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橫公魚被大黑欺負得沉在池子底下不露頭，只念念想著林響快回來，否則他肯定得被眼前這位渾身炸毛的白虎神君狠狠捶一頓。卻不想左等右等，就是不見林響人影。橫公魚不知道，其實不是林響不想回家，而是途中殺出個程咬金，把他攔在了半路。

“呦，又見面了，真巧啊。”

很巧嗎？林響歪歪腦袋，搓搓下巴，看著眼前的陸靖楊，好吧，就當是很巧吧。

“是很巧，你好，我趕著回家，麻煩讓讓路。回見。”

林響不想多和陸靖楊糾纏，卻不想對方沒這麼簡單放過他。一把拉住林響的胳膊，陸靖楊笑著湊近了林響面前，捏著林響的下巴，認真的說道：“你這習慣可不太好，不使隱身訣就在半空亂跑，要是被人看到了，知道會有多麻煩嗎？”

隱身訣？

林響愣了一下，這個大黑可沒告訴他。看看腳下，雖然已經是半夜了，可繁華的商務區依舊是燈火通明，人來車往。林響不由得出了一頭的冷汗。上次從麒麟大廈往下跳的時候就上了一回報紙，這大半夜的要是再被人拍到估計得被當成人形的UFO。

“想明白了？”

“恩。”

林響點點頭，卻一下撞上了陸靖楊的下巴，後知後覺的發現，從剛剛開始，自己和陸靖楊幾乎就是貼身站著，自己只要抬起頭，幾乎能碰到陸靖楊的鼻子，心下一動。

手腕上的白蓮依舊在綻開的狀態，剛剛和李鉺的廝磨的火熱似乎還留在肌膚之上，此刻卻為另一個男人心跳。林響有些懊惱的咬了咬嘴唇，尷尬的推了陸靖楊一下，向後退了一步，卻忘記了此刻自己正停留在半空，腳下一個踩空，險些從半空跌落下去，來不及掐禦風訣，陸靖楊已經伸手攬住了林響的腰，看著林響不自在的表情，輕笑一聲，乾脆俐落的一把將林響抱在了臂彎裡，不是橫抱，而是像抱一個小孩子一樣，只一條胳膊，就撐住了林響整個人的重量，一瞬間的高度變換，林響驚呼了一聲，連忙摟住了陸靖楊的脖子，低下頭，和陸靖楊仰起的目光撞了個正著，黑色的雙眼，偶爾有紅光閃過，烏黑的發被夜風吹拂著，挺直的鼻樑，殷紅的唇，回想起混亂記憶中那個仙姿飄飄，一身艷麗的男人，林響竟然一點也不覺得違和，或許，只有那種濃烈似火，絢爛如夏花的色彩，才配得上這條艷麗的騰蛇吧？

如果將李鉺比作讓人不敢褻瀆的金蓮，那麼，陸靖楊就像是美得罪惡的彼岸花，那種美到極致的色彩，幾可灼傷人的雙眼。

不由自主的撫摸著男人的眉眼，指尖描摹著記憶中熟知卻又感到陌生的一切，這種感覺很奇妙，帶著探索，也帶著渴求。

同李鉺在一起，林響感到舒適，兩個人之間的熱情，就像是理所當然的羈絆，但是，陸靖楊……

林響的眼中帶上了一絲迷茫，微微低下頭，臉上的表情有些陌生，“騰蛇……”

“恩？”

陸靖楊單臂抱著林響，就那樣靜靜的立於半空，繁星之下，夜色之中，像是煢煢孑立的一尊玉雕，華美艷麗，卻又如此的不真實。

探索的手指劃過陸靖楊的眉眼，臉側，最終停留在了唇瓣，指尖勾劃著薄薄的唇，林響似乎被某種情感蠱惑了，不由自主的閉上雙眼，吻上了那張吐著冰冷氣息的紅唇。

陸靖楊並沒有動，既沒有躲開，也沒有回應，只是靜靜的任由林響吻著，看著林響顫動的睫毛，細膩的肌膚幾乎找不出一個毛細孔來，緊了緊胳膊，雙唇若即若離，終於，林響稍微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撫著陸靖楊的臉側，捏了一下陸靖楊的耳垂，眼中的迷茫之色更甚，“騰蛇？”

“我在。”

