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拾荒者

　　DX007A，華夏聯盟國屬科技公關部門83年前問世的最先進的輔助性機器人，它的力氣奇大無比，內部裝有可折疊式承載板，可以幫助搬運笨重的貨物；在當時最開始問世的時候無疑是非常受歡迎的，想以個人名義購買根本就辦不到。

　　只是時過境遷，不到10年的時間，新研發出來的機器人就取代了它們的位置，它們也成為了被淘汰下來的產品。

　　和現在的最新型號DX117J相比，DX007A無疑既笨重又難看，由於程式方面的缺陷，很小幾率還會因為控制不了力氣的大小而毀壞物品，李老頭的這個DX007A（00715）便是他花了一千新幣購買伍佰新幣改裝的運輸機器。

　　雖然是舊型號，品質卻還是有著保證，買了的9年間就只壞過一次。

　　現在的科技確實高度繁榮，最繁榮的卻還是戰鬥類機械、機甲、輔助戰鬥機器人及相關的類比戰鬥操作產品，像這些最尋常的降解垃圾桶之類的反而只有少量的民營部門在研究，政府核查之後出錢買回產權。

　　所以拾荒者才被合法化，職業化。

　　拾荒者就是撿垃圾的人，現在的全國普及最新型號自動降解垃圾桶還是2365年2017號檔中所規定的TJ089Q。它雖然容量很大，卻只能降解部分的產品，例如傳統的食品外包裝和些許的小件用品，大傢伙和構成複雜的物品是絕對處理不成的。

　　曾經有人做實驗硬將高科技產品放入其中，結果把整個垃圾桶都燒壞了，最後那個人還為此賠付了五千新幣的替換費。

　　而且也容易出現意外事件，這種垃圾桶只要人走到它面前說一聲“處理”，垃圾桶就會直接把來者拿來的東西全吞了。來來回回時間長了不免就有東西被誤吞，公民自己卻拿不回東西，因為垃圾桶內在裝置只有技術維修人員的ID卡才打得開。

　　烏龍發生多了，負責這塊本就不多的公務人員自然不免發出抗議。

　　國家是聽取民眾意見而成長的，鬧得大了自然有人關注。

　　國家不養閒人，卻不能不顧慮還是公民的老人和小孩，所以領導人大筆一揮，給那些毫無技術的人提供了一份飯碗，讓他們從垃圾桶裏把這些東西找出來，由國家官方部門進行收購認領。

　　為了說明此職業的合法化，官方還專門為這些人弄了一個審核系統，不僅有工作證，工作出色的人還被允許上升區域、在工作時間內可以到自己的上一級區域去。

　　李老頭，無疑就是幹得最出色的一批人。

　　現在的人已經不習慣早起，因為交通工具等等的便利，人人只要在工作時間之前的10分鐘起床就好。像李老頭這樣每天天濛濛亮就起床的人可謂是鳳毛麟角，他能上升到D區，可是一點都不稀奇。

　　以往的這個時候，李老頭都會帶著機器去D區一個個翻看自動降解垃圾桶，拿出那些不可能被機器現有程式降解的東西放好，不在政府回收列表之內的賣給回收小販，在政府2371年最新檔範圍之內的就送去政府的回收部門，按照產品價值換到足以維持溫飽的新幣和極少量的貢獻點。

　　可是今天，因為撿到了一個小孩，所以他不僅沒有例行工作，還破費了錢財帶著小孩到公立醫院檢查——這年頭人們免疫系統強悍、輕易不生病，一生病就有可能是危害到生命的大病；李老頭雖不認為這孩子會倒楣到這個地步，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讓醫院給系統檢查了一番。

　　就這樣，李老頭不僅耽誤了一個上午的工作時間，還刷掉了500新幣的檢查費和500新幣的治療費。

　　反正重新辦理入戶也是要醫院開具的健康證明的，李老頭抱著手腕上的個人終端自我安慰。要是身體真有什麼重大缺陷，即使這孩子是華夏純種，按照規定沒有身份證明也只能去往某個四級城市A區的附屬小鎮了。

　　畢竟，國家是不會浪費過多的資源去養一個註定不會有多少貢獻的閒人的。

　　好在李曦被營養液一灌，再被做了骨骼催生手術；雖然被評測為精神力低下身體素質一般並且有99.999972%的可能不能覺醒異能，但基因鏈之類的還算完整，不用被劃分到“完全無用”那一類去。

