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過往
「明天若是左冷禪親自出馬,必是打不起來的。」東方不敗說道,「若是他的弟子攔截,那麼你出手必要狠,力求一擊斃命,然後急速逃脫。」
東方不敗靜思片刻,說:「萬一他賣了消息給任我行……,無礙,附近並無神教高手,這一夜之間他們所能調到的人馬有限。」
「只是明日為了減少事端,得遣了車伕,換你來駕馬車。」東方不敗直直看著張楓的眼睛,堅定的說,「本座如今傷勢未癒,護不得你周全,你若是害怕,也可等明日本座離開再走。」
「教主!」張楓叫道,「我永遠都是教主的侍衛!」
「好!」東方不敗拍拍張楓的肩膀,「我信你,等本座大仇得報……」
「教主,」張楓不等東方不敗講話說完,便打斷他說:「只求教主能平安活著,屬下再無其他要求。」
東方不敗放在張楓肩膀上的手用力按了按,再沒說話。
晚飯兩人都不敢多吃,只是準備了點心和水囊帶在身上。若是東方不敗所料不差,明日就算沒有一場惡戰,今後的一段日子也會是異常辛苦的趕路。
是夜,為了防止有人偷襲,兩人都是和衣而眠。張楓躺在裡面,東方不敗在外面。
張楓想起他從小屋醒來到現在,生生死死已有六次,回想起這一路的經歷,還是像在夢中一樣,他突然一陣心慌,生出一股不確定的情緒來,伸手抓住了東方不敗的手腕。
東方不敗也沒有睡著,只是張楓這一抓,他並沒有掙開。
「不必擔心,你現在的武功,對付一般人綽綽有餘。如果來了左冷禪或者任我行這種高手,我現在也是敵不過的,大不了我倆死在一起。」
「大哥,」張楓聽了這話,心裡苦澀難耐,他死了說不定還能重新來一回,可是如果東方不敗死了,便是徹徹底底的死了,這個已經成為他大哥的東方不敗就再不會存在了。
張楓又往東方不敗跟前湊了湊,他的手抓著東方不敗的手腕,胳膊和東方不敗的胳膊微微相抵,還能隱約感到一絲溫暖。
也許是說到死亡的緣故,東方不敗想起了自己的這一生,突然有了傾訴的願望。
「我十一歲上認識童大哥,十三歲父母雙亡,十四歲跟了童大哥上了黑木崖。」夜色裡響起東方不敗的聲音,低沉而輕柔。
「因為童大哥的關係,我的起點比一般教眾都要高,領的差事也是極好的,不易出錯,而且極易出彩。」
「一開始是為了找出兇手給父母報仇,也是為了不再忍饑挨餓,我一路奮進升到堂主,長老,最後做了副教主。」
「後來任我行忌憚我,給了我一個不能抗拒的誘惑,我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我拉攏了教中一半長老,秘密囚禁了任我行,自己當了教主。」
「為了拉攏任我行的舊部下,我封了任盈盈做聖姑,但是向問天是個有腦子又有野心的人,一時殺不得,只得慢慢架空他的勢力,眼見任盈盈下崖,向問天也被逼的遠離神教中心,我突然沒了興致。」
「還有楊蓮亭,我如何不知他是為了利益,他眼中的貪慾是怎麼也掩蓋不住的。只是……,我早已沒了退路。」
東方不敗沉默片刻,張楓也沒說話,只是拿自己的大拇指在東方不敗手腕上輕輕蹭著。
「我這一生,經歷豐富,從貧賤之所升到一教之主,現在又落到被人追殺的地步,也不知道將來有沒有再翻盤的機會。你跟著我,就算日後能得到許多,但現在,隨時都是在刀口上過活的。」
張楓沒有回答,他的手從握著東方不敗的手腕改到了握著他的手,兩人掌心相貼,十指相握。他牢牢抓住東方不敗的手,無聲的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兩人相交的手漸漸散發出一絲安寧的感覺,東方不敗聽著黑暗中顯得分外突出的呼吸聲音,慢慢睡著了。
