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並不知道哥哥跟著自己的Angy，有些拘謹地坐在沙發上。

古斯塔在看檔，間或吩咐西蒙打幾個電話。西蒙雖然發現了Angy的拘謹，但天生話不多的他在主人的面前話更加少。遊輪停在海邊的碼頭，所以要搭大約四個小時的車到海邊。

西蒙打開電視讓Angy解悶，他幫著主人在上船前再處理一些公務。

Angy一邊看新聞，一邊小心觀察古斯塔──比倉夜哥哥和柯林斯頓哥哥還要嚴肅的人。他很奇怪，為什麽古斯塔總是戴著墨鏡。房間裡拉著窗簾，屋內的光線很暗，但他還是戴著墨鏡。難道古斯塔也是因為和自己的相同的原因，所以才總戴著墨鏡嗎？

Angy胡思亂想著。他一直認為倉夜哥哥和柯林斯頓哥哥已經是世界上最嚴肅的人了，不過他現在發覺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錯誤。

因為古斯塔和西蒙已經見過了自己的長相，Angy摘掉了礙事的茶色大框眼鏡，毫無阻礙地觀察古斯塔，沒有發現被觀察的人手上的檔已經很久沒有換過了。

經常在生死邊緣徘徊的古斯塔雖然腿殘了，但他的感覺依舊敏銳。那道總是向他瞟來的充滿探究的眼神嚴重打擾了他的思緒。這個他一直以為有人假裝孩子，故意捉弄他的人，竟然不經意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而遠遠超出他預料的是，這個人確實是個孩子，一個讓人驚訝的孩子。他可以毫不心軟地殺死他的敵人，但他不會殺害一個孩子。可是這個孩子又是給他帶來許多麻煩，甚至壞了他的好事，有些危險的孩子。

古斯塔不是一個允許身邊存在意外的人。幾次的『接觸』，這個孩子都會使他周密的計畫出現一點瑕疵。而再次碰巧的是，他和這個孩子又有著共同的目的地。

『天使之淚』是母親的遺物，是亞瑟家族那一晚血腥的見證，他必須把『天使之淚』拿回來。只有把這個孩子放在他的身邊，也許才能制止意外的發生。只要確定了這個孩子對亞瑟家族，對丹尼爾和喬瑟夫不會有任何的威脅，他會放他走，甚至幫他救出那幾隻毫無意義的動物。

這個孩子目前並沒有讓他失望，起碼現在看來他很誠實。當然，前提是這個孩子不會威脅到他最親近的人。至於他，他已經是『死人』，沒有什麽能夠傷害他。

把檔交給西蒙，讓他收好。古斯塔看了看錶，9點30分。朝西蒙略一點頭，他決定出發了。

西蒙打了一個電話，一聽要出發了，Angy迅速從沙發上跳起來，背著自己略顯單薄的背包，站好。

十分鐘後，三個人離開了房間。酒店門口停著一輛銀色的賓士車，站在車旁的司機在古斯塔出來後，立刻打開車門，和西蒙一起扶著古斯塔上了車。西蒙把輪椅折疊放在後備箱裡，Angy懷著一顆興奮的心坐到了古斯塔的身邊，西蒙坐在副駕駛座。一行四人朝海港而去。

在賓士車離開後，停在街對面的黑色商務車並沒有跟過去，而是掉頭朝另一個方向開走了。車上的人個個神色嚴肅。若不是大衛他們四人的家族與道格家來往頻繁，他們才不會讓大衛他們幾個對弟弟有機可乘。

身為兄長，他們有責任也有義務為弟弟挑選他身邊的人。在弟弟離開倫敦後，他們已經對那四個害弟弟『離家出走』的傢夥實施了報復。可現在弟弟在羅馬，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竟然交了朋友，這讓他們異常擔心。沒有人會單純地和Angy交朋友，凡是接近Angy的人，都抱著『齷齪』的心思──七位兄長堅決地認為。

把剛才拍到的照片經過處理消去了弟弟的樣子後，手塚倉夜把照片發送了出去。很快，他的手機響了。

「我需要一架直升機送我到港口……不，不必你親自來，我可以解決……嗯，柯林斯頓他們都在……不必……幫我查一下這個人……確定Angy很安全後，我就回去。嗯，儘快給我這個人的資料……嗯……好，掛了。」

