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結局章

　　在已經被野草佔據的田間，春季裏青黃不接，一片荒蕪。

　　姜曜背著紀彬，身後跟著張北金星等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走著。從軍方手中搶來的兩部車子早已被丟棄在遠處的公路上。到了這個時侯，金星他們已經對薑曜口中的那個所謂的安全地方不報什麼希望了。

　　環顧四周，枯萎的野草隨風搖動，間或零星可見剛剛拱破土層的點點翠綠，頑強的舒展著纖細的葉片，就這般一枯一榮，相互交替的蔓延到遠方。

　　地平線上隱隱露出分散的破敗的房屋，怎麼看也不像是有什麼安全的庇護所。

　　張北終於忍不住，冷不防開口試探薑曜：“喂，你說的那個安全的地方就在這附近嗎？”

　　薑曜沒有回應他，反而加快腳步向前面那個廢棄的村落走去。在這種地方進入空間，藏起來幾件衣服，還是比較不容易被人發現的。

　　進入村落後，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地窖。咣啷一下打開地窖的門，陳腐的味道鋪面而來，把第一個湊過去的張北嗆得猛咳，皺著眉頭咒駡了幾句。

　　姜曜權當沒聽見，只是面無表情的指著裏面道：“到了，你們把衣服脫了，身上帶的東西藏在這裏。”

　　聽到這句話，幾個跟來的異能者一下都傻了眼，他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天下最蠢的傻瓜，難道所謂安全的有食物的地方就是這個地窖？！

　　金星抬頭瞪著薑曜，“你說的安全的地方不會就是這裏吧，為什麼要我們脫衣服，你想幹什麼？”他越想越覺得詭異，只要薑曜的回答有什麼遲疑或與之前的吹噓不符的地方，他會毫不吝嗇的給他腦袋上蝕個洞出來！

　　心系紀彬傷勢的薑曜有些不耐的嘖了一下，丟下一句：“你們先在這裏等著。”劈手一薅金星的脖領子，瞬間消失在眾人眼前。

　　眨眼之間，剛剛還活生生的三個人只剩下地上三身完整的衣物！！！剩下的人全都瞠目結舌，呆頭鳥似的愣在原地。

　　一直跟在哥哥身後的金辰一下就懵了，茫然的伸出手在空中揮了揮，又圍著這三人消失的地方漫無目的的四處亂摸……這，這不是隱身術。那、那他們人呢？！他哥哥呢！！

　　他們去哪裡了？這是剩下的所有人的想法。然沒人問出口，只是彼此間面面相覷，難道青天白日的見鬼了！

　　而進入空間的金星這會卻已經被震驚得無以復加。

　　像個傻鳥似的東瞧西看。這是什麼地方？在他眼前，成片成片金黃的翠綠的田地相互交嵌，悠閒的駝鳥群三三兩兩的在四下覓食，孵蛋或梳理羽毛，清澈的河水潺潺流過他身前，河流經過的地方，還有那些散發著白光的東西，掛滿果子的各種果樹。

　　金星默默的狠捏掐了薑曜的手臂一把。

　　薑曜嗷的一聲，橫眉立目：“你幹嘛！”

　　金星也跟他瞪眼睛：“應該是我問你，你要幹嘛？！你給我製造了幻覺嗎？”對一個精神能力者來說，這還是有可能辦到的。

　　薑曜從空間入口旁的大石頭上拿起一件之前就準備好的葉子編織的衣服扔給金星，指著不遠處的果樹，“這衣服你先穿上，那些果子你可以自己去摘幾個嘗嘗。味道還行，吃多了也許有副作用。”

　　又點點身後的一個屋子：“那個屋子裏有糧食，你們今天吃的那些玉米就是從那裏拿的。”說完，就抱著紀彬進了屋子。

　　嵌入紀彬腹部的那顆子彈在進入空間的那一刻就留在了外面。為了穩妥，薑曜又跑到大樹那裏摘了幾棵藥草凝出的果子給紀彬餵了下去。

　　金星小心翼翼的把這看上去不太結實的“衣服”套在身上，陰沉沉的盯著薑曜忙來忙去。哼！什麼吃多了有副作用？明明就是唬人的，不想老子多吃！我偏吃！我他媽多久沒見過水果了？哇哈哈哈！果兒們，俺來啦！

　　果子的活性很快讓紀彬的臉上多了幾許血色，薑曜這才覺得自己那顆懸在空中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從姜曜帶著金星進入空間的那一刻，大樹就像開足了馬力的水泵似的，各種興奮喜悅的情緒不停往薑曜的腦袋裏灌。

