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章：我想見你

　喵！

　第二天一早，阮翩然是在一陣貓叫聲中醒來的，恍惚間，時光好像倒退了，回到了以前有「飯糰」陪伴的日子。

　「飯糰，你是不是餓了？」阮翩然睡眼朦朧的從床上坐起來，話一說出口，思緒才漸漸清明。

　飯糰早就不在了，現在呆在這裡的貓是昨晚楚宸丟給她的。

　喵！

　循聲看去，只見小貓正坐在床邊的地毯上，很萌的舔著小爪子。

　「是餓了嗎？」看著小貓，不自覺的一腔溫柔湧上心頭，以至於阮翩然臉上的笑容多了一絲溫暖。

　「……」

　貓當然是不會說話的，而阮翩然也沒有期待著它能給她答案，利落地下了床，套上拖鞋就徑直往廚房走去。

　之前兩天沒在家裡吃飯，冰箱裡，除了方青茹拿來的醬牛肉和幾個雞蛋，就沒有別的食材了。於是乎，阮翩然燒了三分之一鍋的開水，把醬牛肉過了過水，然後撈了起來。

　「家裡沒有牛奶，只能喝水了。也沒米飯和魚，你就吃點牛肉吧，等中午有空，再給你準備些你喜歡吃的。」阮翩然一手端著一個裝著涼開水的杯子，另一手拿著一個裝著牛肉的碗，一邊說，一邊把吃的和喝的一起放在小貓的面前。

　「好吃嗎？」

　見小貓也不挑剔，低著腦袋，蹲在瓷碗邊上吃得津津有味的，阮翩然不由地彎了彎嘴角，忍不住問。

　喵。

　小貓抬頭看著阮翩然小聲地叫了一聲，好像是聽懂了，在回答她的問題。

　見狀，阮翩然樂了，瞅著小貓說：「這可是叔叔做的牛肉，我也很喜歡吃呢。你別浪費，要統統吃光光。」

　此時，阮翩然就像是一個樂呵呵的跟別人分享心情以及分享好吃的小女孩，毫無防備，一腔真心，整個人都暖暖的，完全沒有她在人前冷然而又克制的影子。

　「真乖！」

　阮翩然一直蹲在一旁註視著小貓，見它不但把牛肉吃完了，而且還把碗舔的乾乾淨淨的，頓時，心裡的喜悅感更濃了，情不自禁地伸手撫摸了一下它的腦袋，很是歡喜。

　這次楚宸倒是沒糊弄她，小貓確實很乖，比它的主人不止可愛一百倍！

　解決了小貓的溫飽問題，阮翩然才想到自己，一番洗漱後，她很隨意地用涮醬牛肉的湯水煮了個面，吃飽了剛好就到了要去上班的時間。

　「小傢伙，我要去上班了，你乖乖呆在家裡，等我回來。」

　阮翩然提著包包，走到玄關處的時候，特意回過頭跟小貓告了個別才出門。

　*

　「阮老師。」

　下課鈴聲響過後，阮翩然拿著教材走出了教室，而經過後門的此刻，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同學叫住了她。

　「有事？」阮翩然停住腳步，看著男同學問。

　「我……」何亮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看了阮翩然一眼，隨即迅速地轉移開視線，沒敢跟她對視。

　「有什麼話可以直說。」見何亮的緊張和羞澀全都寫在臉上，阮翩然微微一笑，神態上多了一絲柔和。

　「阮老師，何亮他應該是想問你有關於林曉依的事情。」

　忽然，一個胖胖的男生從何亮的身後冒了出來，樂呵呵地說。

　「死胖子，你少八卦一點會死啊？！」被同學說穿了心意，何亮有點羞惱成怒了，瞪著胖子不滿地抱怨。

　「我這是在幫你好嗎？你這麼扭扭捏捏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話說出口！」胖子不服氣地回嘴。

