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或許真是大夫開的藥方有效,蘇思寧這次只睡了一天便能下床。日子跟蒼墨在的時候沒有太大區別,仍舊是喜歡搬著椅子到院子裡面曬太陽。蒼墨走的時候說了,他不在的時候,他也可以去書房,幫他看看檔,練練字,或者公孫濟他們,也可以找他一起議事。所以他有時便也會去書房,倒不是真的獨自參與銀松堡的公務,只是練練字看看書。
但看在眾人眼裡,卻是蒼墨已經放給他太多權力。堡裡的下人對他自是尊重,但也猜測,風平浪靜之下,怕是要變天。
果不其然,蒼墨走後約莫十天,管家正在自家房前的苗圃裡侍弄花草,一個小廝小跑過來,語氣稍顯急切地稟報:“管家,蕭晴姑娘帶著院子裡十幾個人去了堡主主屋。”
管家挑眉,暗歎一聲,道:“快叫林侍衛帶幾個堡主信得過的侍衛前去。”
說罷自己放下花剪,理理衣袖,提起衣擺,也提步前往主屋。
主屋這邊,蘇思寧正在樹下看書,忽而就聽見門外喧嘩。探起身來看看,娟子和英子擋在門口處,在和外邊的人說著什麼。麥紅看勢不太對,也走過去探看。麥青走過來立在他身邊,見他疑問的神情,只是安撫地笑笑。
突然,娟子一個趔趄,身後的麥紅手快接穩了她,但是外面的人順勢便全部進來了。
為首的女子個子嬌小,身著紫紅色的紗衣,精緻美麗的面容上帶著笑,一邊進來一邊說著:“姐姐不用擔心,我就是看看我那八哥兒到底飛了進來沒有。”
眼神卻逕自投向了樹下的那個白衣身影。然後嘴角帶著一抹哂笑,走了過去。
蘇思寧看著他們,臉上有著淡淡的驚愕,隨即又平和下來,勾起一抹淺笑,起身。
蘇思寧並不認識他們,多數是女子,也有兩三個樣貌或清秀或姣好的男子。院裡的四名侍女快速地圍到了他身邊,眼神沉鬱地看著來人。
氣氛有些詭異,有些僵硬,蘇思寧淺笑著率先打破沉默:“我是蘇思寧,有什麼我們可以幫忙的嗎?”
紫紅色衣服的女子便也笑道:“我是蕭晴。我養的一隻八哥兒剛才飛了進來,我來尋尋看。”
蘇思寧答:“我方才一直在這裡,沒有看見鳥兒飛進來。”
“是嗎?那是我眼花了不成?”蕭晴看著他,說。
蘇思寧便回頭對身邊侍女說:“去看看吧,說不定是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飛進來的。”
婢女們卻沒一人動的,盯著眼前一群人,沒有那個陣勢,卻也有著氣勢。
蕭晴便也笑盈盈地看著他們,眼裡泛著淡淡的冷意。
婢女們防範著。蕭晴是四川唐門的人,性格直爽潑辣,又懂得武功又會用毒,一年多前便來了銀松堡,很少有人敢去招惹她。
正當對峙時,管家帶著侍衛終是趕來。進門以後,便迅速而自發地圍到了蘇思寧邊上。
蕭晴看這架勢,嘴角一哂,側身對身邊一女子說:“瞧這架勢,這病秧子倒還真當自己是這銀松堡的主子了。”
此話一出,她身邊的那些人莫不掩嘴輕笑,毫不掩飾輕蔑之意。蘇思寧面容不變,身邊的侍女們臉色更沉了。
“管家,你倒說說,算起來我們都是這銀松堡的客人,為何獨獨對蘇公子如此關愛,真是偏心哪。”蕭晴旁邊的綠衣女子開口。
管家對她行了個禮:“做下人的,哪裡能對做客人的有失偏頗。只是這裡是爺的住處,主客有別,小的自然是要以主子為先,免的爺回來後責問小的。”
管家小心翼翼,不卑不亢。面前站著的這些人,不乏有些在武林中或在商業往來中有背景的。若是態度太過強硬而得罪,也會給銀松堡帶來不便。
造成這個局面形成的原因卻不在這裡。銀松堡主向來豪邁隨性,人說他多情卻是無情。做下人的自是不會去評論主子,若是要說,也只能感慨主子魅力太大。
“是說,住進了主屋,就算是你們的主子了?”蕭晴問。
“怕是蘇公子身子弱,消受不起這福澤呢。”另一人接話。
“公子確是體弱多病,勞煩各位關心了。”麥紅答。
“難以想像一個病秧子,能承受堡主恩澤。”有人哂笑,“不是說每次都要臥床半月不起嗎?”
