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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名字,你的姓氏》第50章
第二十八章

負責主持記者招待會的中年女子宣布,下面有請遠望投資公司董事長王豐先生發言。

王豐站起身走到發言台前,他說話十分簡潔。他表示遠望投資公司高度認可尚修文先生的個人能力,看好民營鋼鐵企業的發展前景,將投入大筆資金,進行高爐改造,拓寬產品線,同時仍然將積極參與J市國營鋼鐵冶煉企業的兼並重組工作。

接下來持有旭昇19%股權的J市經委由一位副主任發言,他用詞審慎,表示歡迎資本介入,為旭昇注入新的活力。

最後,尚修文走上了發言台。他站得筆直,明亮的燈光下身形挺拔,眼睛看向台下,神情十分鎮定。甘璐幾乎以為他會看到自己,然而他目光只是一掃而過,她隨即意識到,底下密密麻麻坐滿了記者與工作人員,他看到坐在後排的自己的可能性極小。

尚修文的發言來得更為簡短,他先代表董事會,對前任董事長吳昌智先生多年以來對旭昇發展做出的傑出貢獻表示感謝,然後表態,他自知責任重大,將力爭不負旭昇各位股東的信任,帶領旭昇的管理團隊,實現董事會的預定發展目標。

他的聲音如同往常一樣低沉悅耳,他的神態是一向的冷靜自若,然而甘璐只覺得陌生而困惑,無法將這個侃侃而談的男人與自己的枕邊人聯繫起來。她心亂如麻,只怔怔看著台上出神。

記者招待會隨即進入了現場提問環節,一個坐在前排的記者顯然有備而來,馬上舉手,工作人員將話筒交給他,他問到旭昇剛被揭露的鋼筋質量醜聞將由誰負責,董事長職務的突然交接是否與此有關。

台上的吳昌智神情嚴肅而沉重,正要說話,尚修文拿過話筒,聲音清朗地說:「目前旭昇正積極配合有關部門的調查,該由個人或者公司承擔的責任,旭昇都不會回避,請大家耐心等待調查結果。」

一個女記者舉手發問:「我是W市日報經濟部記者,我想請問,前董事長吳昌智先生的離任是否自願?另外,尚修文先生此前並沒有出現在旭昇管理層名單內,這次突然空降出任董事長,請問做何解釋。」

吳昌智沉吟一下:「這次鋼筋質量事件,雖然沒有最後定論,但我作為董事長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出於對股東、對企業、對社會負責,我向董事會提出請辭,完全出於自願,接下來我會全力配合有關部門的調查。並且作為旭昇股東之一,仍將繼續關注支持旭昇的發展。」

「尚修文先生從旭昇創立之初,就是本公司最大股東。此前他因為個人原因,將股份交到我名下全權托管。目前他仍在旭昇擁有20%股份,並由董事會認定審核,完全合法。」

有記者指名問及遠望投資公司的背景及運作,王豐再度開口:「遠望投資公司成立於六年前,一直投資地產領域,近一年來轉為收購有上市潛質的公司。經過多年規範化動作,公司今年的投資重點將放在鋼鐵、礦產及能源行業,我們看好旭昇的實力與發展規劃,希望通過投資帶來規範化運作,突破民營鋼鐵企業的發展瓶頸。」

那個記者繼續問道:「旭昇上次記者招待會還完全沒有出售股份給投資公司的計劃,請問這次遠望的介入是真正意義上的合作,還是針對此次危機的公關行為。」

王豐微微一笑:「尚修文先生同時也是遠望投資公司的股東之一,他早就對旭昇鋼鐵公司的發展有詳細的計劃,並且提供到遠望管理層做反復評估論證,我們的合作是經過長時間研究做出的決定,不是任何一個人的心血來潮。」

這類記者招待會事先都由企業公關部門與媒體進行溝通,縱使有尖銳的問題,也會控制在一定範圍以內,而且跑經濟新聞的記者到底不同於狗仔,他們多半與企業、行業有千絲萬縷的聯繫,除非曝出驚人消息,一般不會熱衷於挖掘內幕。

接下來記者的提問大致圍繞公司下一步經營方針,不溫不火,大部分由坐在吳昌智身邊的魏華生與另一位高管回答,他們一致的說法是旭昇下一步將加強管理,規範經營,嚴格企業各項制度,維護民營鋼鐵企業的信譽。