　才十幾歲的孩子，難免臉皮薄，聞言，阮翩然淡笑著說，「有什麼話，邊走邊說吧。」

　「……」

　何亮臉蛋微紅，餘光瞄到身後教室裡的一些同學正伸長著脖子豎起了耳朵想要打聽八卦，於是，立即快步地跟上了阮翩然的腳步。

　下課時間，不管是教室裡還是教室外，都鬧哄哄的，阮翩然不緊不慢的穿過人群，直到走到安靜的樓梯口，她才又停住了腳步。

　「曉依請了兩天假留在醫院照顧她媽媽，醫院住院部的環境挺好的，雖然曉依媽媽住的不是單人病房，但307號病房也還算寬敞，並且有陪護床。」

　走了一路，何亮一直跟在她身後沒吭聲，為此，阮翩然也不多問，轉身看著何亮直接說道。

　「阮老師，你……」

　聞言，何亮明顯有些驚訝。他不是一個十分有勇氣的人，但是，他跟著阮翩然走到這裡，卻已經做好了被教育批評的準備了，可未料，阮翩然不但沒有跟他長篇大論地談早戀的危害，反而很輕描淡寫的把他想要知道的信息告訴了他。

　「要想去探病，最好下午放了學去。如果家裡有規定你準時回家，記得提前跟家裡人說一聲，以免他們擔心。」類似何亮這樣的驚訝，阮翩然並不陌生，她知道，她在處理一些事情的態度上跟大多數老師都很不同，可卻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的。

　「嗯，我知道了，謝謝您。」何亮點了點頭，心懷感激地跟阮翩然道謝。

　「不用客氣。」處理這種小事，阮翩然向來是很隨性的。

　就這樣？！

　看著阮翩然離去的背影，何亮還是有點不敢相信，覺得，就算阮翩然跟一般老師不同，但就「早戀」這個話題，她不反對，不批評，也至少應該要叮囑一番吧？可出乎意料的，她竟然沒有！為此，何亮對阮翩然有些刮目相看了。

　……

　上午只有兩節課，可學校規定，沒到下班時間不得擅自離崗，所以，阮翩然只好老老實實的呆在辦公室裡備課。

　小貓在家還習慣嗎？

　中午要給它準備些什麼吃的呢？

　教了幾年初中二年級的英語，教材上的內容阮翩然早就滾瓜爛熟了，所以，才看了兩行字，她就分心走神開始惦記家裡的小貓了。

　她記得，以前「飯糰」是最喜歡吃魚的，但各人口味不一，她想，貓應該跟人類似的，喜好會各有不同。

　猶豫了片刻，阮翩然還是給楚宸發了短信，問他，小貓最喜歡吃什麼？

　滴滴——

　遠在另一個半球的楚宸，這會兒已經住進酒店了，拿起手機，看到阮翩然發來的信息，無表情的臉上頓時多了一絲笑意。

　看來她很喜歡那隻貓！

　手指靈活地在屏幕上遊走，很快，回覆的短信編輯好了，輕輕一點，信息發送了出去。

　是誰有這麼大的魅力？竟然發一條短信就能讓他們楚少春心蕩漾了！

　站在一旁匯報工作的助理，不動聲色地將楚宸眉眼含春的樣子盡收眼底，暗暗的腹議，暗暗的驚訝。

　「繼續！」

　放下手機，楚宸已經收斂起了剎那間的歡喜，沉著臉，重新投入了專注的工作狀態之中。

　*

　中午下班，阮翩然馬不停蹄的往超市趕，買食材，買貓糧，然後再回家做飯，忙得連午睡的時間都沒有了。

　家裡多了一隻貓，就好像多了個孩子一樣，阮翩然極盡所能的照顧著，有點母愛氾濫的節奏。

　醫院。

　阮翩然有點抗拒來這個地方，那股無處不在的消毒水味兒，讓她有些不舒服。可儘管這樣，她還是來了。

　「何亮，天快黑了，你早點回去吧。」

　走到病房門口，一道清脆且夾雜著些許稚氣的女孩子的嗓音傳了出來，聞聲，阮翩然停住了腳步。

　「可是，這道題還沒講完。」緊接著，一道男孩子的嗓音響起。

　「我已經弄懂了，你快回家吧，晚了你家人會擔心你的。」

　「好吧。那我明天再來。課本上有看不明白的地方，你畫出來，我給你解答。」

　「你……你不要再來了，被別人看見，不好。」林曉依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往門口看了看，然後低著頭說。

