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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深院》第45章
  45、慶圖斷指 ...

  然後胳膊給抓住,在馬上要落地的那一刻被扶起,穩穩的站立住,腳底被震的微麻。一仰頭,便瞧見王爺的臉在拂曉的薄光中顯得特別的黑。

  夏安吃不準他為什麼氣,氣到什麼程度,雖心中也是有氣,但不敢貿然頂撞。拉拉髒污的袖子:「王、王爺,別生氣了。」

  容離躲開,不讓他碰自己的袖子,可手還放在夏安的肩上。

  「王爺,您在氣什麼啊?」夏安期期艾艾,好不可憐。

  「氣你啊,有心事瞞著我不說,還不願聽我安排。這麼大的王府我又不能時時刻刻看著你,若是如上次一般,你被別人賣了這麼辦,被人害了又這麼辦,你的腦袋瓜裡的裝的到底是什麼,我怎麼就不能理解呢。」容離暴跳如雷,忘了控制聲音。

  嚇得夏安急忙拿手去堵他的嘴,可惜堵不著。「我知道錯了,可不可以聽我解釋一下?」原來還是在關心他,嘿嘿,真好。

  容離掰開夏安的手,扭過頭,擺出不願意聽的樣子,嘴上卻道:「隨你便。」

  「我覺得阿堵院雖然會亂,但即便是何管事不在,總管也不會任由阿堵院落入王妃娘娘的掌控中。」

  容離不由看過來:「你怎麼知道?」

  夏安被王爺冷冷帶著強烈探究意味的目光掃視,悚然,說話都換了稱呼。

  「奴才只是猜的。內院大大小小的院子都被王妃安插了人手,而且王妃是王府的女主子,庶務不由她打理實在說不過去。昨日請總管過目給十五王爺的賀禮,總管刪添了幾樣,除吳道子的畫外,皆是去掉了外院庫房之物,添上了內院庫房的寶貝。奴才大膽猜測,總管是要退守外院。」

  「阿堵院雖只是製作禮單的院子,但從它能坐落在主道旁邊可以看出,它在外院甚至整個王府的地位都不低。總管要集中人力保守外院的話,阿堵院絕對是重點,不會任由它落入到王妃的控制中去。」

  其它府邸賬房才是得主子看重的部分。可清閒王府只有王爺的俸祿收入,並沒有像其它貴族府宅一樣除卻俸祿還有鋪子田租的收入。王府賬房的大部分活計其實是在記賬,紀錄各個院子的花銷。

  王府最大的收入來自於宮裡的賞賜和下屬官員的孝敬,而這些統統是要經過阿堵院造冊入庫,所以阿堵院的管事最清楚王府的財物庫房。並且王府給了阿堵院在禮單內容上很大的權利。

  夏安見王爺瞳孔驟縮,忙伏地請罪。「王爺饒命,奴才只是自己猜測罷了,並無心介入,也不是哪家派進來的奸細。」就算王爺再怎麼對他好,即便他內心渴望,他也無法做到能夠真正的以朋友的身份去面對可以掌控自己生死的主子。

  他並不是特別謹慎的性子,但生存環境容不得他不克制。他亦不是冷淡性子,畢竟年少,難免有胡鬧的衝動,可平日裡不得不學著大人的模樣。

  容離蹲下身,冷聲道:「不管阿堵院亂成什麼樣子,你必須置身事外。否則我把你扔地牢去,什麼時候太平了什麼時候放你出來。」

  「奴才保證一定不插手。」他只是個整理庫房的小廝,王府宅鬥他如何能插得上手,王爺到底在擔心什麼啊?

