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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不敗最後的記憶是他一人躺在冰冷的床鋪上,漸漸失去了意識。但是等他再次清醒的時候,周圍的場景全變了,他竟然回到了黑木崖之上!時間也到了四年前,他剛剛有了隱居的念頭,剛剛提拔了楊蓮亭到內院當雜役。任我行還關在西湖之底,向問天被架空了手上的一切權力,離開黑木崖去尋找解救任我行的方法,而任盈盈,剛剛過了十六歲的生日,說要下崖去江湖遊歷一番。
一夜輾轉反側,好容易等到天亮,他起床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遣手下去查探是否有個叫張楓的侍衛。
等待消息的時候,東方不敗心裡忐忑不安。他的一輩子,經歷了許多,從人間到了地獄,最後又被張楓拉到了天堂。他有過成功,有過失敗,有過吃不飽的時候,也當過權傾一時的教主,現在的他,經歷過死亡,一切都看得很開了。他所求的,不過是舒舒服服的安穩日子。
本以為死了之後一了百了,但是現在又活了過來。他還記得自己死前的最後一個心願。
如果……
如果有來世……
東方不敗也想了許多,想得越多,他心裡就越不安,因為對於張楓,他知道的很少。要不是他穿著紫衫衝了出來,他都不知道張楓是紫衫侍衛。他甚至不知道張楓是什麼時候當上侍衛的,但是他知道,張楓是一心一意的對他,他也終於相信張楓對他別無所求,毫無利用與算計。
東方不敗有衝動立馬出去料理了楊蓮亭和任我行等人,但是他也害怕,萬一張楓現在還沒當上侍衛,而這微小的差異,會不會導致他倆再也碰不到面?一想到這個,東方不敗的心裡就一陣陣的抽搐著。
於是,當暗衛將能查到的關於張楓的一切擺上了東方不敗的案頭的時候,東方不敗正在糾結著。可看完這紙上的一條條事項,尤其是張楓以賺彩禮為由,多次要求下崖,他勃然大怒。
好你個張楓,居然還敢說了親。
東方不敗一掌揮出,前面的桌子就倒了,砰的一聲巨響同時也驚醒了東方不敗,他突然想到張楓說他的表妹是被楊蓮亭霸佔了去的,那這門親事一定會吹。
只是,這不是他的張楓了……
如果是他的張楓,一定會留在黑木崖之上,守著他,永遠當他的紫杉侍衛,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跟著陳靖下黑木崖去收銀子。
他還記得那次在涼亭之中,他出言試探,張楓面上那驚慌的表情,如果是他的張楓,一定會撲上來的。
東方不敗頹然倒在椅子上,可是,他們明明是一個人。
東方不敗心裡下了個孤注一擲的決定,他要歷史分毫不差的重演一遍,他會寵信楊蓮亭,會等著任我行造反,只要能等到張楓,他什麼都不在乎。
可是當陳靖在他面前說張楓生病,留在了淮安的時候。他還是沒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緒,案桌又廢了一塊。
他知道張楓是不會有事的,但是他也不能就這麼貿然招他回來,萬一影響了什麼,萬一以後都不一樣了,該怎麼辦。
東方不敗在自己的記憶裡拚命的搜尋,想找出哪怕一點點關於張楓的記憶,可是沒有,他就好像是在那一天從天而降一般。
東方不敗突然覺得很悲哀,他不能阻止楊蓮亭霸佔女人,他也不能阻止楊蓮亭殺掉挖密道的匠人,因為張楓是為了報仇才伺機接近楊蓮亭的,如果沒了這些仇恨,張楓會不會在崖下呆一輩子呢,那樣他們就再也遇不到了。
可是有些事情還是可以避免的,東方不敗想到張楓服下的那顆三屍腦神丹,又想到幾乎要了自己命的傷口,在這等待的時間裡,他雖然不能明著動手,但是暗地裡必須謀劃好一切。
這清單上的第一人,就是任盈盈。
東方不敗找了心腹風雷堂的香主錢德利過來,讓他去尋個於任盈盈年紀相仿,長相也差不多的女子來。
錢香主聽得此言,精神一振,說:「教主,你終於肯動手了。」
「養虎為患。」東方不敗說道,他想起上一回,他將任盈盈從八歲一直養到十九歲,十二年的時間裡他對任盈盈可謂是盡心盡力,她的要求無一不滿足,還放任她在神教內大肆收買人心,誰知最後白白為他人作了嫁衣裳,她用著從自己這裡得到的一切,給了自己致命的一擊,甚至張楓也算是死在她手上。
「找到人後,你在洛陽附近尋一處宅子,將她養在那裡,教她些基本的武功即可。」東方不敗吩咐道。