　「同學之間本來就應該相互幫忙，這有什麼不好的？而且，我喜歡你，班上的同學都知道。」何亮已經豁出去了，很直白的表明自己的心意。

　「你……」

　女孩子的心思總是比較敏感和敏銳的，其實，林曉依多多少少是能感受到何亮對她有好感的，因為，他對她和別的女同學不太一樣，會多一些關心和關注，可感覺多半存在主觀性，沒有百分之百的肯定，所以當下，何亮坦率表明心意，林曉依不免有些害羞，也有些緊張，下意識地回過頭，見病床上的媽媽仍閉著眼睛睡著覺，懸起的心才稍稍落下。

　「我……我們都還小，除了學習，不應該讓別的事情分了心。」林曉依鼓起了勇氣抬頭看著何亮，態度很堅定，但眼神卻有些閃爍。

　「我會認真學習，但除此之外，我想幫助你，我想對你好，我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何亮拿起書包背在肩膀上，神色沉著，態度無比堅定地說，「我先回去了，明天下午放了學再過來。」

　話落，何亮很乾脆地轉身走出了病房，碰到站在門外面的阮翩然，他前行的腳步頓了頓，輕鬆一笑，然後與她擦肩而過。

　通過上午的那一番簡短的對話，何亮已經知道了阮翩然的態度，所以，就算她聽到他剛剛說的話，他也不會有所顧忌，相反，把心裡話說了出來，他覺得很輕鬆。

　青春年少真好！感情率性且真誠，單純的荷爾蒙作祟。

　此時，夕陽隕落，一道淡淡的餘輝落在少年的身上，畫面有了一種柔和的唯美，也有了一種夢境般的朦朧。看著那少年的背影，不禁地，阮翩然的思緒飄遠了。

　曾幾何時，也有這麼一個少年，不顧一切的想要呆在她身邊，說要全心全意的對她好。可惜現在，再美好也只是曾經，男孩已經成長成了男人，有了別的選擇了。

　不由自主的，一股淡淡的傷感湧上了心頭，她已經很努力地讓自己釋懷，但是，不管她怎麼冷靜，有時候情緒這種東西還是無法控制。

　「阮老師，你……你……」

　本來，林曉依是想著出來看看何亮離去的背影的，但是沒想到，阮翩然竟然站在病房門外，為此，一想到剛剛她和何亮的談話，她就忍不住緊張。

　恍然回神，阮翩然的目光落在了林曉依還有些稚氣的臉蛋上，苦澀笑道：「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剛剛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沒……沒關係的。」阮翩然幫了她這麼大的忙，林曉依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敬佩，所以，她急忙地擺了擺手，絲毫沒有不滿的情緒。

　「曉依，你喜歡他嗎？」阮翩然神色認真地問。

　「我……我……」蹭的一下，林曉依俏麗的臉蛋漲得通紅，低著頭，盯著鞋尖，支吾著。

　「答案是喜歡，對嗎？」

　「阮老師，我知道我現在還……還小，你放心，除了學習，我不會分心去想其他事情的。」林曉依一對上阮翩然的視線就緊張，看了她一眼，然後又一次低下頭，乖巧地保證道。

　「我沒有不放心。」看著眼前這個有些膽怯的女孩，有那麼一剎那，阮翩然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一樣敬畏著自己尊敬的老師，努力地想要做到不讓她失望。

　沒有不放心？

　這話是什麼意思？

　聞言，林曉依緩緩地抬起頭，滿目疑惑地瞅著阮翩然。

　「喜歡一個人沒有錯，你不用太在意別人的眼光。」阮翩然微笑著說。

　「所以，所以你支持我跟何亮在一起？」林曉依很不確定地問。

　「我支不支持不重要，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想怎樣就怎樣。」

　她想怎樣就怎樣？！

　她能這麼任性嗎？

　林曉依滿臉錯愕，一時間都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我給你帶了些飯菜，你趁熱吃吧。」阮翩然把手裡提著的袋子遞給林曉依道。