  容離陰測測問:「你剛才說了幾次『奴才』?」

  夏安對於王爺突然的跳題,有些轉不過彎來,數了數,老實回答:「三次。啊——王爺饒命。」

  夏安捂著被狠捏了三次的臉頰,敢怒不敢言。

  左轉,右轉,拉長。果然胖一些的手感比較好。有三道紅印子的夏安,氣鼓鼓的,好像被狗搶了魚吃的無能貓。

  送夏安回到阿堵院,容離再一次抱怨出了一身的汗。夏安卻質疑道:「早上的風清清涼涼的,王爺怎麼會又出汗了?」

  「你試著抱一個大活人滿府的跑,快擦汗。」容離使勁的點夏安的眉心,欲在那裡也留下印記。

  夏安吃痛,拿出汗巾仍是得點著腳尖。容離這次卻不閉眼了,緩緩低下頭,夏安一急,要往後退,容離的手一撈,夏安就被迫自己貼過去。

  「王爺,別逼我。」

  臉貼著臉,容離蹭蹭,言道:「不逼你,只是靠近點。別動,又不是養在深閨的姑娘家,碰碰臉又不會怎樣。」

  「王爺,朋友之間不該如此親密,我們……」

  容離打斷他:「我們不是還沒有確定關係的麼?」

  「不是朋友了麼?」夏安慌忙確認。

  「是,但是還在發展中啊。」容離壞心眼地咬夏安的耳垂,夏安身子抖了抖,避不開,只好垂下頭去。

  容離不好過分逼他,由他把頭埋在自己懷裡。「今日我要和王妃一起進宮,有外國使節來訪,晚上會有國宴,說不定會在宮裡過夜,你晚上不必等我了,早些睡。」

  夏安撇撇嘴,怎麼把話說的好像兩人經常一起過夜似的,他才沒有等呢,如果不是為了求王爺辦事。「知道了。王爺,何管事怎麼辦,真的要他留下,哎呦,王爺,別拽耳朵,疼。」

  「不要讓我知道你心裡裝著其他男人,女人也不行。什麼事你都別管,安心幹好你的活計就行。」容離教訓道。

  夏安從善如流:「明白的,明白的。」

  沒時間補覺,夏安從一院的井中打了盆涼水洗臉。正洗著,一等小廝郭潭進來,見夏安一人待在院裡,便吩咐道:「夏安快去把守夜的人都叫醒,出來在院子裡候著。」

  「出什麼事了?」怎麼會這麼急。

  「別問那麼多,趕快去。」

  「是。」夏安收拾好洗漱用具,挨個拍門將守夜打瞌睡的人吵醒。

  三等小廝率先出來,匆匆忙忙打掃院子,二等小廝出來陪著郭潭說話,兩個守夜的一等小廝還在慢吞吞穿衣梳洗。

  很快,三位主事皆是氣沖沖走近院門,他們身後,阿堵院的人一個不差全來齊了,就連剛遭受大刑的鴻瑞也被人扶著跟在後面,不,是被人架著。真正被人扶著的是慶圖,他弓著身子,無力垂下的胳膊下竟是血淋淋的手指。

  胡主事氣憤難當,屁股還沒著凳,就指著鴻瑞破口大罵:「你個喪盡天良的畜生,自己不學好,非要去害慶圖,你還唸著同門情誼麼,你還有一點良心麼?」

  鴻瑞是劉主事的人,他被罵這麼難聽,劉主事的面子上也無光。劉主事不好明著反駁,只能忍著氣勸道:「胡主事你消消氣,當著手底下這麼多人的面,也該注意些影響。」同時又使眼色叫人堵了一直叫冤的鴻瑞的嘴。

  胡主事再不滿,面子上也得敬著劉副管事。「我知道了,那就請副管事快些懲治了這惡徒,還慶圖一個公道。」

  「怎麼不先去請大夫?」夏安問扶著慶圖的何誠。

  何誠答道:「已經去請了,大夫會來院裡給慶圖看傷。趁這空當,三位主事還要查驗傷口,故我們連包紮也不能給慶圖用。」

  夏安俯低身子查看慶圖的傷口,似是被指骨被折斷,鮮血直流,好狠。若再不治,手恐怕便要廢了,出了事不先給人治傷,竟是要帶著傷者湊齊大夥一起懲辦兇手,倒不知他們是要辦誰了,更狠。