那群人便輕笑開來。蕭晴笑著說:“蘇公子能讓堡主盡興嗎?”
這些已經是侮辱之言了,不光是蘇思寧邊上的幾位婢女,連管家的面色也更沉了下來。
“蘇公子,果真是柔弱不堪,這麼久也不說一句話,光憑這幾個僕人在護著你呢。”有人又說。
蘇思寧一直安靜著,聽到這句話,輕輕看向說話的那人:“你要我說什麼呢?”
“說你,”那人挑釁地笑,“怎樣勾引挑逗滿足堡主的,也好讓我們學學。”
“你們莫要太過放肆!”娟子開口。
“怎樣放肆了?”蕭晴反問。
娟子還要說話,蘇思寧輕輕打斷了她:“你們,是來做什麼的呢?”
只一句話,蕭晴便斂去了笑容,直直看著他:“是來勸誡你,福薄之人,便莫要貪心,有些人有些心,不是你一人能獨佔的。”
“堡主今日對你獨寵有加,也有會膩味的一日,我們也是怕你到了那時,會承受不住。”綠衣女子接話,“若是你能早日想明白,主動離開,那對你也自是最好。”
蘇思寧沒有答話,只是定定看著他們,嘴角也還掛著初時便有的笑。然後,他抬起雙手,繞到自己頸後,輕輕打開那個結。
眾人,這邊的和那邊的,都看著蘇思寧慢慢將戴在脖子上的東西慢慢抽出衣襟,先是露出一角,有聰敏的人立刻猜到那是什麼,卻不敢置信,直到,那黑色的玉,暴露在陽光下,閃著柔和卻淩厲的光澤。
蘇思寧將黑玉攤在手上,半舉著,輕言道:“我人就在這裡,玉也在這裡。你們若是有人想要,便拾去。”
無人敢上前。
他們雖輕狂,但卻知輕重,否則也不能在院裡留至今日。黑玉是蒼墨一直帶著從不離身的,如今卻在少年身上。蒼墨有多認真,眾人這下自是看的一清二楚。
蘇思寧嘴邊勾起淡淡的弧度,又輕輕說:“若是無人敢拾,我就繼續留著。我也繼續在這裡。”
連在他身邊的人都側了目。雖不怒,但卻威攝住了所有人。
蕭晴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眼睛裡滿是冰冷的殺意,卻不敢妄動。這裡沒人敢跟銀松堡的蒼墨作對。終於開口,道:“你……”
卻被蘇思寧一聲輕咳打斷。
蘇思寧低頭捂住嘴,一咳便止不住,肩膀抖動不已。麥青和英子連忙替他拍背,少頃,才稍止住,麥青卻驚呼一聲。
一抹紅色順著指縫溢出。蘇思寧拿下捂嘴的那手,滿是血。
眾人大驚。幾位婢女連忙搖攙著他坐下,管家也忙命人去找大夫。蕭晴那邊也頓時亂了。麥紅沉著臉說:“公子病弱,需要多休息,各位若是沒什麼事,我們便不送客了。”
蕭晴便也暗自穩了一下心神,猶沉沉地說:“若是這樣,我們便先告辭。蘇公子你好生養病。”
眾人生生被蘇思寧這一咳血駭住,也不再多說什麼,匆匆行了禮後,便出了院子。麥紅在他們身後重重關上大門。
這邊,幾名婢女手忙腳亂地,一邊給他擦拭,一邊詢問蘇思寧要不要先進房裡。管家也很是緊張,連連催問大夫來了沒有。蘇思寧手輕輕捂著胸口,手心裡握著那塊玉。抬眼看了看他們,臉上仍是淡淡的神色,嘴邊也還是那抹若有似無的弧度:“咳血而已,你們見我咳少了?”
幾人楞了一下,但也只一瞬間,便繼續動作著。隨後大夫到來,進屋裡給他診治了,是積疾所致,也無大礙,但最好是臥床靜養幾日。
幾人才鬆了口氣,稍微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