　「……你對我太好了。」看著阮翩然手裡裝著飯盒的袋子，林曉依有點遲鈍地從錯愕中回過神來，眼眶微熱，覺得有些感動。

　「中午做多了，我一個人，吃不了多少。」

　「謝謝。」林曉依很是感激地接過阮翩然遞過來的袋子。

　「進去吧，我回去了，有事給我打電話。」阮翩然嘴角暈開了一抹笑，輕聲叮囑。

　春風肆意，吹亂了髮絲，雖然不趕時間，但阮翩然離開醫院的步伐卻格外的匆忙。

　滴滴——

　剛坐上出租車，阮翩然收到了一條短信：阮老師，真的非常感謝你，你是我遇到過最好的老師。

　短信是林曉依發給她的，看過後，她沒有回覆，而是降下了車窗，吹著風，遙望著遠處還殘留著一絲光彩的天際。

　在她十四歲那年，她遇到了一個特別的老師，她不會因為她成績不好而不喜歡她，不會因為她家境不好而忽略她，她會給她補習功課，給她做飯吃，送她禮物，就像是她的親姐姐一樣。

　那是一個很溫柔的女子，很愛笑，從不大聲說話，就像是四月的太陽一樣，很溫暖。可惜，她還沒來得及長大，她就離開了。

　現在，她是替她做她想做的事情——成為一名合格的老師。

　*

　在錦城的工作和生活都挺輕鬆的，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間，小貓已經胖了一圈了，可飛去米國出差的楚宸卻仍沒回來。

　今天是週末，閒著沒事，阮翩然窩在陽台上的吊椅裡看書，小貓在一旁陪著，懶洋洋地曬著太陽，眯著眼睛打著瞌睡。

　等你主人回來，你就要離開了。

　臨近中午，柔和的太陽光漸漸熾熱，籠罩在阮翩然的身上，熱熱的，讓她不由地分了心，注意力也從書上轉移到了小貓的身上。

　其實，經歷過幾次離別，阮翩然早已有了「免疫力」，只是，女人總是感性，雖然她感性的情緒並不氾濫，但還是會不捨得，畢竟，對這只闖入她生活裡的小貓，已經付出了感情。

　喵！

　手輕輕落在小貓的背上，輕柔撫摸，小貓似乎甚是享受，半眯著眼睛，慵懶地叫了一聲。

　「小胖，你真的太懶了，再胖上一圈，你主人回來就不認識你了。」阮翩然瞅著小貓嘀咕道。

　「喵。」

　小貓壓根就不想動，懶懶地叫了一聲，然後索性把眼睛全閉上了，彷彿是無聲地抗議著阮翩然的嘮叨。

　喲！

　小樣！才說你兩句就傲嬌了！

　看著小貓頗為高冷的姿態，阮翩然覺得好氣又好笑，當下，用食指在小貓的腦袋上輕輕地點了點，寵溺地說：「好吧，你不喜歡我嘮叨我也懶得說你了，我去做飯，你就乖乖地待在這裡睡覺吧。」

　話落，阮翩然從吊椅上跳了下來，然後轉身離開了陽台。

　鈴鈴——

　安靜的環境突然響起了手機的鈴聲，正在閉目休眠的小貓嚇了一跳，驀然睜開眼睛，盯著一旁唱著歌震動著的會發光的手機，很是警惕地叫了起來。

　「喵……喵！」

　「這是手機，上次還給你拍過照呢，不會攻擊你的。」聽到手機鈴聲，阮翩然從廚房走了出來，見小貓弓著背，一副想要干架的架勢，頓覺有點好笑。

　「旅行回來了？終於知道給我打電話啦？」

　拿起手機，掃了眼屏幕，阮翩然的嘴角彎了彎，接通電話，不等對方說話，便徑直調侃。

　「是啊，回來了，聽你這口氣，心情挺不錯啊。」

　「還好吧，最近收留了一隻貓，倒是不覺得無聊。」阮翩然瞄了吊椅上的小貓一眼，說著，後知後覺地察覺到從手機裡傳出來的嗓音少了往日的活力，不由關切道，「你怎麼了？說話有氣無力的，是沒睡好，還是身體不舒服？」

　「阮阮，我病了。」

　「……」

　病了？！

　聞言，阮翩然先是一愣，隨即一股不安的感覺在心底蔓延開來。

　曾經，也有一個人打電話告訴過她，她病了，然後過了一段時間，那個人便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而米靜向來樂觀，普通的感冒發燒她根本就不會掛在嘴邊上說，更別說特意給她打電話了，為此，阮翩然屏住了呼吸，困難地笑著輕聲說，「你身體一直都挺好，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這次不一樣。」手機裡傳出來的聲音更小了，有氣無力的嗓音透出一股壓抑，「阮阮，你來醫院吧，我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