再沒有記者舉手,主持人象征性地詢問是否還有記者想要提問,正準備宣佈記者招待會到此結束,感謝媒體朋友光臨。後排一個女子突然站了起來:「我還有一個問題要請教尚董事長。」

明亮的燈光下,只見她穿著一件深灰色短大衣,紅色圍巾鬆鬆搭在肩上,襯得臉色愈加蒼白,神情卻十分鎮定,筆直地立在那裡。尚修文與吳智昌大吃一驚,同時認出那是甘璐。

主持人看看手裡的安排,有點意外,客氣地問:「小姐,請問妳是哪家媒體的記者?」

甘璐並不理會她,只直視著尚修文,緩緩開了口。

她盡管沒有拿話筒,聲音略為沙啞,卻極有穿透力,全場聽得清清楚楚:「我想請教尚修文先生,按照吳董事長的說法和我剛才拿到的資料,以旭昇公司的資產規模和股本結構推算,你之前已經擁有20%旭昇股份,是旭昇公司最大股東之一,個人名下資產應該是一個驚人的數字,有什麼特別的理由選擇一直隱身幕後嗎?」

這個問題看似無害,卻十分犀利直接,也是下面坐著的記者打算私下通達其他途徑再去了解的,他們沒想到會有人選擇公然提問,不禁大是興奮,紛紛交頭接耳,同時回頭看向甘璐,相互打聽這是哪家報社的記者,卻沒有人能給出答案。

主持人在吳昌智的示意下,咳嗽一聲:「小姐,妳似乎不是媒體記者,有什麼問題我們下來溝通好嗎?」

甘璐仍然不加理會,只正正對著尚修文。

隔著一排排興奮關注他們兩人的記者,尚修文在她的視線之下,眼神復雜,一直緊抿的嘴唇終於張開了:「我的理由屬於純粹個人的原因,與公司經營沒有任何關係。」

甘璐嘴角慢慢泛起一個冷笑,一字一字地說:「好,我很滿意這個回答,沒有其他問題了。」

眾目睽睽之下,她轉身揚長而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尚修文突然起身,疾步衝下主席台,緊追出去。

甘璐大步疾行,尚修文直趕到下行扶梯上,才一把抓住了她:「璐璐,妳怎麼會過來?」

甘璐並不看他,只看著眼前越來越迫近的大堂:「我不過來,難道再等著你給我打電話,看明天報紙嗎?那個效果顯然沒有親臨現場來得震撼。」

「事情太緊急了,董事會從昨天下午一直開到今天凌晨,才形成決議。我已經訂好了機票,預備記者招待會一結束就飛回去跟妳解釋。」

「你預備跟我解釋什麼?」

手扶梯下到一樓,甘璐終於回頭看著尚修文,靜靜地問。

尚修文一時啞然,停了一會才說:「有很多事,我打算一塊兒跟妳講清楚,求得妳的諒解。」

「你有什麼需要我諒解的?」

她神情平靜,聲音沒有波瀾起伏,然而一個接一個的問句讓尚修文根本無從回答。

「你看,你也說不出來,對嗎?而且諒解的基礎,似乎應該是『了解』吧!一個一無所知的妻子,哪有資格去諒解什麼。」

「這件事是我不對,但是妳聽我解釋。」一向鎮定的尚修文頭一次現出了急躁之態,口氣中帶著求懇。

甘璐歪著頭,那個冷笑似乎已經固定在她嘴角邊,她的嘲諷突然來得凌厲而直接:「解釋,怎麼解釋?你預備拿銀行戶口和財產清單給我看嗎?那倒不用了。自己的老公本來經營著小本生意,還面臨公司倒閉失業的問題,現在突然被證實擁有大筆財富,那個數字是我想像不到的,有點像根本沒去買彩票,卻中了大獎,其實我應該感到驚喜嘛。」

「我並不是存心隱瞞妳,這件事說來很複雜。」

「我們從認識到結婚,時間不算短了,再複雜的事情都能說清楚。可是你既然選擇了不說,那就不必再說了。」

甘璐甩開尚修文的手,直接向外走去。然而尚修文幾乎立刻重新抓住了她:「璐璐,我們坐下來好好談談——」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甘璐重重一記耳光揮在了尚修文臉上。她用力極大,自己的手掌都有點震得麻木了,而尚修文幾乎一動不動承受了這一巴掌,白皙的面孔上迅速浮起一個泛紅的掌印,卻並沒有放開她。

