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罪
問罪
殷若飛和老夫人慢慢吃著早飯,不知道為什麼,殷若飛覺得自己自從重新回來之後,總覺得自己胃口特別好,看到吃食特別親。
或許是之前過了苦日子,現在每一粒米、每一口菜他都細細咀嚼,仔細在舌尖品味,不肯浪費一點食物。
老夫人看著孫兒吃的認真,偶爾掉在桌上的飯粒也拾起來毫不猶豫地吃掉,心裡頗為欣慰。
她是從苦日子過來的,當年老侯爺在的時候,她拉拔著幾個孩子,別說頓頓大魚大肉,就是粗茶淡飯都要算計著來,偶爾買塊肉,給日日練武夜夜讀書的兒子補補身子。
隨著兒子越來越受陛下倚重,這日子也是一天好過一天,如今在別人看來,這侯府已經是潑天的富貴了。
她這一乾孫兒孫女的,除了長孫自小跟著兒子長大,其他無不是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的。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盡的綾羅綢緞,可惜卻沒養出幾個有出息的。
眼看著小孫兒竟能珍惜一粥一飯,心裡自然歡喜的很。
殷若飛一口一口將自己碗碟裡的食物吃得乾乾淨淨,碧玉服侍著漱口之後和老夫人聊了幾句,被老夫人開口打發。
「你身體還沒好,不用在這裡陪著我。養好了病趕緊去上學才是要緊的。」
「是。那孫兒回去了。」殷若飛點點頭,剛剛吃飽,小臉粉撲撲,小嘴紅潤潤,看著精神頭挺不錯。老夫人點點頭,吩咐紫靈好好照顧著。
屋裡暖和,外面卻還是春寒料峭,殷若飛吁了口氣,緩緩吐出一團白煙。抬起頭時,正看見殷海城怒氣沖沖地殺了過來。
「爹爹……」殷若飛看著殷海城一臉怒氣,有些不知所措。
「跪下!」殷海城虎著臉。
殷若飛一愣,小臉耷拉著雙膝跪下。紫靈在一旁又不敢扶又不敢說,急的也跟著跪了下去。
殷海城虎著臉,「你為何在這裡?」
殷若飛嚅嚅地開口,「兒子來給祖母問安。」
「既然能問得安,如何還不去學堂。慵懶怠惰成何體統!」殷海城提著殷若飛就是一頓訓斥。
殷海城在外面呵斥兒子,裡面丫鬟們聽到了動靜早就稟報了老夫人。
老夫人臉上露出了一絲不愉之色,「碧玉,把侯爺請進來!」
碧玉出來請人,殷海城不敢不去,而且他也有話要說,只是瞪了跪在地上的殷若飛一眼,「好好跪在這裡思過!」
殷若飛頭沒抬,卻支稜著耳朵聽著裡面的動靜。只是隔著個外間,聽不大清。殷若飛看看左右無人,站起身來小跑到牆根底下一跪,光明正大地聽起了牆根。
「母親今日可好?」殷海城給老夫人恭恭敬敬地行禮,他是真孝,知道自己母親這些年是多不容易,若不是有母親在,他們又怎麼能從當初的空守著侯府名頭的破落戶,重得聖上寵信,再震聲威。
這裡誠然有他少年努力,多年血肉打拼之功,卻也和自己母親幼年的辛苦分不開的。
他父親老侯爺文不成武不就,連謀個閒差都不能,一家穿衣吃飯,全賴著母親的嫁妝。老侯爺雖然無用,卻不是渾人,臨終前要他好好孝敬母親,不然別去見他。
其實就算沒有父親的交代,他心中敬重母親,又怎麼會忤逆不孝。
老夫人沒有答話,甚至眼皮都沒抬。
「母親?」殷海城有些不痛快。他本就憋著火,到了這裡還,老娘又面色不好,顯然是惱了他,這火更是燒了起來。
「侯爺真是好大的氣派,到我老婆子這裡來顯威風了?」老夫人眼皮一掀,冷笑起來。「是訓飛兒,還是訓我老婆子?」
「母親……」殷海城臉一白。
這話太誅心了,殷海城一萬個膽也不敢朝這裡想,聽到母親生氣,頓時雙膝跪下。
「母親,兒子怎麼敢?兒子不對您盡可打罵,別氣到您老人家。」殷海城臉上露出悲慼之色,從小母親對他嚴厲的很,生怕他學無所成走了歪路。到當年在軍中立下戰績,被陛下大加讚賞,他母親才露出了笑容。
這些年他越發的受重用了,母親看他的眼神也是越來越欣慰,誰知道到了如今老母親忽然說出了這種話來。
「你起來吧。」老夫人忽然歎息起來,語氣中帶著無奈,「你倒說說,你為何要對飛兒無故發火。」
「母親,您不能這麼寵溺他,他……」殷海城起身站在了一旁,碧玉連忙給搬了凳子。
