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無聲的對峙持續了三秒，終於，戴川冷哼一聲，放開了葉澤，躥著火的目光卻一直鎖定在他身上。

　　葉澤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轉身帶著阿爾文和牙離開了。

　　路旁開始有人拿出手機拍照，像是發現了什麼新奇事，議論紛紛。

　　新世紀公園佔地近三千萬平方米，面積極大，目前開發完全的卻尚不足其三分之一。而待開發區基本保留著其原生態模樣，同樣向遊人開放，只是越到偏僻處人煙越稀少。

　　葉澤一路西行，阿爾文就一聲不吭地跟在他身後，出了這檔子事，兩人難免都覺得興致瞭然。太陽在他們身前一點點落下，將人影無限拉長。

　　兩人走著走著，漸漸進入了一片人煙稀少的枯林。時逢寒冬，綠葉早已凋零，換皚皚白雪落滿枝頭。

　　太陽的最後一絲光芒也終於隱沒於地平線，夜燈適時地亮起。

　　這裡已經算得上地處偏遠，周圍幽靜非常，此刻身處林中的，就只有他們二人一狼。

　　葉澤來到一座專供休息的別雅小亭內，把懷中的幼狼放到了亭中石桌上，這才抬眼去看阿爾文：「你想問什麼就問吧。」

　　「你、你真的是……」

　　「肖恩•奧斯威爾。」葉澤看他說得艱難，索性替他說了出來：「我過去是叫這個名字，可也只是過去了，從認識你的第一天我就告訴過你，我叫葉澤。」

　　「葉澤……肖恩……」阿爾文的心裡一團亂麻，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阿澤居然會是那個傳說中的「廢柴少爺」。他以為阿澤跟他一樣，可是他錯了。他沒有什麼立場認為這是不好的事，但如果可以，他更希望阿澤是個普通人。

　　如今一下子知道了他的身份，即便只是曾經的身份，也足以令他覺得難受。那種感覺，就好像兩個人一下子被分得很遠，他突然明白了阿澤和他不是一類人，他是奧斯威爾家的嫡系，他身上流淌著這個星球上最強大的家族的血脈，這樣的認知讓他一時間無所適從，甚至隱隱感到失落。

　　「這的確是我有意瞞你……」話至此處，葉澤語塞，他向來不擅長或安慰或抒情的話語。

　　早知道他的身份不可能一直瞞下去，卻不料暴露來得這麼快。這些天來，阿爾文對他不可謂不貼心，甚至可以說，如果沒有遇上少年，他初到異世的生活根本不可能這樣一帆風順。至少這份心意，值得感激。

　　「如果讓你為難，我可以離開。」

　　「不會的！」一直蔫耷耷的少年突然有了反應，伸手就拽住了葉澤的衣角。

　　「能認識阿澤，我很高興……所以不會有什麼為難的，不會的……」

　　那翠綠色的眼睛裡滿是慌張神色，讓葉澤也微微一怔。

　　「呦，還在這調起情來了。」

　　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忽然在林間響起，刺耳的口哨聲打破了枯林寂靜。

　　剛剛撞上的五個同族人再次出現在了葉澤面前，為首的，自然還是戴川。

　　葉澤眉心輕輕蹙起，他們居然窮追不捨到這種程度？

　　戴川看著亭中的兩人，冷哼一聲，轉頭對著剛剛勸阻他的男人問道：「這裡總可以了吧，地方還是他選的。」

　　身後的男人這回只是沉默。雖然不想把事情鬧大，可他也知道戴川的驢脾氣，今天要是不讓他得手，肯定接連幾天都不安生。而且戴川雖然脾氣不好，但出手一向懂得分寸，這也是為什麼他到現在都沒怎麼被家族查處過的原因。這會兒估計只是想教訓一下這個目中無人的小少爺吧，應該不會失了分寸，這麼想著，索性由他去了。

　　「你想怎樣？」葉澤問。

　　「怎樣？呵，族長大人的小兒子，我還能拿你怎樣呀？哦，對不起我忘了，你已經被攆出家族了……不過沒想到呀，看起來小日子過得依舊挺滋潤的嘛。」說著，他戲謔的目光在阿爾文身上掃了兩圈，卻又不屑地撇了撇嘴。

　　「適可而止吧。」葉澤無聲輕歎。

　　「適可而止？你現在知道說適可而止了！？」年輕人的面容一下子變得扭曲：「當初盛氣凌人的樣子呢！那時候你怎麼沒想過適可而止？我當時就說過，總有一天要讓你好看！」戴川一番話說完，才發現自己因為過於激動而氣息不穩，他深吸一口氣，突然笑了起來：「只是沒想到啊，這報應來得這麼快！」說罷轉身面向身後一行人：「唉，你們說，我們小少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窩囊了？換做以前不是早就該跳腳了嗎，現在居然這麼能忍。」

　　「嘿嘿，喪家之犬，不忍又能怎樣？」

　　「就是就是，戴川，他如今可比你差遠了……」

　　年輕人的狐朋狗友們開始噓聲附和，他們知道，在以強為尊的奧斯威爾家族，這廢柴少爺絕無東山再起之日，因此行事變得肆無忌憚。

　　他們大都只是族內最底層的小人物，如今居然能對昔日的小少爺冷嘲熱諷，在感到新奇的同時，居然也產生了一種扭曲的滿足感。

　　「說起來他也真是族中敗類，不是還給摩根少爺投毒來著？」

　　「沒錯，這種人就該送進監獄，留在世間也是個禍害！」

　　葉澤站在亭中，冷眼看著他們惡意嘲諷，沒有言語。

　　「你們住口！阿澤不是那樣的人！」最先按耐不住的是阿爾文，相比當事人的漠然，他反倒漲紅了一張小臉，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他是知道那件轟動一時的事的，可他不相信！一定有什麼誤會……阿澤怎麼會害人？