  「見過副管事,兩位主事,可否先讓奴才給慶圖止血包紮。」慶圖算是夏安的半個師傅,不能由著別人這麼糟蹋。

  劉主事說道:「不行,要等府裡的大夫來驗過,好查出他是為什麼所傷。」

  夏安道:「可慶圖在拖下去,手便要廢了呀。」劉主事鐵定不會心疼慶圖,夏安把視線投在胡主事臉上。

  胡主事垂眸,避開夏安的目光,並不開口。

  夏安又求了幾句,被平日相處的較好的人拉到後面摀住嘴。

  藥膳方在內院,大夫們脾氣又大,若不是給主子瞧病,能不能請的動還兩說,即便請的動了,他們也走的不慌不急。等他們到了,慶圖的手也只能成為證據了。

  夏安在門口焦急的張望,終於看見一位花白鬍子的老者悠悠然走來,後面跟著一個小童拎著藥包。夏安急忙跑過去,半請半推的將人迎進院子。

  老大夫瞧了瞧,臉色愈發難看,一邊吩咐童子準備止血藥,一邊責罵眾人:「你們如何不先為傷者止血,受這麼重的傷還一直這般晾著,是要廢了他麼?」幾位主事全不接話。

  慶圖渾身一震,終於強忍不住,簌簌落下淚來,哀求道:「大夫救救我,我的手指若是廢了,便再無活路。」

  「放心吧,虧的你今日遇到了老夫,這手啊,鐵定廢不了,但是一年之內不要提重物,使力氣,半年內不得提筆寫字。」

  「多謝大夫。」只是半年內不能書寫,這已是慶圖意想不到的好結果了。

  胡主事的臉色也稍加好看了些,等大夫包紮完畢,囑咐了夏安煎藥的一干事宜,便開口問:「這位大夫是新入府的吧,看著面生,請問貴姓?」

  「姓貴。」老大夫接口說道。

  胡主事臉色僵了僵,隨即說道:「貴大夫,可看出慶圖他是為何物所傷?」

  「被一種夾子,生生夾斷了手指骨。看傷口,可以推測出應是三更前受的傷。」眾人皆是訝異,上半夜被夾斷手指,慶圖竟挨到天明才呼痛求救。

  看眾人都不解的望向他,貴大夫才開金口解釋:「老夫查看他的舌苔,發現他曾吃過類似於蒙汗藥的麻沸散,能使人無知無覺。老夫猜想,他是先被人下了藥,趁睡後被夾斷手骨。被藥效過後,才發現受傷。」因麻沸散很少見,只有宮裡或者地位較高的貴族方有,所以貴大夫詳細解釋了一番。(此文架空,麻沸散什麼的不要考據)

  大夥都不識醫術,都交頭接耳地感嘆其神奇。夏安倒是「有幸」試過麻沸散的功效,厲害的緊。

  胡主事拍案而起:「畜生,慶圖與你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竟如此害他。今天非要活剮了你方解我心頭之恨。」

  邢主事插話:「拿掉鴻瑞嘴裡的東西,讓他說說為什麼要害慶圖。」

  「還能為什麼,上次陷害慶圖不成,反被拶指,他肯定懷恨在心,也要廢了慶圖的手指不可。」胡主事憤然搶話。

  鴻瑞得以說話,馬上開口含冤:「冤枉啊,主事,奴才被禁足,這段時間從未出過屋門,怎麼可能會去害慶圖。還有上次,真的不是奴才陷害慶圖啊,三位主事明察,替奴才洗清冤屈啊。」

  若他不提前事還好,一提大夥無一不去想他肯定是因為陷害不成反被拶指而記恨在心,否則不會一出聲便提此事。

  劉主事真恨不得拔了他的舌頭。

  「你說不是你,可有人證物證?」刑主事問道。他如今是三位主事中最不沾事的人,故由他來問最避嫌疑。

  「奴才被禁足,門是鎖著的,一日三餐都由許炎送進來,他可以為我作證。」

  許炎出列,稟道:「奴才許炎負責鴻瑞的一日三餐。」鴻瑞不等他說完,馬上叫著讓他替自己作證。

  他不慌不忙說道:「奴才一日只有在飯點才去查看鴻瑞是否老實待在屋內,據奴才觀察,鴻瑞這幾日脾氣很壞,屋裡許多東西都被他砸壞。而且今日早上鴻瑞被押出來時,奴才特地查看了門窗,門鎖雖然沒有被撬過的痕跡,但窗戶上封的木棍被大力撞擊掉下來。這是斷掉的木棍。」