「要是我老婆子再不拖著這把老骨頭出面,恐怕你以後連個嫡子都落不下。」老夫人冷哼一聲,「去把飛兒叫進來。」
殷海城這麼大還被母親呵斥,覺得尷尬萬分,輕輕咳嗽了一聲。
殷若飛進了門,就老老實實地跪在了房間一角。
殷海城用手指著小兒子,「母親您不知道,老七實在是不懂事。」殷海城將從小林氏那裡聽來的原原本本講了一遍,「母親,這孩子頑劣異常且野性難馴,不可溺愛啊!」
說完又一臉痛心地看著殷若飛,「你倒說說看,這裡面有哪句是冤枉了你!」
殷若飛苦著小臉搖搖頭,「沒有。」
這小林氏果然厲害,事情說的輕描淡寫卻處處透著蹊蹺。先是說他在學堂受到了欺負,被同學打傷了頭,後又說那孩子也不是誠心的,只是互相玩鬧誤傷。
殷海城自然也心裡嘀咕過,往日都不曾聽孫先生說學生難管,怎麼殷若飛才上學半日,就出了這種事?
殷海城身為大家長,哪裡有什麼不敢問的,當下就問著小林氏是否是殷若飛頑劣才鬧出這種事端。
小林氏眼神閃爍不定,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待殷海城暴怒地一拍桌子,又嚶嚶啼啼地跪伏在他腳邊,只是哭自己苦命的姐姐。
殷海城又是心疼又是惱火,心疼小林氏左右為難,惱火殷若飛不懂事。
殷若飛到底是殷海城嫡子,雖然這個嫡子來得太晚了一些,但當年依然讓殷海城欣喜若狂。
只是這孩子被大小林氏太過溺愛了,又是頑皮又是懶惰,始終不如自小跟著他長大的長子得他的心。
此時想想長子雖然是庶子卻長得玉樹臨風,武藝超群,而唯一的嫡子卻是這般的不爭氣,實在是心裡惱火。
殷若飛一句都沒解釋,只是低著頭。他知道,此時說什麼都無異於火上澆油。
老夫人淡定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依你該怎麼著?」
殷海城看看面前的小兒子,巴掌大的小臉垂著,帶著說不出的落寞,再看看他受傷的頭包裹的厚厚實實,心裡又頗為心疼。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何況人。他自己的兒子,唯一的嫡子,他如何不疼愛。心裡百轉千折,最終化成一聲歎息,「好好養傷,傷好之後上午跟著你兄長練武,下午……下午就在家讀書。」
「爹爹!」殷若飛對其他的事都無所謂,但是後面這句可就不敢苟同了。
在家讀書?孫先生會來教他麼?根本不可能!
「什麼?」殷海城皺眉。
「我要跟著孫先生唸書。」殷若飛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說完這句話,偷偷望望老夫人。
老夫人看著孫兒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心裡自然領會,也之道這位孫先生也是遠近聞名的大儒,自然不願意孫子另尋老師。
「侯爺為何讓飛兒另換老師?」老夫人耐著性子開口,若是依著她年輕時候的脾氣,怕不早就把小林氏這種不安分的妾氏拉出去發賣了,還會由得她在這裡禍家。
只因這是兒子寵愛的人,又是貴妾,老夫人上了年紀也不願意同兒子鬧僵,只希望敲打一番,能讓小林氏老實些。可是忍來忍去,這小林氏卻是個不識趣的。
「麗娘說……」
「麗娘說麗娘說,侯爺,雖然說女主內男主外,但是你身為一家之主,這心可要放正!」老夫人聽到這三個字就一肚子氣,她雖然不曾被剋扣,但是她寶貝金孫那裡可就說不好了。看孩子吃飯這麼香,可見是平時什麼好東西都見不著。
「母親息怒。」殷海城連忙告罪,單膝跪在母親面前,「孩兒有什麼不是,母親儘管責罵,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
「起來吧。」老夫人歎口氣,「我且問你,飛兒被打的事情,你可派人去瞭解了?」
「這個……不曾。」
「這事我也聽說了一些,只是和侯爺聽說的,似乎大相逕庭!」
「啊?」殷海城一愣,小心翼翼地開口,「那母親聽到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