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小市民的打算

　晚飯的時候，眾人選了一家就近的餐館，隨便搓了一頓兒。

　洛家明看著牆上發黑的壁畫，暗自癟了癟嘴兒，小心翼翼避開了上菜服務員染了油污的手。但回頭看到白娉婷竟然還在自拍，一副炫得不得了的模樣，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當被小朋友叫到時，他立即展顏一笑，抱著小包子上桌，幫忙挑好吃的。

　上菜時，每一道，白娉婷都要拍上一下，搞得周人都放下了筷子，讓她拍了個夠。最後她還想拉著萌萌閃一張時，給萌萌擋住了。

　姚媽媽就開口了，「你姐現在不是普通人，一國公主的照片別隨便亂發，免得惹來麻煩。上次那誰，是姓周的吧？亂發照片，一家人都被告了，現在還在審查呢！」

　白娉婷聽了嚇了一跳，連忙當著面把萌萌的照片給刪除了。

　一旁的洛家明就像沒聽到似的，繼續給小傢伙們挑吃的，剖蝦皮兒。

　這在旁人看來，男朋友都不替女朋友說一句話，顯得如此疏離生份兒，未免讓人覺得有些冷情了點兒。

　吃了一會兒，白娉婷又藉著萌萌和厲錦琛談工作的事情，插嘴兒，央求起姚爸爸，「大姨父，我們家明哥真的很行的。他們班上的班長、團長，都特別好他。他每次演習的成績，都有大幅的提升，都說他是可造之財呢！您一定幫幫忙，幫家明找個好點兒的位置。我爸也說，男人起步最重要了，大姨父，我敬您一杯，這事兒就麻煩您多多照應啦！」

　白娉婷在飯桌上的本事，都是被父母教出來的，這會兒打蛇隨棍上的伎倆使得忒熟了，當下就干掉一杯小白乾兒。

　搞得姚爸爸有些騎虎難下了。

　這時候，姚媽媽先站了起來，直接將白娉婷給攥坐下了。

　一邊苦口婆心地說道，「娉婷，別怪大姨說話太直，但這話糙理不糙。你一個女孩子家家，長得漂亮，又有正當的學業要忙，犯得著還要跟一個大男人求婚嗎？雖然說現在時代開放了，但這種事情放一萬年，還得由男人做，才叫天理自然。原因嘛，回頭你好好問問你爸爸，你媽，好好想想，琢磨著，另一頭熱地學什麼電視劇，小說可不是生活。但生活，有時候可能會變得比小說更誇張，但結局肯定不一樣。」

　這話還沒完呢，姚媽媽又笑著對旁邊還在拿孩子打掩護，悶不吭聲兒一副局外人模樣的洛家明，說，「家明啊，當兵的人都知道一句話，真金不怕火煉。是金子，放哪兒都發光。只要你有真材實料，就不怕找不著合適的位置。像你姨父，二十多年被埋沒，但真本事只會被歲月洗練得更踏實，這不就等到了機會，尋著了自己的位置，該你的都跑不掉。咱就怕，機會真給了，自己卻抓不牢。咱們做長輩的自然是有幫一定會幫的，但首先，咱自己得立得起來，你說姨說的對不對？」

　兩個小輩子哪還敢說什麼不對呢，這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萌萌一邊為自己媽媽偷偷鼓掌，送崇拜的眼神兒呢！

　厲錦琛從頭到尾沒有開口，看著這一切時，卻想到了當初和萌萌姑娘討論未來發展時，姑娘卻是極有自己的主張的，一門心思想要學金融當富翁，好不容易說服當商業觀察師後，還學了工商管理方面的課程，出國後又給自己弄了一堆業餘社團活動，搞什麼項目研究，都是帶頭往前衝的拚命三郎。

　很多個人只看到，他厲錦琛支手遮天，卻不知，他天下的這個小姑娘從來都有自己的一套主意，而他在很多時候，也只是錦上添花的那一朵花兒罷了。

　她在前面沖，他總是擔心地在後面追著護著，支手幫忙也是怕她衝過頭兒了。

　……

　宴罷，洛家明似乎感覺到姚家氣氛與自己的格格不入，便藉口離開了。

　白娉婷卻沒有立即離開，不知道在上洗手間時，她和洛家明私下又嘀咕了什麼，就又抱著小豆豆，跟萌萌湊一起嚼起了家裡的八卦。

　「姐啊，你知道蓉蓉姐的近況嗎？」

　萌萌看著白娉婷那興奮的目光，知道又有爆料了，立即搖了搖頭，將女兒抱回來塞進姚爸懷裡，就勾上白娉婷的手臂走到了一邊。

　俗話說，防民之口勝於防川，止不住八卦，就得給八卦一個合適的爆破口啦！

　「蓉蓉最近如何了？她回涪城之後，她爸爸的親戚朋友都在那兒，找個工作應該不難吧？」

　好歹，商銘在運管單位還是有些人脈的。

　白娉婷有些激動地壓抑著內心的洪荒之力，小臉上的表情都有些不正常，聲音裡卻是掩飾不住的，「三姨父的確給蓉蓉姐找了個事兒做，就在他們運管單位裡。可是，你知道一個月才多少錢嗎？」