  刑主事先接過木棍看過,然後遞給劉主事審查。鴻瑞情緒激動,差點撲到許炎身上要揍人,三個小廝死死的抓著他不讓他動彈,只聽他紅著眼吼道:「許炎你為什麼要誣陷我,為什麼?」

  「你還有別的人證麼?」刑主事待鴻瑞情緒穩定些後再次開口問。

  鴻瑞已經是鼻涕眼淚齊下,泣道:「奴才自打受了罰後便再無出過門,除了許炎送飯,也無人來瞧過奴才。奴才沒有砸過窗戶,真的沒有。」

  「那便是沒有能證明你清白的人或者食物了。」刑主事說完,看向劉主事。後者無奈,只好吩咐將鴻瑞送到地牢裡去。

  胡主事焉能就此放過鴻瑞,站起來喝到:「送到地牢去就行了,可不叫別的院子笑話咱們沒規矩。又不是沒有老例子擺著,既有,咱們便按著以前的來。」

  胡主事說的各院的規矩,是指各個院子自己制定的私刑,如陷害他人要拶指。

  而老例子是指在六年前,有兩個小廝吵架,其中一人覺得氣不過,竟下毒害死了另一人。當時的管事還是一位姓古的男子,為人心狠手辣,阿堵院各項刑罰便是他一手確立的。他當年是這麼判的,讓下毒之人服下餘下的毒藥,算是以命抵命,根本沒經王府侍衛隊便處理乾淨了。

  「鴻瑞的手指雖沒斷,可也等於作廢了。難不成還真要再斷他一次?」劉主事痛心問道。他雖放棄了鴻瑞,也極瞧不上鴻瑞,但畢竟相處幾年,要鴻瑞死他不會覺得難過,但讓鴻瑞受折磨他亦有狡兔死走狗烹的悲哀,他也是別人手中的棋子,等他成為棄子的那天,也想要一個乾脆的結果。

  胡主事冷哼:「有何不可,成主管(刑堂成大方)曾讓我看過一個小鐵鎚,手指粗細,裡面不知灌了何物,輕輕一砸,便能將一個小鐵塊砸的粉碎。我們何不問他借來,讓大夥開開眼呢。」

  鴻瑞伏地:「奴才真的冤枉,各位主事不去查清事實,卻為何要對奴才施以酷刑。奴才冤枉啊。」

  貴大夫言道:「判人之罪,莫毀人身。」

  刑主事亦面現不忍之色:「胡主事,還是算了吧,怎麼著鴻瑞也在咱們手底下好幾年,勤懇上進,你好歹顧念一下舊情。」

  「那他與慶圖還是師兄弟,他可顧念同門之誼了?」胡主事駁回刑主事的面子,一心要為慶圖報仇。「許炎,你去刑堂將東西借來,速去速回。」

  「要借什麼?」門口傳來問話聲。

  眾人皆朝門口望去,何管事被人扶著進來,面色蒼白,形容憔悴。三位主事趕緊從座位上起身,上前給何管事見禮問安。

  何管事坐到主位上,雙眼慢慢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良久,才開口:「慶圖傷的這麼厲害,你們不送他回房休息,都杵在這裡做什麼?」

  眾人似醒悟了般,夏安等幾個人立馬扶了慶圖要出去。慶圖卻不動,咬牙道:「管事,奴才雖卑賤,但也不能這般被人隨意害了,奴才要等著看鴻瑞的下場。」

  「糊塗。」何管事喝罵一聲,畢竟身子虛,受不住,說完便咳個不停。「你也是個穩重人,怎麼這次如此糊塗。鴻瑞是不是兇手,先關到地牢裡慢慢查,如果是,焉能容他好過。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修養好了比什麼都強。」

  「奴才知錯。」慶圖被訓的面紅耳赤,由夏安幾個伴著回房休息去了。

  待他們走後,劉主事言道:「十五王爺的大喜之日將近,咱們的禮單不能再拖下去了。昨日總管定下了賀禮清單,可慶圖手傷了,鴻瑞也廢了,院子裡其他幾個都不成材,皇家那裡萬萬拿不出手。如今看來,只有跟著慶圖時間最長的青柏能當此重任了。」

  何管事定定的望著劉主事瞧,後者被他瞧得滲人,強笑道:「管事,青柏在哪裡,怎麼沒伺候在您左右,還有這二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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