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初來乍到
Chapter 1
「嘖嘖,我們的小少爺從前總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沒想到他也會有今天!」
「呵,還什麼小少爺,今天一過,他就不姓奧斯威爾了,比你我都不如!這種人,簡直就是家族的恥辱!」
湛藍的天空下,竊竊私語的人們分佈在白色金屬鋪就的大道兩旁,幸災樂禍地圍觀即將到來的放逐。
「可他到底是族長大人的小兒子啊,但這除名的懲罰是不是重了?」
「這還算重?為了一點小過節差點害死摩根家族的公子,就該讓他坐牢的!而且你想想他不久前的表現,奧斯威爾是軍政世家,可他身為族長的親兒子,居然召喚出個那麼個廢物契約獸,淪為外族笑柄,以為家族還會繼續庇護他麼?他的存在只能令奧斯威爾的姓氏蒙羞!」
正說著,喧鬧的人群突然安靜下來,眾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望向了道路的另一頭——
一名黑眸黑髮的年輕男子在身後兩名護衛押送下,一步一步正朝這裡走來。
青年大概十八、九歲的樣子,身形頎長,容顏俊美,然而他的族人無法對這副面孔產生任何好感,他們深知他目中無人又狂妄囂張的秉性。
入眼是一片片超現代化的建築群,重重疊疊,宏偉壯麗,天空中各式各樣的小型探測在飛舞盤旋,猶若一隻隻銀色的鳥兒。
一切的一切,幾乎讓葉澤忘記了他此時此刻的處境,只想進一步去感知這個奇妙的時空——這個不屬於他的時空。
路旁,「族人」們指指點點的姿態或幸災樂禍的神情無可避免地落入這個「家族罪人」眼中,葉澤無聲地歎了口氣,這個身子的原主人還真不招人待見啊。
作為公元二十一世紀的地球人,葉澤原是一名特種兵,在執行一次維和任務時,小隊六人被已經近乎瘋狂的恐怖分子重重包圍,在槍林彈雨的掃蕩性射擊中,無一人生還。
他被子彈擊中了很多地方,包括心臟,卻活著醒來了!重生到另一個時空,另一個人身上!
肖恩•奧斯威爾,這是他如今的名字,唔,這麼說也不盡然,他已經被剝奪了奧斯威爾之姓。
就是這樣,當葉澤再一次睜開雙眼,還沒來得及慶幸自己的新生,就發現自己被關在了一座全金屬製成的環形牢房裡,腦袋像要炸開似的疼。
這些天的生活於他而言無疑是種煎熬,身邊的一切事物都需要重新認知,唯一慶幸的是,這個身體還保留著一些最本能的東西,比如對這個時空語言文字的辨識能力。
直到前天有人來宣判對他的最終處置,他才知道「自己」姓氏名誰,為什麼會被關起來——只因和摩根家的某個少爺發生了口角衝突,又打不贏人家,這位小少爺居然在人家餐飲中下毒!險些致人喪命!據說那位可憐的摩根少爺至今還在聯邦皇庭醫院的重症監護室中。
葉澤無奈了,自己居然穿越到這麼一個混蛋二世祖身上,還一穿越就攤上這麼樁事,真不知道該哭該笑。不過最初的震驚過後,他已經漸漸接受了自己重生到另一個時空的事實,至少還活著,至少還可以繼續活下去。
從道旁族人們的言語中不難發現,這身子的原主人是個多麼不討喜的存在,因為他們口中蹦出的頻率最高的兩個詞語就是「活該」和「廢柴」。
人們用嘲弄的語氣議論著他召喚出了個怎樣的廢物契約獸,讓奧斯威爾蒙羞。可契約獸又是個什麼東西!?
葉澤仰頭望天,他對這個世界的認識還僅限於空中重疊的復道,漫天飛舞的飛碟,他以為自己穿越到一個科幻世界,難道其實是個玄幻世界?