　　“完完全全是個普通人呢，這麼可愛的孩子，難怪會被丟掉呀！”一旁輔助的兩個護士小聲議論，言談中充滿憐憫。

　　這裏並沒有發展人工智慧，機器人都只有著固定的程式還需要人操作啟動，因此原先的大部分職業都被保留了下來，人類只是更清閒了，而不是像某些電影裏演的一樣完全被替代、甚至變成什麼都不做只有腦子在活動的“植物人”。

　　李老頭沒有吭聲，經過幾個世紀的發展，個人終端光腦的價格不僅已經趨於平民化、而且品質之類的也更有保障。到了現代，基本上不出城市，除非是自己想換了弄壞、就只有孩子的監護人才能輕易毀壞光腦。

　　那孩子的衣服上還沾有掛墜式光腦的碎片，看了評測成績，就算是個傻子也能肯定他是被拋棄的了。

　　那些帶著有色眼鏡的人的憐憫，何嘗不是一種高高在上的看不起？

　　這就是階級，這就是分界，即使華夏聯盟保存了君主制廢除了貴族特權階級，這些東西還是通過隱性的線路保留了下來，一代又一代，一代又一代，沒有真正滅絕過。

　　可笑科技進步，基因組合進步，人類還是沒有變得完美，反而把劣根性頑強的留了下來。

　　李老頭清楚的知道這些，可惜，當初不想改變、現在則是無力改變。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檢測完了的那個孩子收留下來，教育，撫養他長大成人。

　　要是有人在50年前說他會做這種閒事，他是絕對不信的，說不定還會言語惡毒的回擊；只是現在，這孩子倒反而成了他的救贖，他的希望，他渴望由這孩子修正他的錯誤。

　　即使明知道不可能，卻還是執著的將期望寄託在一個平凡的孩子身上，這也是人類的秉性之一啊。李老頭對接光腦將資料傳載了過來放好，向醫生表達了謝意，就帶著些許的吃力抱著孩子離開了。

　　“李老頭，你的生活也不好，千萬不要因為一時善心而把自己置於險地！這孩子沒什麼巨大缺陷，讓他進入收容所說不定更有造化呢！”醫生追了出去，在後面喊了一些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平時他是不管這些閒事的，只是……那孩子怕是有大麻煩呀！

　　李老頭身後的DX007A突然右臂舉起前後擺了擺，醫生知道那是李老頭心意已決、謝絕了他的好意。

　　算了吧，只是相識而已，醫生在原地歎了口氣，往回走回到了診療室。他的年紀越發老了，心腸也越發軟了，在這裏，心腸軟可不是什麼好事。

　　林曦，原二級城市天龍城公民。以單字命名，也就只有主家的那些小少爺了。其他人都只被允許二字或三字，這是那些家族的慣例。

　　林家，聽說家主還是300歲高齡的老爺子。二級城市天龍城的富商之家，這樣的家庭養一個閒人又會怎麼樣呢？不過是怕他會享有財產繼承權罷了。風言風語他也聽過一些，虧得這孩子的父親還是為林氏家族而死。

　　要是在300年前能搞死人的時候他們鐵定會選擇出很少的錢弄死一條人命，只是現在嘛，人口資源緊張、國家對這方面的把手又密不透風，要是有錢人家出了這樣的醜聞，說不定官方會把一家子除了那個孩子和家主的林家人全部關進牢子裏去。

　　自從有幾個家族因為這種事相繼消失後，那些上等人們就再也不做這種損己利人的事了，反而是把孩子的光腦粉碎、隨意的扔在三級城市，好些的會在AB區留些錢重新給他們安排個身份，壞些的無非是錢少些。

　　大家族嘛，只要不礙著他們的道他們自然是願意隨意丟些錢賺些名聲的，少有像這個孩子一樣可憐的。

　　林家畢竟是因為那孩子的父親獻出了一條命而更上一層樓了，而那個唯一的遺孤，卻遭受著這樣的待遇，只怕那個父親死後都難以閉眼哪！這些大家族就不怕報應嗎！

　　不過知道又能怎樣呢？這種做法可是經過官方認可的。

　　不管哪朝哪代，都不乏這些灰色地帶。

　　……

　　不管那個醫生怎麼想，李老頭還是小心翼翼的把李曦放到了DX007A伸出的折疊版上，一面發出指令指揮著機器該轉向哪里，一面觀察著那孩子的面部表情。無論如何，他都希望這孩子醒了以後的第一眼能看到他。

　　至少，這樣能減輕他的不安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