　　‘什麼時候可以升級？’薑曜直接打斷大樹的各種高興表達，眼下只有升級空間才是他最關心的事，‘很快，等能量吸收完畢。’大樹的聲音在薑曜腦中響起，頓了一下又補充道：‘當然，如果有更多的能量，空間升級的效果會更好。’

　　薑曜還沒來得及對大樹說外面還有幾個異能者，就看到金星板著臉走到了屋裏，跟多動症似的抖著腿，胳膊亂甩，嘴上卻冷著質問他：“麥子他們怎麼會在你這裏！”

　　“怎麼了？”薑曜慢條斯理的反問。“你吃了幾個果子？”

　　“五個。別廢話！我問你麥子，方方。他們倆怎麼會在這裏？你到底在打什麼主意，這是什麼地方，那些白霧是什麼？”看起來金星在這短短片刻裏已經把空間好好的探索了一番，而且，還吃多了，撐的。

　　“曜曜，這個人是誰？”被驚動而跟過來的姜父姜母則是警惕的看著金星，他們一開始還以為金星和紀彬一樣，都是自家兒子信的過才帶進來的人，可是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這個人好像跟曜曜並不怎麼熟。而且，這孩子是咋的了？亂哆嗦個啥？

　　“爸媽，沒事，這是我找來幫忙的人。”薑曜先安撫了下老兩口，接著對金星解釋道：“那兩個人是我昨天救下來的，是從喪屍堆裏扒出來的。有什麼問題嗎？至於這裏，這就是我說的安全的地方，沒有任何的危險，充足的食物。我找你們來，當然有我的原因，我需要異能者幫我做一些事，但不會對你們有所損害的。”

　　金星依然一臉懷疑的看著他。繼續抖著腿，而且有愈發癲狂的趨勢。

　　一個人，像大哥一樣冷著臉，像小弟一樣得瑟著手腳，這是多麼古怪的組合。薑曜覺得自己面神經開始抽搐，無奈的說：“你等一會兒，我把你的同伴都帶過來，你們幾個好好商量商量吧。”

　　沒過多久，金星就看到了光溜溜的金辰他們，這幾人剛進來的模樣不比他強多少，一個個被這裏的景象得的說不出話來。其中最沒心沒肺的就要數吳中了，這人在聽薑曜說這裏的東西可以隨意吃之後，也不吭聲，套上葉子裝直接就奔果樹那邊去了，那些散發著誘人甜香的果子，在吳中看來比什麼都更吸引人。管他這裏有什麼古怪，他要先吃個夠本。

　　金星已經不抖了，他現在就想蹦躂，連著聲音也一頓一頓的，“別，吃，太，多。下，場，淒，慘！”

　　“方，方，和，麥，子，也，在，這，裏。”金星開始對著張北蹦躂。

　　張北傻了片刻，一把抓住金星的胳膊：“他在哪裡？”

　　金星一躥一躥的繼續蹦躂。

　　“咳，就在那間屋子裏。”薑曜指出了方向，張北一溜煙的也跑了。

　　都跑了，金星蹦著去找他弟弟。片刻後，金辰身後跟著僵屍跳的金星，看著薑曜靦腆的說：“能告訴我們，你想讓我們幫你做什麼嗎？”

　　薑曜笑了笑，“別擔心，還不到時候，你們先在這裏呆一陣子。”反正你們進來就是被大樹吸取能量的，當然這話薑曜不會說出口。

　　麥子和方方兩人身上的麻藥足足讓他們倆睡了一天，等醒來的時候，兩人發現身邊圍坐了一圈的同伴。

　　在驚恐，緊張的情緒下度過了將近一年的生活，驟然放鬆下來的異能者們只想好好的享受下現在的生活，雖說根據方方的陳述，薑曜他們似乎並沒有存什麼好的心思，但事實上，對方到現在也沒有作出任何傷害他們的舉動。

　　一時間談話中斷了，夥伴們就這樣沉默的坐在一起，寧靜而安穩。

　　環顧四周，與外界截然相反的生機盎然讓所有人都頗為心動的。張北抖著腿，不知從葉子裝的什麼地方摸出顆水果，喀哧喀哧的咬著。

　　金星已經過了興奮勁兒，嚴肅的警告張北：“吃多了會有副作用！”