正式的宣判在中央廣場上進行,葉澤沒有看到傳說中那位身為「五星上將」的族長父親,也沒有其他任何類似兄弟姐妹的人。
他暗地裡鬆了口氣,換個角度說,這樣很好。如果他不受重視,那他就可以更加乾脆利落地斬斷過去,徹徹底底地開始新生。
葉澤全程閉眼聽完了這漫長的宣判,他被侍衛押送著穿過高達數十米的巨型門洞,穿過一道道泛著藍光的透明電子屏障,最終登上了一架小型飛船。
這方圓千里都是奧斯威爾家的領地,他將徹底被逐出這裡。
從今往後,他不再以奧斯威爾為姓。
就這樣,在這裡生活了十八年的青年離開了奧斯威爾家的大本營,最終被扔在了一個小型空間降落點。
站點孤單地佇立在森林邊緣,朝前望去隱隱可見成群的現代化建築,朝後望去則是無邊無際的大森林。
「從此以後,好自為之吧。」侍衛長眼神複雜地看了眼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小少爺,歎了口氣,打算回去覆命。
就在這時,一輛加長版的懸浮車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侍衛長一看那車,立馬停下了登機的步伐。
懸浮車落地的瞬間,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迫不及待地從車裡跳了出來,大眼睛,尖下巴,高鼻樑,活脫脫一個小美男。
「終於趕上了。」
「陶德少爺。」侍衛長迎了上去:「您怎麼來……」「了」字還沒出口,少年已經朝葉澤撲了過去。
「表哥!」
呃……表哥?
就在葉澤消化著這個詞的時候,少年已經跟他撞了個滿懷,他不習慣這樣近距離的接觸,下意識地躲了躲。
可居然沒躲開,少年手上突然加力,甚至弄得他胳膊有些疼。
「我來送表哥一程。」少年回頭,歉意地對侍衛長點點頭,手指糾結地攪在一起:「之前表哥被關在囚室裡,姨父又不准人去看,我都好久沒見表哥了……我這最後再跟表哥說會兒話,你們先回去吧。」
侍衛長知道眼前這兩兄弟的感情,雖然只是表兄弟,但這個對旁人向來高傲無禮的肖恩少爺卻對他的表弟很好,到最後,也只有陶德追來給他送行。他歎了口氣,微微欠身:「我先回去覆命,也請您早些回來。」
隨行的人都退下去了,轉眼林中就只剩下他們兄弟二人。陶德忽然踮起腳,手指觸碰到葉澤額頭上的一道淺淺的傷痕。
葉澤下意識退後,卻發現自己這位小表弟正一臉笑意地看著自己:「嘖嘖,真可憐……」
少年搖著頭,彎彎的眉毛隨著同情的話語而皺了起來,彷彿真的很哀傷的模樣。
然而葉澤在這副人畜無害的面孔上感受到了一種露骨的惡意,他皺眉打量著眼前的少年。
陶德坦然回應著他的目光,突然笑了起來:「說什麼不是你幹的,結果頭都撞破了,還是沒人理你,表哥還是一如既往地討人厭啊~」他的聲音裡帶著種孩童般的天真歡快,卻吐露著極度傷人的話語。
「表哥你呀,無論幹著多可惡的事都不自覺,犯下了什麼也從來直言不諱,這次怎麼不敢認了呢?不過也是,這種從高峰跌落低谷的感覺很讓人崩潰吧。聽說你居然撞牆的時候我差點要笑死了,表哥即使真一頭撞死了又有什麼意義,又有誰會相信你?誰會可憐你?」少年輕快地笑著,多年的偽裝終於卸下,這樣的感覺如釋重負。
「姨父也是,居然將表哥除名了,怪只怪你召喚出那種廢物契約獸,他大概都不想再看到你了。」陶德咯咯地笑了起來。
葉澤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少年在那自說自話,沒有做聲。
「表哥?給點反應嘛~難道撞傻了?」少年見狀嘟了嘟嘴,彷彿不滿對方的漠然,伸手又要去戳他額頭上那道傷疤。
這一次葉澤沒再躲閃,反手就要將這個小混球拿下,他雖然有些事還不明白,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眼前這傢伙對自己沒安好心。
可下一刻,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少年瞇了瞇眼,一道藍光閃過,葉澤渾身上下就如觸電一般,彷彿每一寸皮膚都鈍痛發麻,似乎要炸裂開來!緊接著,他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掀翻出去!