東方不敗,出場的時候一身紅衣,滿臉胭脂,是任我行口中的瘋子,令狐衝口中的老妖怪。一場打鬥,不敵四人聯手,無法放棄楊蓮亭,最終被取了性命。寥寥數百字便囊括了他的一生,可這數百字背後的付出和艱苦又有誰能知道。
哪怕是現在,東方不敗回憶起自己的前半生,也絲毫不提及他曾經受過的苦,他告訴張楓的,都是既定的事實。可是有一點張楓是知道的,他在給東方不敗上藥的時候,在他的後背看到過大大小小的傷疤,這一切都說明東方不敗是踩著鮮血走過來的。
張楓側過身,一手搭上東方不敗的肩,將頭埋在他的肩側,下定決心要跟東方不敗不離不棄,不管他重生多少次,不管還有什麼艱難險阻。
第二天天一亮,兩人收拾行囊準備上路。車伕被留在了客棧裡,張楓去趕馬車過來,東方不敗則坐在大廳裡等著。
不過天剛亮,大廳裡便三三兩兩的做了幾桌客人。東方不敗掃視大廳一圈,自然發現了不妥之處。
四桌客人裡面,有兩桌是要上路的旅人,面前擺了稀粥和包子,正在吃早飯。而剩下兩桌,共坐著五人,神情有些倦怠,目光直視前方,卻又拿眼角偷偷瞄著大廳裡來往的客人,桌子上雖然也有包子油條等物,但所用不多,而且還多了兩壺濃茶,茶杯裡也是斟的滿滿的,顯然是熬了整個晚上。
東方不敗仔細聽了那幾人的呼吸,有看了他們的手掌等處,察覺除了一人之外,剩下的人功夫並不高明,張楓對付他們也能戳戳有餘。
這幾人恐怕只是來監視他的,東方不敗心想,只是不知道路上還有沒有埋伏。
門口馬蹄聲響起,張楓趕了馬車來到客棧大門。東方不敗環視大廳一圈,在和那名武功稍強的人目光對上之際,狠狠地瞪了一眼,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便出了門口。
東方不敗擔心張楓經驗不足,看不出路上的陷阱,便也坐在了馬車前面。本來這種情況之下,如果能雇到快馬是最好的,最多一兩日就可脫離左冷禪的地盤,但是倉促之下也沒找到合適的馬匹,再加上東方不敗傷口裡面還有些隱隱作痛,長途奔波下來,恐怕會裂開。於是還是選擇了坐馬車上路。
張楓手裡拿著鞭子,心裡慶幸不已,幸虧前些日子無聊,跟車伕學了怎麼駕馬車,不然今日該如何是好。
「在前面布莊停一下。」張楓趕著馬車就快要出了鎮子,東方不敗突然說道。
東方不敗下車買了繡花針和絲線,他原本用作武器的繡花針是特製的,但是當日逃跑倉促,來不及帶出,現在大敵當前,只得先買些凡品充數。
布莊的主人看一個大男人來賣繡花針,還挑得如此仔細,不禁多看了他幾眼。東方不敗十分不喜這種行為,冷冷地又瞪了回去。這極有威勢的一眼嚇壞了那布莊的主人,他也不再多事了。
東方不敗拿著繡品上了馬車,想起布莊主人的眼神,心中不快。不知道張楓是怎麼看自己的,雖然從一開始自己女裝示人的時候他並未表現出任何情緒,而且這一路也沒有任何鄙夷,但是兩人從未就這個話題展開過討論,究竟張楓是真的不在乎,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東方不敗自己心裡也沒譜。
不由自主的,東方不敗還是解釋了,「這繡花針用作暗器十分順手。」
「嗯。」張楓點點頭,他腦海裡浮現出初見東方不敗時,他兩點銀光在手,一身紅衣飛舞,可謂風姿綽約。
東方不敗見張楓一副不在乎的樣子,腦裡不知想到了什麼,目光明顯是漂移了。心道這樣也好,省得本座徒費口舌解釋給他聽。
兩人出城不過一刻,東方不敗就聽得後面不遠處傳來了馬蹄的滴答聲,回頭一看,竟是客棧裡那幾人跟了上來。不過那幾人速度不快,保持著和馬車幾十丈的距離,遠遠地跟著。
東方不敗見狀,明白幾人只是來監視他們的,便放下心來,靠在車上閉目養神,也好對付可能會出現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