　看這麼LOW的表情，萌萌估計錢應該很少，試探性地報了幾個數兒，以滿足八卦者的八卦之心。

　「二千？」這是綿城當前的平均工資水平，萌萌覺得。好歹還是個運管部門，就算是聘用工，也不會太差吧！

　白娉婷一臉驚嚇到，皺眉直搖頭，「姐，你，你再猜！」

　萌萌皺眉，「多了還是少了啊？」

　「姐啦，綿城那小旮旯，公務員的崗位工資也就二千七的好不好。你以為一個小小運管部門，能有幾個錢啊？綿城的長途汽車站，有好幾家呢！」

　「哦，」說多了嗎，「不會只有一千多吧？」

　的確挺可憐的！

　「姐，你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飢了！」白娉婷一臉的鄙視，卻也無法掩飾瞥到萌萌手上的限量小皮包的妒嫉恨，「姐，你身上這隨便一件兒，蓉蓉姐是不吃不喝乾上五年都買不起的。」

　「不會吧？月薪不足一千塊？」

　看著白娉婷點頭的模樣，萌萌瞬間覺得，這個世界的真相滿殘酷的。

　一個月就幾百塊？！她是想都沒想過的。當初出國時，她連著對厲錦琛砸掉了好幾個手機呢！加起來可都是上萬的。

　「只有……八百塊！？」

　「不，就六百。聽說要是工作一年，會漲對半兒。」

　「哦，漲對半兒，就一千二了。漲得挺快的，那三年能漲到三千多了？！」

　這話又被白娉婷給白了一眼，「姐，你做白日夢呢！他們那種事業單位，忒噁心了。體制早晚要改光光，可是，蓉蓉姐哪熬得住。是我，才不會上那種老人班呢！週末和朋友玩一下，就花掉一半工資。你說這種收入，不是逼著咱們啃老嗎？！」

　第一次發現，原來啃老族也很冤屈的喲！

　「他們單位，大領導一月工資條上就三千來塊，你想一個小職員可能比過大領導嗎？人家大領導熬到三千多塊，也熬了多少年？20多年呢！」

　呃，這就是「旱澇保收」的真相嗎？！唉，越看越覺得挺那啥的。可小城市就是如此，綿城和帝都比，簡直就是低了三級以上的小城，其實並不奇怪。

　而現實的殘酷還沒完呢！

　「蓉蓉姐現在真可憐啊！姐啊，我現在才明白，還是應該像你一樣，好好讀書，機會才會多，選擇的空間才夠大。像我現在，要不是因為讀了姨父介紹的軍醫院，也不會碰到家明哥這麼好的對象。帝都的一個社區辦主任，足可當咱綿城的一個小部長了！部長啊，也要熬上三十年才有可能當得上呢！」

　這話說得，彷彿攀上了洛家明，她白娉婷就少奮鬥了三十年似的。

　萌萌想了想，也不好多說什麼。有時候，人的思想和價值觀，只有從現實中獲得糾正，別人說多少經驗教訓都沒有用的。

　萌萌問，「既然這麼糟糕，三姨和三姨父不可能這樣就讓蓉蓉熬著日子吧？有想過別的法子嗎？」

　說到這兒，白娉婷口氣變得可憐了，但眼裡卻只有興災樂禍，「有啊，女人的工作要是找得不好，就只剩下一條路了。」

　「什麼路？」

　「嘖，姐啦，你是怎麼過來的，還不就是找個好老公，萬事大吉！」

　呃……她又給她們做了錯誤的示範嗎？萌萌疑惑，自己明明就是一直想考大學的，在帝都留學的人太多了，她努力試一把也是帝都院校裡非常常見的，現在還有很多同學考獎學金出國，不要家裡掏錢的。

　好吧，她承認自己的這段路一直沒跳出厲錦琛先生的陰影，如此被外人定性，就定吧！左右，表妹們的價值依託都在父母，在男朋友，在老公，在家庭，而不在於自己腳踏實地地努力上，很難改變了。

　「可惜啊，蓉蓉姐好歹也是跟著姐你出來過，見過帝都大世面的人。之前還在大公司裡做過秘書，那駕子可高了，眼光可毒了，更要面子得不得了。可惜，這就變成了眼高手低，一連介紹了好幾個，聽說有公務員，部隊轉業的軍人，還有醫院裡的副主任醫師呢！她都看不上。」

　事實真相是這樣的。

　公務員，目前還是個副科員，跟父母同住的媽保寶兒，婆媳關係不好處。

　部隊的轉業軍人，文化水平低，雖然實誠，可是沒有共同語言啊。家裡還是農村的，更要不得。

　副主任醫師，這職業在小城市收入也不低，算是高薪職業，前途無量啊！可是，對方大了商幼蓉十來歲，離婚，帶著一孩子。年紀大還是可以接受的，疼小妻嘛！可是，有孩子這一條兒，是萬萬入不了商幼蓉的眼的。何況，本人長得實在不怎麼樣，完全沒法幻想老夫愛幼妻的旖旎畫面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