低歎一聲，一隻大手罩上了林響的後腦，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幾乎要將林響吞噬般的吻，或許，那不該稱之為吻，因為那之中包含太多無法宣洩的情感，灼熱的，憎恨的，嫉妒的，喜愛的……最終都化為了唇齒間粘膩的水聲，讓人薰染欲醉。

林響沉迷了，卻又清醒著，他的靈魂似乎再次分為了兩個，一個沉迷在同陸靖楊的交纏中，另一個，則是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仿佛，亙古歲月之前的一幕又在眼前呈現，恣意妄為的仙人，被那條艷麗妖嬈的騰蛇所吸引，明知不應該，卻無法控制。

哪怕是無欲無求的仙人，也終究擺脫不了天性中的某種惡劣因數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林響以為自己的呼吸已經全部被奪走，陸靖楊才放開了他，深深看了林響一般，抱著林響，於夜風中飛馳，回到自己的公寓，從落地窗口進入，打了個響指，室內亮起了燈光，也照亮了仍舊糾纏在一起的兩人。

從黑暗到光明，只是一瞬間，也讓剛剛的迷亂無可遁形。

林響仿佛瞬間清醒了過來，單手捂住嘴唇，不可置信的看著陸靖楊，自己為什麼會做出這種舉動？！

“怎麼這樣看著我？”

陸靖楊勾起一邊的唇角，扯松了領口，“剛剛，是你主動誘-惑我的吧？”

低語聲在林響耳邊響起，心跳又漏了一拍，右手腕突然火燒一般的灼熱，不疼，卻提醒著林響，他剛剛的舉動是多麼的荒唐。

陸靖楊看著林響臉上的掙紮，沒有出聲，牽起林響的手，一根一根的咬著林響的手指，最終叼著林響的腕子，雪白的牙齒只要一個用力，就能刺破林響的肌膚，黑色的雙眼幾乎深不見底，那其中蘊含著某種即將爆發的情感，被壓抑得太久，沒有辦法宣洩的情緒。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

林響沒有出聲，只是愣愣的看著被咬出了一圈牙印的手腕，點了點頭。

“去找過李鉺了？”

“恩……”

“知道他是誰了？”

“知道了。”

“嘖！”陸靖楊敲了一下林響的額頭，“他和你說了什麼？或者是，做了什麼？”

陸靖楊的話明顯的別有含義，林響不是傻瓜，頓時滿臉通紅，低著頭，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亦或是不知道該怎麼說。

“親了？”

“恩。”

“摸了？”

“恩。”

“上-床-了？”

這三個字，陸靖楊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從嘴裡吐了出來，林響慣性的點了下頭，隨即驚嚇的瞪大了雙眼，連連搖頭，“沒，青龍來了！”

青龍？

陸靖楊一挑眉，那傢伙也來了？難怪前些日子看到睚眥四處跑呢，原來是青龍那傢伙也跑出來了。

不過……

捏著林響的臉頰，只稍稍用力，就掐出個紅印來，“你是不是都想起來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記憶很混亂，想起了很多，可又像是忘記了更多，總覺得很多事情就串不起來。不過，有些事我記得很清楚，例如……”

“哦？”陸靖楊聽出了興味，松開林響的臉頰，問道：“例如什麼？”

林響咬了咬嘴唇，先扯開陸靖楊環住自己肩膀的手，後退三大步，靠在了落地窗口，“例如，你喜歡穿那件繡滿了金絲牡丹的火紅色袍子……”

說完，林響順著窗口就飛了出去，在陸靖楊沒反應過來之前，消失在夜色之中。

“金絲牡丹的……袍子？”

陸靖楊沒去追林響，站在原地，喃喃念了幾句，恍然大悟，走回臥室，一道紅光閃過，眼前出現了一隻古色古香，嵌滿了珍珠玉石的箱子，推開箱蓋，從箱子底層扯出了那件紅色的袍子，艷麗如血的顏色，上面是金絲銀線繡出的牡丹，牡丹花蕊是用南海明珠點綴，隨意將袍子往身上一披，陸靖楊走到鏡子前，看了看，估計是真的全都想起來了，這件袍子他還記得……恩，果然只有他騰蛇才配得起這種色彩，至於那個長年累月不離黑白二色的勾陳，想也知道早晚會審美疲勞！