　　張北塞了滿滿一嘴的水果，又香又甜，口齒不清的表示：副作用不算事兒，先讓他過了癮再說。

　　卓思狡猾的上下瞟著張北，突然一伸手，從他腰上的葉子裏抓出一顆拴著的果子。

　　金辰不好意思的說：“還……有嗎？”

　　張北繼續抖著腿，“自己摘去！那邊有的是，幹嘛跟我要啊？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金星冷下臉，拖著弟弟去摘水果了。

　　卓思嘗到了甜頭，也跟著沖過去，不多時，單純的交流會變成茶話會……

　　後來，這些人商量了許久後終於達成了一致，先在這裏呆著，看看情況，如果薑曜對他們有威脅，那就幹掉對方，如果對方的要求不算過分，那麼他們自然就會遵守協議。

　　閱讀到這些異能者思維的薑曜只是輕笑，他們肯老實呆著就算達到目的了。至於空間升級以後怎麼安排他們，留到以後再說。薑曜有種強烈的預感，隨著空間的升級，他本身的能力可能也會得到大幅度的提高。

　　有了大樹凝出的果子幫忙，紀彬和麥子的傷也在穩步的恢復著，這讓姜曜感到滿意。

　　——

　　然而，就在一切都往好的一面發展時，薑曜也感覺到大樹愈發的躁動不安。就像一個平靜無波的水面下，有一隻迫不及待想要衝出來的水怪，卷起陣陣暗流波動。在某天一早醒來，薑曜發現自己的精神力出現異常的波動！

　　‘讓他們都出去，這裏所有有生命的都要出去，只有你自己留下。’大樹在薑曜的腦中柔聲道。

　　雖說不知道為何大樹會要求清場，不過薑曜還是照做了，所有的人，包括鴕鳥們都被他送了出去。偌大的空間只剩下了薑曜一人。大樹的身上開始不斷的溢出點點綠光，那些薑曜沒來得及摘取的果子頃刻間化為星星光點，融入大樹的樹身裏。

　　空間中那片白霧顏色越來越淡，地上種植的作物也開始小片小片的枯萎。受到影響的不止是那些植物，薑曜明顯感覺到了自己的力量也在緩慢的流失著。大樹那裏的光芒卻是越來越亮，幾乎讓人無法睜眼。在那光芒覆蓋到整個空間的時候，薑曜只覺得心中莫名一慌，接著那個熟悉的溫柔聲音在他的腦中響起，低低的說了一句‘和它融合，就會得到你想要的，再見了。’

　　薑曜的腦海中出現了那株他曾經見過的小小樹苗，只是那次見到的是三片葉子，這次的葉子已經長到了十片。

　　隨著大樹的那聲再見，空間裏的光芒全數消失，大樹從原本所在的地方徹底的消失了，只剩下一根小小的樹苗立在那裏。小小的葉片上散發著淡淡的瑩潤光澤。融合？薑曜下意識的伸出手，摸向那些發光的葉子。

　　葉子像是活的一樣在他手上捲動著，似乎是在尋找什麼。薑曜有些新奇的看著那葉子，對方卷了半天，最後用葉片的邊緣在他手指上割開了一個口子。

　　原來還是需要用血確認嗎，薑曜心中剛閃過這個念頭，就發現自己的精神力好像傾瀉的水流一般湧向那株樹苗。樹苗抽取精神力的速度極快，姜曜根本來不及作任何反應，他的精神力就被席捲一空。

　　抽完精神力的小樹苗晃了晃身子，接著把一道淡綠色的光打入了薑曜的體內。等了片刻，薑曜的眼皮微微顫動了下，還沒睜眼，剛剛恢復少許的精神力又被汲取的一乾二淨。小樹照例在吸取後給薑曜的體內打入一道綠光。

　　疼是薑曜心中唯一的感覺，不斷被抽幹精神力的痛楚讓他連思考都想回避，只想完全的沉入黑暗中，但是那該死的小樹簡直就是吸血鬼，每次他剛恢復少許的精神力都會被吸取乾淨。薑曜沒發現的是，那些打入他身體內部的綠光正在一點點的改造著他的身體。

　　也不知過了多久，那棵小樹終於吸夠了，滿足的舒展開了青翠欲滴的小葉子。薑曜的腦中此時也響起一個嫩嫩的童音：‘你好，我是你的共生者。’

