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遠行

　　管慶之很順利的排到了假，比起之前他老跑澳州，他這段時間在醫院的時間已經多得讓院長老淚縱橫了，批個假爽快之極，只要他別動不動兩個月不見人。

　　等花蝶了結了手裡那個案子，三大一小便往機場奔去，機票是之前就定好了的，只是暑假是個旅遊旺季，再提前訂也沒多少折扣，讓柯夢好一陣心疼。

　　不過當管慶之把四人的機票全給她報銷後，她馬上就眉開眼笑了，拿著剛到手的錢去買了高中的參考書之類的書籍，再買了些現在的孩子愛吃的，但是在那個地方卻絕對屬於稀罕物的零食，整整塞了兩大包，最後還跑去商場買了幾套衣服，直看得管維以為自己失寵了。

　　就算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轉了好幾趟車再步行了好一段路到達目的地時，管慶之依然有些震驚，那麼矮的屋簷，他進出都得低頭才行吧，要是來幾場大風大雨，這屋子是不是會倒？

　　管維卻覺得新鮮，比起城市裡處處要避著車輛，高樓大廈遮住了陽光，這裡的一切都讓他覺得舒服，只是……為什麼那些孩子的衣服上有洞洞？臉上好髒哦，都不洗臉的嗎？

　　三個大人背東西背得揮汗如雨，柯夢不止一次後悔買多了，可是一想到他們高興的笑臉就覺得值得，其他兩人倒也沒有抱怨，可憐花蝴蝶一張冷艷的臉此時也失了顏色，顯得有些狼狽。

　　看過來的眼光越來越多，柯夢綻開笑臉，帶著幾人往記憶中的小屋走去，遠遠看去都能感覺到小屋的喜氣，近了，那門上窗戶上的喜字，門兩側喜氣盈盈的對聯都告訴著他們，這裡應該是剛辦了場喜事。

　　「小夢姐……」拿著掃帚出來的女孩一聲大叫，慌忙丟下掃帚迎了過來，接過她手上的包，「這麼熱的天怎麼過來了，也不提前和我們說一聲。」

　　屋裡又奔出一個高瘦的男孩，雖然瘦，但是眼睛很亮，五官也生得好，讓人一眼就心生好感。

　　「小夢姐……」幾步跑到面前，壓抑著激動接過花蝶手裡的包，又要去接管慶之手裡的，管慶之搖手，笑道：「沒事，不重。」

　　屋裡又接連出來好些個人，來得……好像不是時候呢！柯夢心裡琢磨著，臉上的笑容卻燦爛得讓太陽都失色。

　　屋子本就不寬敞，原本屋裡就坐著些人，再加上他們四個就顯得有些擁擠了，看了城裡人後，其他人都識相的心滿意足的避了開去。

　　「別泡茶了，小亮，提一桶井水來給我喝吧，我做夢都想那又冰又甜的井水。」

　　小亮，就是那個男生應了一聲，往屋後走去。

　　屋裡拘謹坐著的夫婦柯夢大概猜出了他們的身份，「叔叔，阿姨，第一次見面，你們好。」

　　兩人操著不甚標準的普通話連連說著你好你好，婦人像是想起自己待客不周到，趕緊起身進了裡屋，拿出一個還貼著喜字的圓盤，裡面分為好幾個格子，裝著瓜子花生。

　　「沒什麼好東西，吃，吃。」

　　「阿姨不用客氣。」轉頭望向站在她身邊的女孩，「小艷，娟姐……嫁人了？」

　　「嗯，就前天的日子，所以爸媽都回來了，嫁的不遠，就在旁邊的村子，本來年初就要嫁過去的，姐姐擔心家裡辦喜事又忙又亂的，影響了哥學習，就推遲了。」到底是在學校磨練了，普通話要比她父母好許多。

