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你在幹什麼!」葉澤猛地將男人手中的木棍抽出,狠狠摔在了地上,那太過凌厲的眼神讓中年男子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他俯身抱起地上的幼狼,順手接住了一旁一個瞎起勁的熊孩子扔來的石子,一把擲於地上。
懷中的小傢伙蠕動了一下,讓葉澤微微鬆了口氣,至少還活著。
幼狼暈乎乎地睜開眼,血順著它的前額流下,滑過它的眼睛,此時此刻,似乎連睜眼都覺得費力。
雖然身體狀態極為糟糕,但它還是敏感地嗅到了一個熟悉的氣息,聽到了某人熟悉的聲音。
換作以往它的第一反應應該是急於從這個懷抱中跳出去,何況如今多了種出逃又被人抓住的心虛,可幼狼只是微微挪動了下身子,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靠著。或許是沒有力氣了吧,竟然沒有了掙脫的心思。
說起來,好像是第二次被這個男人救了。
幼狼安安靜靜地倚在男人懷裡,懷抱很暖和,比維納城24c的春日氣溫還舒服些。
「你、你是誰?幹什麼多管閒事!」中年人對葉澤還有些忌憚,質問的話也顯得底氣不足。
「這是我的狼。」葉澤轉頭盯著男人,面沉如水:「它幹了什麼?你要下這樣的死手?」
握住木棍的瞬間,他真的有種先還對方一拳的衝動,可他也知道,一個路人不會無緣無故地追著一匹幼狼打,八成是這小狼崽子做了什麼「好事」,理虧在先,因此才強忍住了沒有動手。
「你是它的主人?」男人一聽立馬來了勁,高聲喝問:「你知道這小畜生都幹了些什麼好事嗎!」他說罷一指身旁散落一地的果實:「它偷吃我的果子不算!被我抓住後居然還把我的小攤掀翻了!我凌晨四五點就爬起來準備的,結果被這畜生弄成這副樣子!你看!我這損失可大了!你要怎麼賠!?」
葉澤嘴角抽動了兩下,低頭看著自己懷裡奄奄一息的小麻煩,又看了眼對面咄咄逼人的中年男子,說到底是牙有錯在先吧,可他居然把它打成這個樣子!
葉澤深呼一口氣,強壓下了心頭怒火,冷聲問道:「你想怎麼賠?」
中年男子眼睛一亮,他原本以為這畜生沒有主人,自己的損失只能自認倒霉,這才把氣使勁撒到幼狼身上,可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出來認債!
「阿澤!阿澤!出了什麼事?」隨後趕到的阿爾文這才從圍觀的人群中擠了進來,看到葉澤懷中的幼狼,嚇得一聲驚呼,不由得摀住嘴巴:「牙!?它這是怎麼了?」
「它怎麼了?它把我攤子給毀了!你們怎麼賠吧!?」搭話的是怒氣沖沖的中年男人。
阿爾文見這滿地狼藉,多少也明白了什麼,走上前去有些為難道:「那個……這位大叔,實在抱歉啊,這幼狼我們剛抱回家,性子還野了點,您……」
「抱歉!?說一句抱歉就完事了?」男人不耐煩地打斷了少年的話,這個人長得就像好欺負的,他哼了一聲,不由得提高了音量:「廢話別多講,你就說該怎麼辦吧……你自己看著一地東西,看看!害我損失至少上千!」
阿爾文被他這彪悍的態度嚇得縮了縮脖子,小聲問:「那、那你說個數吧,我賠。」
「兩千迪盧!至少這個數!要是你們不想賠也行,把這畜生留下!」男人剛剛還只說上千,這會兒就又一下子翻了倍,反正那狼崽子有錯在先,不如就好好撈一筆。
葉澤蹭地轉身,面色不善,把那中年男子嚇了一大跳。
「你、你要幹嗎?自己沒管好它還想打架嗎!?」男子色厲內荏地吼道。
「誒,阿澤別別……」阿爾文見狀,趕忙上前去擋在男人面前,十分肉疼地從錢包裡掏出了兩張千元大鈔:「喏,這是兩千迪盧,我們可以走了吧?」
金髮少年皺著一張小臉,雖然卡裡現在錢不少,但窮日子過久了,一下子出兩千迪盧,也難免覺得心疼。
中年男人沒想到他這麼乾脆,一下子咧開了嘴,小心翼翼地把錢從阿爾文手裡接過,放到了自己貼身口袋裡:「哈哈,好說好說,早這樣不就沒事兒了嘛,你們走吧走吧,帶著你們小寵物快去看看傷。」
葉澤的臉色並不好看,抱起牙轉身就走,阿爾文小跑追上。
「抱歉,又讓你破費了。」過了半天,葉澤才終於開口。
「呃?不不不,你這是什麼話嘛~小牙是我們一起養的,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被打死。」阿爾文一個勁兒地搖頭擺手,「不過阿澤,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不是說它走了嗎?」
「我以為它走了,大概是走丟了吧。」葉澤拐進了一處自動投幣的公共休息室間,將懷裡的小東西掏出來放到桌子上。
說是「放」,可他的動作並不溫柔,簡直稱得上粗暴,懷中的傷員直接被扔了上去,發出一聲極弱的呻吟,抬起頭對始作俑者怒目而視。
它想站起來,卻因為身上的傷不住地在打顫,右腿猛地一抖,就又倒了下去。
葉澤眉頭一皺,探手過去摸了摸它的右腿腿骨,稍一用力,就感受到手掌下軟軟的軀體使勁一顫。
「右腿被打斷了。」葉澤沉沉地開口,手掌又轉向它額頭上腫脹流血的傷口:「好在頭骨沒事,其它的傷應該沒有大礙,只是皮肉裂了很多塊。」
「太過分了……」阿爾文握緊了拳頭,「那個小攤主怎麼這樣!下這麼重的手!在有些星球虐待動物都是違法的!」
葉澤沒搭話,只是看著牙,半晌無語。
或許是因為他身上散發出的不悅氣息太過明顯,幼狼這次很有自知之明地沒有掙扎,只是安安靜靜地趴在桌子上。
阿爾文試探著問了一聲:「阿澤?」
「嗯?」
「你想拿它怎麼辦?」
「我在想。」
他的確在思考這個問題,不是沒想過養它,他幾日天天下廚把這小狼崽子餵得飽飽的,到頭來它還是選擇要走,那麼即便把它強行抱回家去又算什麼?變相囚禁?