「倉夜，我也讓柘幫忙查了。」同樣抱著筆記本的哲也開口，「這樣應該會快點。」

「倉夜，『他』要來？」柯林斯頓問。

「不，還不需要他出面。」倉夜點開剛收到的郵件，對開車的越前旭道，「我們到空軍基地去，那裡有直升機帶我們去港口。」

「OK。」在導航系統上輸入空軍基地的名字，越前旭踩下油門。七位『憂心忡忡』的哥哥向空軍基地進發。

******

最初的興奮和緊張在汽車行駛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漸漸消散了。

車上的人一路上保持著沈默，Angy打開手機看到幾條喬發來的『恐嚇』短信後，嚇得又關了手機。戴著墨鏡的古斯塔不知是不是睡了，一動不動。為了不讓人發現自己的『異常』，Angy也不能跟娜娜和勇士說話。車內的沈悶讓Angy的眼皮越來越沈。

墨鏡後假寐的眼睛睜開，坐在前排的西蒙回過頭，然後又立刻扭回來從後視鏡中小心地看向後方。古斯塔又閉上眼睛繼續假寐，養精蓄銳，沒有推開慢慢滑到他懷裡睡著的人。

前一晚因為興奮而沒有睡好的人找了一個舒適度的位置，呼呼大睡。因為戴著眼鏡不舒服，他下意識地摘了眼鏡，埋在一處溫暖的地方，做起了被人打屁股的『噩夢』。

娜娜和勇士看看毫無反應地古斯塔，又看看整個人睡倒在座位上，頭枕在古斯塔的腿上熟睡的小主人，為難地想著要不要叫醒他。但當他們看到古斯塔把他腿上的毛毯搭在了小主人的身上後，他們選擇了沈默，閉眼睡覺，養精蓄銳。

******

輕易弄來請柬的七兄弟比弟弟早了兩個多小時登上了遊輪。但他們的心情卻異常沈重，因為倉夜的那位朋友竟然還沒有把那個人的身份查出來，這是極為不尋常的。能讓『他』無法在短時間內查出身份的人，意味著危險。

七兄弟的到來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如果說英國道格家族二十年前只是英國的望族，那現如今的道格家族就是高不可攀的神秘皇族了。

世界上任何一個有地位的人都知道道格家族，並對他們報以敬畏。道格家族充滿了神秘，不僅是那七個在各自的領域叱吒風雲的男人，還有那幾個同樣不遜色於自己父親的少年。

很少有人能探查出，究竟是什麽原因把那七個男人聚集到了道格莊園，更很少有人能探查出，那七個優秀的，與他們的父親極為相似的少年的母親究竟是誰。

有著安東尼和霍爾的道格家族，在加入了日本首富跡部景吾、國際頂尖律師手塚國光、網壇教父並同時擁有多個自主品牌的越前龍馬、國際腦科權威道格醫院院長不二周助、佔據世界一半市場的船舶海運業大亨幸村精市這五位世界級菁英後，道格家族的勢力無人能及。他們的七位兒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年紀輕輕就已不敢讓他人小覷。

「你說手塚倉夜、越前旭、跡部琉、柯林斯頓‧道格、凱雅‧道格、不二元一和幸村哲也，他們七個人在船上？」

船上最豪華的一間房間內，仍在養傷的法蘭西斯不信地問。

「是的，教父，他們並沒有隱瞞自己的身份。而且……他們是乘坐空軍的直升機過來的。」一位部下心有不安地彙報。

巴西雷家族一直致力於和軍方取得眸中良好的聯繫，但收效甚微。可現在軍方竟然派直升機把道格家的七位少爺送上了船，這讓他們既興奮又忐忑。

法蘭西斯一臉嚴肅，深思後，他開口：「招待好那七位少爺。這是巴西雷家族一個難得的機會。和英國道格家族中的任何一個人搭上關係，都可以為巴西雷家族帶來巨大的利益。不許出任何的差錯。」

「是，教父。」

「是誰給他們送的請柬？」他要好好獎勵這位部下。

「這……」其他幾人都是一臉的疑惑。

「這件事以後再說吧。一定要招待好他們。」

「是，教父。」

點點頭，示意部下們前去準備，法蘭西斯略顯疲憊地閉上眼睛，不過嘴角卻翹了起來。連上帝都在幫他，這次拍賣會竟然會引來那七位預料之外的人物。能驚動義大利空軍，恐怕連過去的亞瑟家族就沒有這麽大的能耐。

「『天使之淚』做得如何了？」

法蘭西斯的得力手下昆廷（差點被Angy害得終身監禁）道：「已經差不多完成最後的細節部分了。」

法蘭西斯滿意地笑了：「很好。一定要做到可以以假亂真。我並不打算把『天使之淚』交給任何人。」這不過是一個餌，一個釣出大魚的餌。

******

下午二點整，在路上隨便吃了些披薩的古斯塔一行四人抵達了海港。已經睡醒的Angy雙頰紅撲撲的，一是因為睡了一個好覺，二是因為被叫醒吃披薩的他發現自己居然躺在古斯塔的腿上，異常羞赧。