錢香主點頭稱是,又和東方不敗商量了些細節問題,最後決定每年只帶她上一次黑木崖,平時裝作看不慣黑木崖上的烏煙瘴氣,遠遠的避開就是。
錢香主領了差事去尋人,東方不敗又開始思考其他人的出路。
上次他受傷,是因為楊蓮亭的算計,再加上令狐衝劍法高明,但是這次絕對不會了,他現在留著楊蓮亭,不過是為了引張楓出來,而且,任盈盈是假的,令狐沖自然也就不會跟她有任何關係了。
向問天警惕性頗高,行跡也很是隱秘,只能徐徐圖之。還有任我行,他武功不及自己,要不是向問天,他也決不會從西湖底逃出來。
最難的還是張楓,正因為對他太在乎,所以不能有分毫的閃失,東方不敗甚至不敢再派人去打探他的消息,他命人調查張楓已經是出格之舉。要是被人發現他對於張楓如此關注,會給未來造成什麼影響,誰也不知道,他自然也是不敢冒這個險的。
想到這裡,他喚了童百熊進來。
「東方兄弟,」依舊是那個大嗓門,童百熊今年已經七十出頭,頭髮花白,但是身體還是很健壯。
「童大哥,」東方不敗叫了一聲之後就不再說話。
「東方兄弟,」童百熊試探的問道,「可是有什麼難處?」
「唉,」東方不敗歎了一口氣,說:「前兩年我發現有人暗地裡在帳上動手腳,還有人借了我神教的名號在外作威作福。這兩年查到了緊要關頭,只是……」
「有什麼要我老童做的,教主吩咐便是。」童百熊拍拍胸膛,說:「這等蛀蟲,須得除得乾乾淨淨,以免傷了我神教基業!」
等的就是這句話,東方不敗繼續說:「我想扶植一個傀儡在前面,自己隱於幕後調查,等到他們放鬆警惕的時候也好一網打盡。但是,還得找一個放心的人幫我一起盯著。」東方不敗看著童百熊的眼睛,說:「童大哥,你是眾人之中最為關心神教的一個,也是我最信任的。童大哥可願承擔這個重任?」說完,他從桌上拿起了那枚通體烏黑的黑木令,交到了童百熊的手上。
「東方兄弟!」童百熊激動的叫道:「我定不會辜負你的重托!」
打發走童百熊,東方不敗坐在椅子之上,閉著眼睛放鬆了全身。教務交了出去,這次他可以明目張膽的什麼都不管,毫無後顧之憂的等著張楓回來。現在就剩下楊蓮亭一個了,他突然覺得很難勉強自己去和這樣一個人虛與委蛇,而且還要有三年的時間。可是,不這麼做,張楓又怎麼能夠回來呢。
這都是為了你,東方不敗在心裡咬牙切齒的說,等你回來,看我怎麼折騰你。東方不敗心中一條條計策想過去,只是沒等他做出個決斷來,思緒就跑到了跟張楓相處的點點滴滴裡,不過片刻,東方不敗心情大好,覺得現在每付出一份努力,將來就能從張楓那裡得到更多。懷著這份信念,他下了提拔楊蓮亭做總管的命令,又在眾人的質疑聲中說要閉關練功,還給了童百熊一個「我放心你」的眼神。
東方不敗在計劃著他們的未來,張楓也沒有閒著。
他身為黑木崖上的人,又是教主近身的侍衛,在淮安可謂風生水起。
張楓料想東方不敗上回試探不成,短期必是不想再見他的。於是便跟淮安的堂主說教主派他下山另有公幹,淮安的堂主不疑有他,便隨張楓自己活動了。
也是湊了個巧,陳靖給東方不敗匯報的時候被他的怒氣嚇了一大跳,再加上東方不敗說張諷此人另有他用,於是陳靖便不敢再提張楓的事情。跟張楓熟識的侍衛雖然有心去問,但是陳靖一幅不願多說的表情,只講了他很好,便再無其他消息。
至於去問教主,沒有一個人敢,這群侍衛說好聽點是侍衛,但充其量就是個佈景,充場面用的。教主神功蓋世,哪用得著他們這群武功不入流的人來保護。而且,教主難道會理會一塊佈景板的意見嗎,再者,如果一塊佈景板哪天突然開口說話了,他也就再當不成佈景了。
東方不敗是刻意放縱,帶他下山的陳靖則不敢去管,而淮安的堂主則是一味討好。於是這件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張楓順順利利從黑木崖的編內人員成了外放的三不管人員。
張楓想過,他有兩件事情是要在這三年裡完成的,一是賺足家業,等到救了東方不敗之後就可脫離日月神教,開始新的生活,二是東方不敗體內的寒毒,不管怎樣,他還是希望東方不敗能好好活下去的。還有就是三屍腦神丹,這次他怎麼也不會嚥下去了,他試過,那麼一粒小小的丹藥,如果他動作夠快,可以趁翻手的時候將它藏在衣袖裡,也可以不嚥下去,藏在舌下。到時候抬了擔架走在最前面,誰又看得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