整個大堂的人都注意到了這不同尋常的一幕,詫異的目光從四處投了過來。甘璐只在14歲時與秦妍芝打過架,自那以後,再沒與人動過粗。然而此刻,她沒有絲毫歉疚後悔,倒是清晰體會到了年少時激發她動手的血液奔流感覺。

她努力深呼吸,克制住自己幾乎想不顧一切繼續發作的沖動,輕聲說:「你用這個記者招待會給我了一耳光,現在我還給你,我們兩清了。」

她再度狠命甩開尚修文的手,疾步衝出了大堂。

尚修文只晚一步追出來,她已經上了門口停著的一輛Benz副駕座,一個穿深色西裝的男人關上了車門,然後坐上後面一輛車的司機座,不等他趕上去,兩輛Benz迅速發動,絕塵而去。

「滿意妳所看到的嗎?」賀靜宜放下手機,哈哈大笑。

甘璐剛走出大堂,就被立在一邊的司機強推上了車,不等坐定,車子已經疾速啟動。她重重靠到座椅上,調整一下坐姿,回頭靜靜看著正在開車的賀靜宜,直看到她停住近乎失態的大笑,才開了口:「那麼,妳滿意妳看到的嗎?」

賀靜宜抿唇看著前方,並不作答。

甘璐冷冷地說:「我猜應該滿意了吧,而且肯定覺得有趣,反正妳一直擅長從不愉快場面裡找出喜劇因素來。」

「人生苦短,憂患實多,不自己娛樂自己怎麼行?」

「真是一個文藝腔的說法。那好,妳想看的都看到了,不用再糾纏我了。停車,讓我下去。」

說話之間,賀靜宜的手機響起,她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拿起來一看,笑了,漫不經心地接近:「你好,修文。」

這個名字落在甘璐耳內,隱然有點兒嗡嗡的回響,她扭頭看著窗外,不知道那邊說了什麼,只聽賀靜宜笑吟吟地說:「尚太太嘛,現在倒的確是在我車上。等我問問她,要不要接你的電話。」

她將手機遞到甘璐面前,甘璐並不理睬,她自己的手機自上飛機後一直關著,此時當然更不會去接這個電話。

賀靜宜毫不意外地聳聳肩,縮回手,用遺憾的語氣說:「不好意思,修文,我想妳太太現在情緒不大好,似乎不想說話。」稍停一會,她說,「我可是守法公民,不會做那種事。尚太太是我請來的,我自然負責把她送回去。對,我這就送她去機場,難道你還信不過我嗎?」

不知道尚修文說了什麼,她再次大笑了:「不不不,修文,我不會再跟她說什麼了,驚喜一次來得太多不好。我猜今天的事已經足夠她消化好久了,可憐的小妻子,被你瞞得這麼緊。不過話說回來,看到你待在安達那個破辦公室裡,我也差點兒被瞞過去了,以為你真落魄了,你的演技可真不錯。」

賀靜宜放下手機,看著前方,輕言細語地對甘璐說:「我送妳去機場吧,你先生應該會很快趕到那兒等妳的。」

「請妳現在就停車,讓我下去。」

「放妳一個人在這兒怎麼行,我可是跟修文保證了……」

「妳還想多看點兒好戲吧,賀小姐,」甘璐直截了當地打斷了她,「妳未免太急迫了,鋪陳這麼多,大費周章把我帶來這裡,其實很可以靜觀其變,相信接下來也能滿足妳的窺探癖。可是妳把這個意圖表現得太直接了,就沒想過也許我不打算再滿足妳的惡趣味嗎?」

「這可由不得妳,我猜不管妳願不願意,我都會看到很多有趣的發展。」

「別的人和事我不能控制,可是我如果連自己都控制不了,那可真的活該一直給人當笑話看了。」

「從前我跟妳有一樣的自信,可是後來發現,人強不過命,有時候,我們也只好向命運低頭。」

「妳把妳當成命運之神的化身了嗎?」甘璐揚眉冷笑,「我但凡還有一點兒閒心,也許就偏要跟妳說:謝謝妳,賀小姐,妳幫我確認了一個富得出乎我想像的老公 。他可能有點兒小小的怪癖,喜歡隱瞞自己的財產狀況。可是沒關係,現在我全弄清了,以後我就好好守住他了。」