　　「你個小雜種瞎嚷嚷什麼！不是哪種人？你是還沒看清他的本來面目，他落得今天這副田地，完全就是咎由自取！」戴川啐了一口，朝葉澤挑了挑眉：「你怎麼不說話了？連你的小夥伴都看不下去了，你還能忍？來啊！你不是有契約獸麼？亮出來讓大家見識見識啊！哈哈！」

　　他召喚出一隻治癒系的廢物契約獸一事，在族內幾乎無人不知，已然淪為族內外笑柄。

　　話一出口，連阿爾文都回頭去看葉澤，他怎麼忘了，傳聞中奧斯威爾家的小少爺，是有契約獸的，但是……

　　初見時的點點滴滴突然浮現在眼前，不對，阿澤明明問過他許多常識性問題，連「摩根」的姓氏都不知道！這又是怎麼回事？難不成當初刺激過大，失憶了？

　　就在阿爾文兀自糾結的同時，葉澤已經不動聲色地擋在了他身前，看眼下這情景，今天恐怕不能善了了。

　　如今最大的問題是，他根本沒有把握能贏這些人。如果是純粹的肉搏他倒不怕，但他不會單純地以為眼前這人是要跟自己赤手空拳打一架的，對方八成也有契約獸，而這個神奇的存在或許才是左右勝負的關鍵，但他對契約獸的瞭解實在太少，而小白自身又沒有戰鬥能力，那要怎麼辦？

　　戴川一行人漸漸將小亭圍住，阿爾文一看這個陣仗，小臉都白了：「阿澤……」

　　「沒事。」葉澤拍了拍他的肩。

　　阿爾文無端放鬆下來，好像無論什麼時候，阿澤都有讓人安心的能力。

　　「沒事兒？有沒有事是你說了算的？要不這樣吧，我也不想太為難你，你只要能用你的契約獸打敗我們兩人之中的任意一個，我就放你們，怎麼樣？」他說著，還指了指身後剛剛拉住他的男子，五人之中，只有他們兩個是有契約獸的，而且都是戰鬥型契約獸。

　　「我要讓我們小少爺知道，奧斯威爾家隨便什麼人，都比你這個廢物要有用得多！」他一步步走向小亭，朝葉澤逼近。

　　就在這時，原本一直安安分分趴在石桌上休息的牙突然站了出來，目露凶光，死死盯著年輕人呲了呲牙。

　　葉澤一愣，有些哭笑不得。小傢伙明明走路還不利索呢，卻一副隨時要撲上去戰鬥的形態。他暗自琢磨，這難道……是維護自己的意思？他沒有理會步步緊逼的戴川，而是伸手輕輕撫摸著幼狼的背脊，語氣是少有的溫柔：「乖乖呆著，沒事的。」說罷，又抬頭去看阿爾文：「你還沒見過我的契約獸吧。」

　　阿爾文呆呆地點了點頭，出乎意料的，他居然看到葉澤笑了：「是個很可愛的小傢伙，你會喜歡的。」

　　柔和的金光閃過，照亮了小亭，在日落後的枯林中顯得格外耀眼。小白抖了抖身子，慢慢睜開那雙冰藍色的大眼。

　　召喚出契約獸，便是應了這一戰，誠然這非他所願，卻也別無他法。莫說戴川的步步緊逼，這大概也算是「自己」先前所欠下的債吧，葉澤想，既然在這具身體裡重生，過去的債便也是自己的，得罪的人或許還很多，他躲也躲不過。

　　天邊殘餘的紅霞也終於散盡，夜幕降臨。空中忽有禮花盛放，公園的另一頭，慶典已然開始。

　　「白丘沃？」戴川看著小白，不屑地哼了一聲。

　　丘沃獸是治癒系中比較常見的一種，一般有白、黃、粉三色，不過治癒型契約獸本就稀少，因此知道的人也寥寥無幾，包括葉澤。說起來他認識小白快半個月了，都還沒瞭解過它的品種，只知道它是治癒型契約獸，從這個角度看，他這個主人當得真是不太稱職。

　　戴川瞇眼打量著小白，突然，身子一震：「四肢踏金！你的契約獸進化過了！？」

　　每一種契約獸在不同的等級都會有不同的形態，只是不進階的話，體型上的變化就不會很大，只在邊邊角角有所體現。

　　葉澤低頭一看，果然，小白爪子的邊緣竟泛著微微的金色，這微小的身體變化，這些天來他居然都沒有發現。

　　戴川見他沒有否認，終於震驚，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

　　白丘沃不也是b級契約獸嗎？天賦等級其實不算低，怪只怪它沒有戰鬥能力！

　　可自己的契約獸b級火鬣狗，升至二星也用了大半年，到三星更是花了將近三年！而這速度在族內已經達到了一般水平，不算慢了！

　　而這個廢柴少爺，居然僅僅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讓自己的契約獸升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