　　薑曜躺在地上，四肢動彈不得，壓根無力反應，剛吃飽喝足的小樹卻絲毫不以為意，有點興奮的在薑曜的腦中唧唧喳喳的自說自話。等到那株小樹說完了，薑曜那因為失去太多精神力而遲鈍到極點的大腦也終於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剛剛小樹吸取精神力，是在為兩邊的融合做準備，那株小樹一旦和姜曜融合後，薑曜就要為小樹提供它未來成長的養分。小樹則會提供給薑曜部分生命力做為回饋。

　　救治紀彬的辦法則非常簡單，那就是薑曜把從小樹那裏得到的生命力分給對方。至於怎麼分，咳咳。

　　這次融合花了將近一天的功夫。小樹的靈體，薑曜是這麼認為，在他的精神力中舒舒服服的紮下了根。而空間也產生了一些變化，原先濃密的白霧已經淡的幾乎看不到了。空間的面積增加了數倍，原先種植的作物，除去枯死的那些，竟然在一天之內全數成熟了，個頭巨大的嚇人。

　　姜曜特意出去了一趟，顧不得周圍人七嘴八舌的問題，趕緊拿了身衣服先回到空間，果不其然，變化過的空間對薑曜拿進來的死物沒有再做出排斥的反應。

　　融合了小樹後的另一個能力卻讓薑曜有些驚訝，甚至應該說是驚喜的。出空間後，他仍可以以自己為中心，在周圍形成一道無形的結界，大概這是融合空間後的附贈能力。薑曜試著將結界撐開，一畝地，十畝地，一公頃，十公頃，最後在五十公頃的時候結界到達了極限。如果有更多的異能者提供能量的話，這個新的空間也會進一步生長，或許薑曜還有可能將這個桃源繼續擴大。

　　在結界的保護下，幾乎沒有喪屍可以進入。姜曜和金星張北他們決定把結界內的土地都開墾出來，做成一個保留人類有生力量的基地。

　　期間，軍方的人出現過幾次，他們和喪屍一樣，被擋在了結界的外方。薑曜還和軍方做了幾筆生意，他提供異能者的血液，軍方提供一些他們保留下來的生物和植物。

　　偶爾也會有遊蕩的平民路過結界，最後加入進來。

　　時光如水，十多年後，現在結界週邊幾乎已經看不到喪屍在遊蕩，十幾年間不少人陸陸續續加入了這個安全的世外桃源，薑曜他們的基地在民間有了一定的聲望，卻一直保持著神秘的色彩。

　　紀彬也曾經帶著人出去偵查過，方圓數百里內找不到一隻喪屍。直到後來的某一天，他們在路邊看到一些腐爛的只剩骨架的屍體。也許喪屍也並不是能一直存在的，它們的身體還是會受到侵蝕，只是時間拖的很久罷了。

　　這個發現算是十分振奮人心的了，帶回的消息讓結界內一片歡呼。在結界內出生的小孩子們並不知道那些大人們在高興什麼，他們一出生就是在安全的結界內，完全不明白外面的那些喪屍意味著什麼，消失的喪屍又意味著什麼。

　　不過這確實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薑曜當天晚上拉著紀彬進了房間，直到三天後，兩人才從屋中出來。

　　又過了數年，一次派出去探查周遭的異能小組不多久就回來報告，以前滿是喪屍遊蕩的城市，現在再也見不到那些緩慢活動的身影，只有裹著破爛衣塊的骨架腐朽了一地，山林中亦是如此。

　　姜曜後來跟紀彬單獨去了一趟周邊的城市，失去人居住保養的建築物顯露出一絲頹敗，街上四處停放的汽車在經年風吹雨蝕之下，已經鏽跡斑斑，城市裏只有瘋狂而自由的野草像燎原的火一般蔓延在它們能存在的每一個角落。

　　“這已經是死去的地方了。”薑曜無言的看了很久後，神情有些難過的說。

　　而紀彬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有一天它們會活過來的。”

　　是的，希望，只要他們還活著，就有希望。

　　——

　　x區。

　　冷風呼呼吹過荒漠，卷起沙土吹向不知名的地方。月色下，某個地面猛烈的晃動了起來，沙丘猛然間陷了下去，沒多久便回復了平靜，只有其中一處的沙子不斷向下流落，形成了一個小小的漩渦。隨著沙子的陷落，地底一絲冰冷的反光轉瞬即逝，隨即傳來一陣陣讓人渾身發麻的刺耳噪音，好像有什麼尖利的東西一直在刮著金屬。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黑色的手臂從沙土裏伸了出來，隨後以緩緩的姿態爬出來的，是一個乾瘦得極其不自然的黑色身影。

　　它好餓，它已經許久許久沒有進食過了。

　　食物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