她看著賀靜宜錯愕的表情,也放聲大笑了,笑聲在小小在車廂內回蕩著。然而她畢竟心神激蕩,笑得略微咳喘,只能努力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賀靜宜看她一眼,若有所思:「妳會這樣做的話,倒真的是需要很強悍的說服自己妥協的能力。就我個人的經驗而言,妥協可從來不是一個容易的過程,而且妥協也未必帶來妳想要的結果。」

甘璐只能承認,對方說得一點兒沒錯,她已經沒法再妥協了:「我累了,不想玩這個弱智的遊戲。不管妳對尚修文還有什麼念頭,那都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與我無關。現在請馬上停車。」

賀靜宜將車駛向路邊停下,甘璐正要拉開車門,賀靜宜開了口。

「說實話,在我和修文再沒有可能以後,他和誰在一起其實我並不在乎。你們如果走到窮途末路,我想對他來說,也算不上什麼遺憾;妳決定嚥下這顆芒刺,仍然跟他繼續生活,我也不會為妳難過。」她揚起下巴,根本不再看甘璐,「反正現在大家的生活都已經百孔千瘡,這就夠了。」

甘璐沒有理睬她,拉開車門出去,幾乎不假思索地從滾滾車流中穿過馬路,攔了一輛計程車坐上去。

司機問她去哪裡,她遲疑一下,本來想說機場,卻記起尚修文肯定馬上會趕去那裡,現在她實在不想再跟他碰面,卻也說不出這個城市裡任何一個去處:「隨便轉轉吧。」

這個詭異的要求顯然讓中年司機為難,他還是發動車子,按她的要求兜了大半個小時,不時從後視鏡看著臉色蒼白,軟軟癱坐在後座的乘客,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小姐,妳要是不舒服,我可以送妳去醫院。」

「我沒事。」

「如果有心事的話,可以找朋友聊天,這樣不是一個辦法。」

來自陌生人的關心讓她更加覺得苦澀,她勉強一笑:「謝謝您,就把車停在這裡好了。」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街道,完全沒有明確的去向,甘璐漫無目的地走著,道路的拐角是一個個街道指示牌,她發現,原來國內大城市街道命名竟然有共通之處,W市和她生活的城市一樣,有上海路、南京路、天津路、中山路……

不光是街道名稱,城市也有著相似的喧囂感覺、浮華面孔,道路兩旁廣告牌林立,樓房新舊夾雜,高低錯落,看不出很強的規劃感,街道上車輛川流不息,電動自行車、摩托車危險地穿行其間,行人來去匆匆。

明明是陌生的城市,可是她卻沒有任何恐慌,只麻木地向前走著。

她頭一次發現,她寧可這樣一直迷失下去,也不想回到她生活的地方、熟悉的環境,面對那樣復雜而難堪的局面。

走得疲憊了,雙腿如同灌了鉛般沉重,她看到路邊正好是一個開放式的公園,於是拐了進去。公園不算大,天氣晴好的殘冬下午,裡面並沒太多人,倒是傳來咿咿呀呀的唱戲聲,一群票友占據了人工湖畔的亭子,胡琴、二胡、鼓板、鑼鈸一應俱全,正自娛自樂著。

甘璐坐到小湖邊的長椅上,伸展酸痛的腿,風吹得殘存枝頭的黃葉颯颯輕響,面前一潭飄著落葉的,暗綠色死水也泛著微瀾,水面波紋慢慢漾開,悠揚的京劇唱腔傳來,字正腔圓地鑽入她耳內。

「……我只道鐵富貴一生鑄定,又誰知人生數頃刻分明。想當年我也曾撒嬌使性,到今朝哪怕我不信前塵。這也是老天爺一番教訓,他叫我收餘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戀逝水、苦海回身、早悟蘭因……」

她從來不是國粹藝術的愛好者,沒有完整聽過任何一個京劇,自然不知道這蒼涼唱段的出處、這段人生感悟由哪個角色發出。

鼓樂齊鳴之中,唱念道白穿湖而來,她似聽非聽,突然覺得自己彷彿被奇怪的外力撥弄,身不由己墮入了另一個陌生的時空之中,與舊時生活在瞬間脫離了聯繫。

她整個人似乎已經無思無緒,冬日午後的太陽照在身上,有幾分微薄的暖意,然而她心底卻是冰冷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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