所謂陰險狡詐的騰蛇，也有脫線的時候，畢竟是活了幾萬年的老人家了，這也算不得奇怪。

陸靖楊繼續美滋滋的照著鏡子，林響繼續捂著胸口往家飛，一邊飛一邊不斷的念著，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咱只是一時迷惑，做不得准的！手腕上的白蓮灼燒般的熱度一直沒有消散，卻被林響刻意的忽略了。

林響到家之後，東方天際已經曙光初現，來不及緩口氣，連忙召喚出玉簡，果然見到了一臉怒氣的大黑，正蹲坐在池子邊上，一隻爪子高舉向天，那姿勢怎麼看都是引雷訣的前奏。想也知道事情穿幫，大黑生氣了，找不到對他下黑手半夜跑出去溜達的林響，只能對著那條三句問不出一句，只會哭的橫公魚出氣了。

林響嚇了一跳，連忙叫到：“爪下留情！”

沖上去撈起大黑抱在懷裡，抓著大黑的爪子一把壓了下來，“大黑，這事怪我，你別劈那條魚！”

大黑眯著眼睛看看林響，很好，還知道一人做事一人當！

“大黑，其實，我沒去做什麼，只是去找李鉺了……”

“找他？！為什麼不告訴我！”

“不是擔心你不讓我去嘛。”

林響陪著笑，坐到草地上，把自己腦子裡混亂的記憶，以及去找李鉺的目的都說了出來，李鉺的本體是勾陳，陸靖楊看樣子是知道的，大黑估計早晚也會知道，這事沒什麼好隱瞞，不過對於同李鉺的耳鬢廝磨，還有之後同陸靖楊那個莫名其妙的吻，林響都沒說出口。這事絕對不能說，說出來，估計大黑不會給他好果子吃。

“你說，你在李鉺那裡見到青龍了？”

出乎預料的，大黑對於李鉺的本體是勾陳的事情興趣並不大，反倒是因為林響話中出現的青龍愣了一下。

“對。”林響點點頭，捏了捏大黑的爪子，看著大黑沉思的樣子，腦海中靈光一閃，“大黑，你變成人形是個什麼樣子的？”

“你問這幹嘛？！”

大黑突然警覺的抽回爪子，後退一步。

“說起來，我記憶裡的白虎，好像一直都是維持著神獸本體的樣子，既然青龍能化成人形，想必你也行吧？大黑，化成個人形給我看看唄？之前你是神力不足，現在應該沒差了吧。”

林響一臉的好奇，連帶著池子裡的橫公魚和林子裡的英招都豎起了耳朵瞪大了眼睛，沒辦法，他們也好奇。能看到白虎神君人形的機會實在是少之又少，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比起其他幾位神君，白虎神君很少以人形的樣子出現。

“大黑，別小氣，就讓我看看唄，哪怕你長得對不起社會對不起人民，我也絕對不會嫌棄的！”

大黑被林響這句話氣得直喘粗氣，明知道林響這是在刺激它，可就是沒辦法當做耳旁風，堂堂白虎神君什麼時候長得對不起社會對不起人民了？！就連玄武那只老烏龜都是翩翩美男，它白虎會醜嗎？！

這是污蔑！絕對的污蔑！

終於，大黑一聲大吼，充其量也只是中氣十足的喵了一聲，運起一身神力，金光暴漲，將黑貓的軀體完全包裹在其中。

本神君今日就讓你看看什麼才叫英俊瀟灑，俊美無匹！

林響滿懷期待的盯著金光處，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差雙眼放綠光了。

金光散去，只見一個高挑的長發身影站在草地之上，一身白色長袍，烏黑的發直垂腰際，鬢邊兩縷銀絲垂在胸前，斜飛入鬢的長眉，金色的雙眼，直挺的鼻樑，淡紅的唇，玉色的肌膚似乎散發著瑩瑩光澤。

林響揉揉眼睛，語帶不信的問道：“大黑？”

“然，正是本神君。嘿嘿，被本神君的風姿折服了吧？”

大黑洋洋得意的一甩頭，登時仙風飄飄的場景被破壞殆盡，林響確認了，眼前這美男的確是大黑，不做第二人想。本以為威風凜凜的白虎神君會是個身高八丈的硬漢形象，至少也是個俊朗青年，沒成想會是這幅樣子，這也差太多了吧？

不得不說，林響有點小失望，當然，只是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