　　柯夢正想問問這裡有沒有回門什麼的習俗，小亮提著一桶井水進來，先把碗重新洗了一遍，才裝了涼水過來。

　　幾個都渴得狠了，連著喝了好幾碗才罷休，管維揉了揉小肚子，眼睛還盯著那半桶水，很有再來一碗的架勢。

　　柯夢拿掉他的碗，「過一陣再喝，不知道你受不受得住，這裡的水很涼。」

　　「哦。」舔了舔嘴唇，管維乖乖的坐著，眼睛四處溜來溜去，滿滿的好奇，那副精乖的樣子，讓幾人看得喜從心來，乖巧乾淨的孩子，大人總是喜愛的。

　　柯夢指著花蝶介紹道：「不記得她了嗎？那一年就是我和她一起來的。」

　　小亮和小艷都有些羞澀的點頭，「記得，花姐姐。」

　　花蝶笑笑，「確實挺久沒來這裡了，好像變化不大。」

　　柯夢怕花蝶再說出什麼話來冷場，又指著身邊的男人介紹，「他是管慶之，我朋友，你們叫聲哥哥就行。」

　　「哥哥。」兩人乖乖的叫人，管慶之點頭應下，看著那兩雙眼睛，他能明白小夢喜歡他們的原因。

　　把管維抱到身上，「這是管維，管維，叫人。」

　　管維張了張嘴，轉頭問她，「我是叫哥哥姐姐還是叔叔阿姨？」

　　「……」

　　這輩份是有些亂，算了算幾人的年紀，叫叔叔阿姨是不是不太合適？

　　下意識的望向管慶之，希望這個萬能的男人能解決了這個小問題。

　　對柯夢這種不自覺的依賴很享受的管某人笑，摸了兒子的腦袋一把，「就叫哥哥姐姐吧，各交各的。」

　　「好，小亮哥哥，小艷姐姐。」又脆又嫩的童聲瞬間就將兩人擄獲了，滿屋子掏東西，想給這個可愛的小弟弟禮物。

　　「好了好了，別翻了，我們會在這裡呆上幾天，你們這幾天就帶他去好好玩玩吧，城裡的孩子可憐的很，什麼都沒見過，大概還以為天天吃的米飯是結在樹上的。」

　　管維很想問，難道不是嗎？聽後媽這語氣好像確實不是，那是從哪里長出來的？土裡嗎？看了看後媽的臉色，他決定不問。

　　那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基本就驗證了柯夢的話，小艷很想笑，這麼白白嫩嫩的孩子，真可愛。

　　「快到農忙時節了吧？」她可是算準了時間過來的，自己這幾個人幫忙肯定是指望不上，所以她只打算呆到農忙開始的前兩天，讓城裡娃見識見識，然後就離開，免得人家還要分神來侍候他們。

　　「還要幾天，我爸媽要忙完雙搶（鄉話，即先收割了馬上再種下一季）才會出去。」小亮有些侷促的回話。

　　柯夢點頭，把幾個大袋子拖過來，把第一個袋子裡參考書資料之類的全搬出來放到旁邊的凳子上，「這些資料在這邊可能不容易買到，高中需要的資料很多，這都是高一的，以後的我再給你寄，小艷，這些是初三的一些模擬卷之類的，我買了不少，做得多了考起來就不難了，說不定還能蒙中一些，和你哥一樣，要考上重點高中，知道嗎？」

　　柯夢不想給他們壓力，但是，他們唯一的出路就是讀書，只有考上好的大學離開這個窮山溝，他們才有可能贏來一個不一樣的人生。

　　小亮和小艷雙雙點頭，毫不遲疑的收下，他們欠這個人的已經很多了，這只是在那座小山上再增加一筆而已，只有拿到了好成績，考上好大學，以後才有報答的機會，他們都明白這個道理，也知道這是小夢姐對他們的期望。

　　滿臉滄桑的夫婦悄悄拭了拭眼角，若不是一直有這麼個人支持，兩個孩子早就掇學了，以他們夫婦兩的收入，一個孩子讀書都供養不起，像他們的大女兒就只念了三年書，當年這個好心的人也要資助她讀書，她自己拒絕了，那時候家裡還有兩個老人，如果三個人都去讀書的話，老人沒人照顧，沒人打理家裡，只怕誰都沒法安下心來讀書。

　　柯夢知道對小亮來說，最大的問題是英語，特意給他買了個英語隨身聽，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只要她想到的對學習有幫助的都買了。

