止,林茹雲那個性格,他是非常清楚的,膽小,利益至上,如果謝知味想叫她幫什麼忙,恐怕只有被賣的乾乾淨淨。況且還有他的人在場,根本不怕謝知味翻出什麼風浪。
“你的手到底怎麼弄的?”飯桌上,秦淮澤問道:“怎麼那麼嚴重。”
謝蛟一隻手纏著繃帶,用左手拿著湯勺——因為受傷的是右手,所以最近都很麻煩,他聽到秦淮澤這麼問,只是微微的抬了抬眼,連個表情都沒給。
“不會是因為你家那個小可愛吧。”秦淮澤笑著問。
謝蛟眼神冷冷的掃過去:“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
秦淮澤雖然笑著,眼裡的笑意卻漸漸的冷了下來……
“我看你,就是太心軟。”秦淮澤將口中的西蘭花咽下:“威逼利誘,不過是個十九歲的孩子,哪有那麼難對付。”
這就是謝蛟從不與人談論謝知味的原因,因為在所有人的眼裡,謝知味都只是個十九歲的孩子……而不是三十九的老妖怪。
所以謝蛟根本懶得回秦淮澤的話,繼續低頭吃著東西。
“實在不行,他總有親人吧。”秦淮澤繼續道:“拿著他親人威脅他,他還敢這麼作?”
秦淮澤這一番話,突然讓謝蛟醒悟——謝知味還真是有點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味道了。不過……說到在乎的人,謝蛟用紙巾擦了擦嘴,不知道許之山算不算一個。
當他晚上,謝蛟就去看望了醫院裡的謝知味。
這是他在謝知味生病之後,第一次來醫院看他,只不過他心中的怒火卻還沒有平息,只要被灼傷的手掌隱隱作痛,謝蛟就會想起那串被謝知味燃盡的檀木珠。
謝蛟是真的生氣了,也是真的寒心了,唯一不妙的地方是——他還沒有對謝知味死心。
而謝知味也沒好到哪裡去,他又瘦了,下巴尖尖,眉目之間是一派的虛弱,同前世那個八面琳瓏的他比起來,完全就是兩個人。
“晚上吃的什麼?”謝蛟問一直守著謝知味的徐吉。
“喝的粥。”徐吉道:“小少爺最近胃口不是很好。”
“每天都有燉雞湯嗎?”謝蛟道:“我吩咐的魚呢?”
“做了,每天都在做。”徐吉遲疑片刻,還是說出了口:“就是小少爺,不怎麼吃……”
謝蛟面無表情的看向窩在床上假裝看書,根本不理睬他的謝知味:“你死了,我倒也省心了。”
謝知味壓根理都不理,他翻了一頁書,只把謝蛟當成耳旁風。
“他想吃什麼,都給他做。”謝蛟在謝知味身旁坐了許久,到底還是沒什麼話想同謝知味說,兩人的關係到了這個地步,說什麼都是枉然。
謝蛟最終一言不發的起身離開了病房,全程謝知味沒有同他說一句話,而他,也沒有想和謝知味說話的意思。
謝知味在恨謝蛟,而謝蛟,何嘗不是在恨謝知味。
“小少爺……”徐吉見謝知味這幅模樣,勸道:“你看開一點……”其實他也知道自己是說的容易,輪誰遇到謝知味這樣的事,都不會看的有多開。
“徐吉。”謝知味道:“我是不是看起來特別的不識時務?”
徐吉不知道說什麼,這件事本來應該是謝蛟的不對,但當一方的實力壓過另一方太多太多,對錯這種事,就已經不重要了。
“我是該變變了。”謝知味放下了手中的書,目光游離:“這麼弄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呢……”更重要的是,繼續這樣下去,他大概就真的會被謝蛟囚禁一輩子,直至徹底的廢掉了。
徐吉不明白謝知味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只知道,如果謝知味繼續執拗,最後吃虧的,還是他自己。
這個世界,不就是這麼無情且殘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