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分離

　　時間多了，家裡安靜了，但是柯夢碼字的速度和質量卻明顯慢下來了，按了刪除鍵把一整個下午的成果一個個字的清除掉，過程有種自虐的快感。

　　這文從開坑到現在，第一次斷更了，柯夢沒有給出任何解釋，也沒有任何說明，關掉電腦，給自己放了滿滿一浴缸水，把整個人都沉了下去。

　　心為什麼這麼亂？比過去一年都要安靜的環境，心卻安定不下來，被煩躁的情緒包圍著，像是有什麼東西要湧出來，四處亂撞卻找不到方向。

　　是因為什麼人，因為什麼事，她心裡非常明白，讓人家離開的是自己，現在想著念著的卻也是自己，一個字，賤。

　　在身邊的時候不覺得，人不在了卻發現自己更心煩意亂，這到底是要怎樣才能痛快？

　　死死憋著那口氣沉在水底，人只要死了就沒有煩惱了吧！一瞬間，腦子裡閃過這樣的念頭。

　　想笑，她也真的笑了，卻忘了自己是在水底，狠灌了幾口洗澡水，冒出水面時咳得驚天動地，若是管慶之在這裡，一定會狠命的拍門，然後狠狠的訓斥她吧。

　　又想到他了，柯夢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她不是笨蛋，這般明白的表現哪裡還會不明白自己的心思，那人用自己最無法拒絕的方式一點點的融進了她的生活裡，每做一件事都能讓她想起他們曾經的相處，就連碼字時，都會想起那人給自己剝紅提送進嘴裡來時溫柔的眉眼，今天……還真是沒效率啊，書評區大概又要熱鬧了。

　　電話關了機，她也說不明白自己是不是在躲他的電話，手在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按了關機鍵，好吧，關就關了，正好安心碼字，心緒亂了，寫出來的東西也完全沒有感覺，要不，出去旅遊去？現在天氣沒那麼熱了，正是最好出去玩的時候。

　　可是她好像承諾過誰，這文沒完之前，不出去玩了，好煩。

　　機械的擦乾淨身上的水漬，隨便套了身衣服出來，門鈴便催魂似的響了起來，回頭她就要把這門鈴的線扯了，讓本就煩躁的心從五分添到了八分。

　　一手拿著毛巾擦頭髮，一邊從貓眼往外看，這是？

　　打開門，那個穿著小區外面某個飯店工作服的女人笑瞇瞇道：「是柯夢小姐嗎？」

　　「我是，但是我確定我沒有定餐。」

　　「啊，是一位管先生定的餐，已經付過帳了，是您的先生吧，你們一起在我們飯店吃過飯，我記得你們。」

　　送餐的服務生是個很熱情的人，話也多，看柯夢不接話，識趣的把裝著餐盒的袋子提過來，繼續道：「您的先生真有意思，居然要求我們女生來送餐，一開始我們還以為遇到了變態，只是想到住在這個小區的基本都算是眼熟，我才猛著膽子來了。」

　　低頭看了身自己居家的穿著，好像為了涼快，確實是清涼了點，但是舒適啊，要是來個男人，確實是不太適合，管慶之……想得真遠。

　　「麻煩你在這裡簽個字。」

　　柯夢瞧了眼單子，隨手簽了字，執意當沒看到那上面的菜名全是她平時愛吃的。

　　「那您慢吃，有什麼不滿意的隨時提意見，再見。」

　　門關上，像是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外面一片喧囂，屋內卻安靜得讓人心慌，手忙腳亂的打開電視機，製造了點噪音出來，無著無落的心彷彿才找著了安落的地方。

　　把精緻的盒子一一打開，飯菜還冒著熱氣，全是她喜歡吃的菜，拿起筷子，卻一點食慾都沒有，一個人吃飯，有點寂寞，被他來這麼一招，心裡也有點堵得慌。

　　用力的戳著米飯，該死的管慶之，不會自己送過來麼？順便陪她吃了會怎樣？

　　一想起是自己把他趕走的，心裡更嘔，賤，賤到頭了。

　　管慶之離開的第二天，柯夢努力調整狀態，讓自己心無旁騖的碼字，平時要做到這樣並不難，她吃這行飯幾年，要是這點道行都沒有，早就撐不下去了，可是現在，她就是進入不了狀態，憤憤的罵了一聲，看著屏幕上廖廖幾行字，狠狠把自己摔在床上。