阿爾文見葉澤抿嘴不語,目光又投到了牙的身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此刻的牙好像意外的沉默乖覺呢。
葉澤俯下身看著幼狼的眼睛,片刻後,居然向它伸出了手:「再給你一次機會,要不要跟我走?」
阿爾文一臉錯愕地看著葉澤,表情還帶著點小尷尬:「阿澤?小牙它……呃,它聽不懂你的話吧?」
葉澤只是搖搖頭,幾日的相處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了,他覺得眼前的幼狼有一種……怎麼說呢,靈性?於是荒謬的猜想浮上心頭,葉澤覺得,它似乎能聽懂自己的話。
幼狼那雙灰褐色的眼睛一會兒注視著葉澤,一會兒又移到他伸來的手上,葉澤也不說話,就這樣看著它。
他維持伸手的姿勢太久,久到終於放下,可幼狼還是無動於衷。
葉澤歎了口氣,想想也是,離開是它自己的選擇,這次是無論如何也沒有理由留下了吧,他看了幼狼一眼,轉身離開。
「阿澤!喂!阿澤……」
阿爾文的聲音也漸漸遠去,幼狼默默地注視著二人離開的身影,直到他們隱沒於人海之中。
空蕩蕩的休息間內只剩它一個了,幼狼慢慢地在桌台上蜷起了身子。
它其實,好像知道那人在說什麼。幼狼眼睛中閃爍著不同於往日的幽光,片刻過後卻又閉上了眼。
反正,他也已經走了……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它快要昏睡過去的時候,門把手突然傳來轉動的聲音,天生的警覺讓它在第一時間睜開了眼,掙扎著要站起來。
葉澤拿著個醫藥箱走了進來,一旁的阿爾文還在小聲抱怨:「車站好黑啊,這些東西在超市最多買三百迪盧,早知道我們不如直接網上下單,然後多付點錢加急運送,一個小時內也肯定送到了……」
幼狼身子頓時僵住了。葉澤瞥了眼正在強行起身的幼狼,一把將它按了回去,臉上沒什麼表情,卻已經打開箱子準備開始給它消毒包紮。
總覺得心裡悶悶的,自己是在生氣?葉澤甩甩頭,簡直莫名其妙,自己有什麼好氣的?
高濃度的醫用酒精沖刷著幼狼的傷口,小傢伙被蟄得狠狠一哆嗦,可隨即卻強忍住了不動,只是身體仍會因為劇烈的疼痛而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
葉澤手上一頓,悄悄地放緩了動作,開始一點一點地幫它包紮。
此刻的幼狼目光緊緊鎖定在葉澤身上,一動不動地任他擺佈,一旁的阿爾文不由感歎,他印象中牙可從來沒有這麼乖過。
「我們是四點半的車對吧?」葉澤一邊進行著手上的工作一邊對阿爾文問道。
「嗯,現在才剛兩點呢。」
「你知道附近有什麼可以收留它的組織嗎?」話一出口,手底下蔫巴巴的幼狼立馬豎起了耳朵。
「啊?這個……我可以查查,不過阿澤,你難道不打算把牙帶回去了?」
「不是我不想養它,是它不打算讓我養。」葉澤將傷藥一點點地塗抹在了幼狼傷口上,感覺到這副小身子又開始輕顫,動作更輕了一分,「我們先把它送去個什麼動物收養之類的吧。」
阿爾文擔憂地看了眼縮成了一團的牙,印象中這傢伙總是一副高傲冷淡的樣子,雖然有時候也愛懶懶地窩在牆角,但和如今這種蔫耷耷的樣子不可同日而語,甚至透出幾分可憐來。
「阿澤,如果你不是不想養,那我們還是把它留下吧。都說狼是很凶的野獸,但是你看,它在你手下也挺乖的嘛~我們撿回它才幾天而已,它對人肯定還沒什麼感情,但說不定日久生情了呢?何況它還這麼小,舊傷不好又添新傷的,即便將來真的想走,也等它傷好了吧?」
葉澤沉默了,他低頭看它,不知道在思考什麼,而後者也只是用無言的注視來回應他的目光。
他纖長的指尖劃過幼狼的皮毛,輕輕撫摸,小傢伙意外乖巧地接受了,沒有表現出多少抗拒。
葉澤頓了頓,雙手抓住它的兩隻前爪將它抱了起來。
「牙?」他輕喚了一聲,「記住這個名字,以後就叫你牙了。」
幼狼依舊用那種直勾勾的目光盯著葉澤看,半晌,突然用前爪扒住了他的肩,湊上頭去在他脖頸處嗅了嗅。
葉澤頸間被那種毛茸茸的觸感蹭得癢癢的,他不動聲色地抿嘴笑了。
阿爾文也跟著咯咯地笑了起來:「要不雪濱城之旅索性帶上它吧?等我去加購個寵物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