　　第二個袋子裡全是吃的，第三個袋子裡全是衣服，「只有三套新的，我估量著你們的身高買的，也不知道有沒有估錯，你們去換來給我看看。」

　　兩人看了看自己的手，趕緊起身重新去洗了一次，各自提了桶水回房，好一會好才看到小亮掀簾子走出來。

　　臉上有著穿新衣的羞澀，手還不自覺的扯著衣角，侷促不安得讓柯夢失笑，「好像長了一點，沒關係，你還會再長的，冬天我再給你寄厚外套，包裡實在放不下了。」

　　「不用了，小夢姐，你賺錢也不容易。」小亮低頭看著這一身運動服，衣服上的圖案他認識，一套要好幾百。

　　「花不了多少。」柯夢滿意的打量漸漸長開的少年郎，果然是人要衣裝，只是換了套衣服，氣質就變了，小亮身上有股書生氣質，素色的衣服非常適合他。

　　小艷面帶緋紅的走出來，一襲碎花長裙襯出她少女的身形，小家碧玉的樣子非常可人，可惜腳上那雙鞋子讓整體有些失色，柯夢總算知道自己漏了什麼了。

　　「都很好，等有時間了去一趟鎮上，換雙鞋就更好了。」

　　「不用了，小夢姐，這樣就足夠好了。」小艷縮了縮腳趾，鞋子的帶子斷掉了，走路都要拖著走，但是……真的已經足夠了。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衣著簡樸的女人急促喘息著出現在門口，身後還跟著個看著挺忠厚的男人，只是看著年紀要比娟姐大上好幾歲。

　　「娟姐，怎麼回來了？我要是早來兩天就好了，還能趕上你的婚禮。」

　　小娟走進來，平復了呼吸，笑容中帶著些爽朗，「現在來也不遲，這麼多年只見你的信，沒見你人，今天怎麼過來了，聽到別人過來報信，我還不敢相信。」

　　「有時間就過來了，這位是姐夫？」

　　小娟回頭看了一眼，面上有些羞赧，「對，他叫劉鐵，鄰村的，挺好的人。」

　　柯夢沖劉鐵笑笑，「姐夫，您真有福氣，娶了我能幹的娟姐，以後家裡的事你根本不用擔心，她都能打理得好好的。」

　　劉鐵不是很會說話，聽到柯夢這麼說也只是咧嘴笑笑，應著是啊是啊，柯夢覺得自己的感覺沒錯，這應該是個挺忠厚的人，這樣的人也許賺不了多少錢，但是讓人心安。

　　這十里八村的都知道吳家村的吳大家走了運，兩個孩子被好心人資助上學，還時不時的給他們寄些稀罕物過來，劉鐵自然是知道這些事的，吳娟本來就是個能幹的，再加上家裡兩個讀書的，雖然負擔有些重，但是誰知道以後那兩讀書的會如何，若是以後都去了城裡，自然也不會忘了自家姐姐不是。

　　從吳娟成年開始，說親的人就絡繹不絕，最後落到了他劉家，吳娟也是看中了這人的品性。而且離家也不遠，以後家裡有什麼事跑來跑去的也方便，偷偷補貼一點也不會被婆家埋怨。

　　把其他幾人介紹給吳娟認識，柯夢把那套新衣服拿起來塞到她手裡，「也沒準備什麼，這就當是新婚禮物了。」

　　看著那一大堆的書本，還有那三個大袋子，吳娟哪會不明白柯夢這趟來花費不小，「還給我買什麼，年年花他們兩個身上的錢就不知道有多少，小夢，以後你就別給他們買學習以外的東西了，一年年的，得花多少錢啊，日子苦點沒關係，他們也不是吃不得苦的。」

　　「我樂意買，他們兩成績都那麼好，就當是獎勵了，好了，不說這個，這個袋子裡的衣服都是我穿過的，你和小艷看有沒有喜歡的，雖然舊了點，但是都還可以穿的，若是不喜歡，給別人也可以。」

　　「怎麼會不喜歡，你的衣服再舊也比我們的要好，趕了這麼遠的路都餓了吧，你們兩個，去把新衣服換了，把書本都收好，小艷，你去菜園裡摘菜，小亮，你去村頭吳二伯家拿肉，我剛來時和他說了的。」

　　「哎，好。」

　　管維靠著柯夢已經有些昏昏欲睡了，大概長這麼大他沒受過今天這麼大的累，轉了好幾趟車，又走了那麼遠的路，看大人

　　都背著袋子，懂事的一直自己堅持走了過來，幾個大人有心鍛煉他，陪他走得慢點，卻一步都沒有背他。

　　「小亮，我把管維放你床上睡一會。」

　　「哎，我去收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