　　門鈴聲又催魂似的響了起來，掩住耳朵裝死了好一會，門外的人比她更有耐性，門鈴聲不斷，本就不穩的情緒更是讓她想爆發。

　　掛著晚娘臉打開門，連從貓眼看上一眼的慾望都沒有，管他是誰，這頓罵他都得受著。

　　「柯夢你TMD又斷更，又斷更，你不是說你這本書不會斷更嗎？啊，你還關機，你TMD還關機，我要掐死你，我TM要掐死你。」

　　看到柯夢，小阿編從昨天開始就懸著的心總算落回了原地，還以為這傢伙又出門旅遊了，又消失個無影無蹤了，還好在家，爆發了一番，才看到柯夢那張難看的臉。

　　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誰惹到這位向來好脾氣的大人了？

　　「罵完了？罵完了麻煩你轉身往那裡走。」指了指電梯，柯夢準備關門，昨天沒更新，手機又關機，她找不到和小阿編發火的理由。

　　小阿編趕緊撐住門，小心翼翼的問：「怎麼了？誰惹你生氣了？」

　　「所有的人事物，包括你，你能消失在我面前嗎？」

　　陰氣沉沉的話，讓小阿編直縮脖子，天性中的趨吉避凶讓她迅速後退一步，抓著門把站到門外，「你告訴我到底要斷多久，我馬上消失。」

　　柯夢磨牙，想咬死這個一催起稿來就六親不認的小阿編，「碼出來的東西全要返工，如果我的心情無法恢復，就斷更到我恢復為止。」

　　這是多久啊！小阿編淚目，這傢伙都不存稿的嗎？看著柯夢那張風雨欲來的臉，小阿編決定等柯夢心情好了再來問這個問題，門摔上之前，還能聽到她的聲音，「不要斷太久啊，我去給你發個公告，不然你要被罵死了。」

　　罵就罵，嘴巴長別人身上，你還能去把他們全縫上？柯夢忿忿然的倒了杯冰水降火，口腔內都起泡了，果然是火氣太大。

　　剛打算回臥室，門鈴聲又響了，柯夢額角狂跳，小阿編這是找死吧？！

　　猛的拉開門，嘴巴張了張，罵人的話臨到口邊上了給憋了回去，是昨天給她送飯的人。

　　「柯小姐，你的飯菜，管先生訂的。」

　　柯夢簽了字，接過飯菜，順口問道：「晚上不會還來吧？！」

　　服務生笑，「今天一天的餐管先生都點了，錢也付了，晚餐還是我送來。」

　　揮手讓服務生退散，柯夢望著眼前的盒子更加沒胃口了，她想找人陪她吃飯……要是小阿編慢一點點離開就好了，那傢伙，需要用到她的時候溜得比兔子還快。

　　下午依然是龜速，好在幾遍看下來，倒也能用，不用刪了重來，不知道第幾次看時間，下次聽到門鈴響時，她沒有想像中的不耐煩，反而有一種真的來了的感覺。

　　「柯小姐，又見面了，請簽名。」

　　第三天一起床，柯夢就開始期待，準時送來的中餐晚餐，這種就算分開了也被關心著的感覺讓她的心漸漸沉澱下來，只是承認自己喜歡上那個男人，而不是習慣，並不困難。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依然如此，到第七天，柯夢照常聽到門鈴聲去開門，原本以為會看到那張熟悉的笑臉，沒想到卻看到了更熟悉的那張臉，清雅溫潤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小夢，想明白了嗎？這是我能給你最多的時間了。」

　　熟門熟路的換鞋進廚房，用碟子把菜裝出來，比平時多的菜，今天是兩個人的量。

　　終於有人陪她吃飯了，柯夢想，明明，她也不是那麼經不起寂寞的人啊，怎麼現在就那麼希望有人能陪她吃飯呢？

　　兩人面對面坐著，安靜而溫馨，肢體中氣氛中表現出來的熟稔讓兩人看起來像是相處多年的夫妻。

　　只有兩個人在家時，洗碗一直就是管慶之的活，柯夢沒有避開，依在廚房門口看他洗碗，從初時的笨拙到現在的熟練，其實也並沒有花多少時間，就像兩個完全陌生的人要熟悉起來，只要有心，需要花的時間也絕沒有想像中的多，管慶之比她想像中比他口裡說的更要瞭解她，他選擇了最能接近她並且打動她的方式。

　　「想什麼？」擦乾淨手，管慶之拉著柯夢坐到沙發上，剝了個桔子遞給她，和他離開前一樣的習慣。

　　柯夢安靜的吃，一瓣一瓣的，極其認真，眼睛都沒離開手裡的桔子。

　　「小夢，你的精神很不好，黑眼圈都出來了，又通宵碼字了？」管慶之皺眉，他確實希望小夢能好好想想他們的關係，但是這種狀態的小夢不是他想看到的。

　　柯夢搖頭，哪裡是通宵碼字，這一個星期她碼字的時間沒有發呆時間的三分之一多，晚上明明睡了很多，精神卻更差了。

　　管慶之試探的問，「在想我們之間的事？」

　　「對，得出個很可怕的結論。」

　　管慶之的心緊了緊，懸得高高的，「什麼結論？」

　　柯夢望著他，眼神莫名，「我就是溫水裡那只青蛙，被溫水煮沸了卻不自知，還自以為自己可以跳離那個旋窩，明明很早之前就知道這是一鍋即將沸騰的水，我怎麼就還往裡面跳呢？真是笨得無可救藥了。」

　　心安穩的落了地，雖然跳得快了點，快得都讓他擔心會不會供血不上，但是，他還是等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溫柔笑著把小夢拉進懷裡緊緊抱著，一下一下輕撫著她的背，安撫她有些不甘的情緒，「小夢，相信我，我能給你任何你想要的生活，我們會很幸福的。」

　　幸福啊，是多少人在追求的，可是真正得到的又有多少？她能奢求嗎？這點她無法確定，但是，她會試著相信這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