「唔——!」毫無還手之力,當葉澤反應過來時,已經被甩出數米遠!他的脊背撞上一顆粗壯的大樹,地上一塊凸起的石尖劃傷了他的手臂,留下一條長長的血口,鮮血汩汩冒出。
「哎?我跟表哥好好說話呢,怎麼突然動起手了?」少年信步走了過來,突然一腳狠狠踢在了葉澤柔軟的腹部,葉澤只覺得眼前一黑,痛得整個人都縮了起來。
「我啊,真的是很討厭很討厭表哥,表哥當初怎麼欺負我的,我到現在還記得,可我不能反抗啊,只能默默受著,裝出一副很聽話的樣子……當你仗著小少爺的身份到處胡作非為的時候,只有我跟表哥說,你做得是對的,久而久之,表哥居然也開始對我好了。」
陶德開心地笑了:「為什麼這種眼神看著我?以為自己淪落到今天這種地步是我害的?不不不,我最多起到催化劑的作用,表哥你從開始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少年說著,眼神逐漸冷了下來:「所以我一點兒都不感激,表哥後來對我好,也只是覺得我可憐吧,一個在貧民窟里長到七歲才被奧斯威爾家發現、被姨父收留的孩子,一個被欺負了還不還手的小跟班,表哥是這麼想我的吧?」
葉澤掙扎著起身,剛剛那一下電擊般的力量讓他渾身發軟,一種難以言喻的鈍痛彷彿鑽進了骨頭。鮮血順著手臂從長長的傷口中流了下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完全不想搭理眼前這個小瘋子,這簡直是個心理扭曲的問題兒童吧!
「哎,表哥的反應真冷漠,虧我還專程過來跟你坦白呢,可你好像並不意外,沒有那種被辜負被背叛的感覺嗎?哦,我記得你不久前還找我談過心呢,召喚出個廢物契約獸,自己也很難受吧。哈哈,可這種事表哥居然來找我傾訴,真是諷刺,你難道不知道我比你早半年就召喚出了a級雷霆獸了嗎?其實到頭來,表哥都是一個人呢。」
少年托著腮,悲憫又輕蔑地看著曾經風光無限讓他妒恨無限的表哥,見對方只是一言不發地盯著自己,難免有些索然無趣。他拍拍手,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我會將你曾經的風光延續下去,將來會進入軍部,讓姨父為我感到驕傲的。而表哥你——你就像個最平凡的懦夫一樣,了此殘生吧!」少年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只衝著身後揮了揮手:「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表哥。」
少年的背影逐漸消失在森林中,葉澤扶著樹幹一點點撐了起來,身上的傷瘋狂叫囂著,他甩了甩腦袋,坐在樹下大口喘息。胸口劇烈起伏,心下卻一片平靜,對於少年的言語中傷,葉澤並沒有太大反應。所有關於「自己」的過去,都就此了斷了吧,葉澤想,前世的他走過槍林彈雨,已經足夠了,他還記得小時候的自己希望當個廚師,繼承爺爺的小餐館,後來當了兵,他也並不覺得遺憾,結識了那麼多好兄弟,他很滿足。
只是如今重活一世,就讓他安安穩穩地做個平凡人吧。
午後日光照耀在葉澤身上,樹下的年輕人抻了個懶腰,如同小憩轉醒後的模樣。肖恩•奧斯威爾已經死了,他是葉澤,他這一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極目遠望,遠處似乎有一大片建築群若隱若現,看那規模,應該是座城市。葉澤休息得差不多了,看著遠方城市的疊影,開始思考接下來怎麼辦。
他如今身上一分錢也沒有,怎麼活下去都成問題,賺錢生存是第一要務,還是先進城看看吧?
這麼想著,葉澤站起身來,家族的人還算有點良心,沒有把他仍在很荒蕪的地方,他順著空軌方向走一段路,應該可以自己進城。
電擊帶來的不適已經消失了,可手臂上的傷口和痛感卻還真實地存在著。
話說回來那個小混蛋到底怎麼傷的他?葉澤只記得那一瞬間藍光乍現,簡直像奇幻小說裡發生的情節。
難道……這就是那個什麼契約獸的力量?
說起來,自己好像也有契約獸,雖然被家族的人稱為「廢物」。對於這樣未知又神奇的生物,葉澤說不好奇是假的,不過要怎麼把它召喚出來給自己看看呢?
當這個念頭出現的瞬間,靈魂深處突然湧出一股暖流,瞬間席捲全身,敲擊著他的心臟。
契約獸!契約獸!
這三個字不斷在腦中迴盪著,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響應他的召喚,就要從他體內破體而出。
當這種膨脹感達到頂峰時,葉澤頭腦中一陣暈眩,眼前閃過一片金光,他瞇了瞇眼,再睜眼時,不禁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