不過當他下了車，發現許多被關在籠子裡的動物被人抬上船時，他差點就沖了上去，幸好西蒙及時攔住了他。

「Angy，不要衝動，我們會救出它們的。」西蒙在快哭的Angy耳邊道。

Angy難受地看著那些因痛苦而低鳴的動物在他面前被抬上船，他的心很疼。它們就是斑斑的朋友，有狒狒，有剛出生沒多久的小猩猩，有害怕不已的雪狼崽，有拼命撞籠子想出來的白老虎，有……二三十種各式各樣的，從世界各地走私來的動物。

在輪椅上做好的古斯塔四處看了看，然後伸手拉住了Angy。

「古斯塔？」沈浸在悲傷中的Angy低頭。

「上了船，不要亂跑。」沙啞地說，古斯塔示意西蒙推輪椅，然後對已經難過地哭起來的人道，「它們不是拍賣會的重頭戲，價錢不會太高。」

「…………」Angy不懂古斯塔為什麽要這麽說。它們是斑斑的朋友，也是他的朋友，是人類的朋友，不應該被如此買賣。

古斯塔沒有解釋，西蒙小聲開口：「Angy，主人的意思是到時候你可以競拍，把它們都買下來。」然後他小小地指指主人，意思是主人可以幫他買下來。

「…………」茶色眼鏡後的黑珍珠裡滿是傷心，「Angy會救出它們。」他一定要救出它們。

「Angy。」

「嗯。」

Angy驚訝地看去，這是古斯塔第一次叫他。

「上了船，叫我表哥，你是我的表弟，不要喊我的名字。」

「嗯？」為什麽不能喊名字？Angy下意識地左右瞧瞧，哥哥們上船了嗎？

「記住了。」

「……啊。」乖巧的人點頭，暗忖：不管是喬，丹，還是古斯塔，好像都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呢。黑珍珠眨眨。

「古，表哥？」

「…………」

「你是黑手黨嗎？」

古斯塔拉著Angy的手緊了一下。

「是。」

黑珍珠睜大，睜得很大。古斯塔是黑手黨，那，那，那丹不也是黑手黨？！黑，黑手黨，這是黑手黨！

放開Angy的手，古斯塔又保持了沈默，西蒙緩緩推著主人上船。他看不到那副茶色眼鏡後的神色是什麽。

暗呼好幾聲，Angy左手扶上古斯塔的輪椅扶手，跟著古斯塔上了船。想到之前他對『黑手黨』做了那麽多『壞事』，他的小屁股很危險，非常危險。

古斯塔應該不知道吧。漂亮姐姐，毒品……嗯……可是爹地說Angy沒有做錯呢，應該和古斯塔、丹沒有關係吧。小心揉揉自己的小屁股，Angy決定聽爹地的話。

******

「Angy上船了。」收回望遠鏡，跡部琉道。

手塚倉夜盯著郵箱，眼神越來越冷。以『他』的能力，應該很快查出那個坐輪椅的男子的身份才對。可是已經四個多小時了，『他』還沒有發郵件過來。

「倉夜，不要太緊張。如果他是危險分子，我們就把Angy帶回家。」凱雅喝著香檳道。

「那個男人雖然坐在輪椅上，但他身上透出的強勢即使隔得很遠也能感覺出來。Angy是怎麽認識那個人的？」不二元一問。

其他六兄弟都一臉嚴肅，是啊，他們單純的弟弟是如何認識那種危險分子的？

******

3點40分，一位風度翩翩的男子登上了船，他微笑地對幫他提行李的侍者說謝謝，並大方地付給小費。進了他的房間，他扶扶沒有度數的無框眼鏡，額前的幾縷頭髮擋住了他的一些視線。

在侍者關上門後，他臉上的笑立刻不見了。他在船上看到了西蒙，大哥已經上船了。但……掏出手機，撥打那個他已經撥了一個上午的電話，對方仍是關機。

把手機扔到沙發上，喬瑟夫脫下西裝。他已經打聽清楚了，拍賣會上會有一批走私的動物，他可以肯定Angy要找的動物就在這艘船上。Angy，喬抓到你後該怎麽懲罰你呢？狠狠打你的屁股！

******

4點20分

「快！快點！不要磨磨蹭蹭的。你，對，就是你，快把這個拿到宴會廳去。」把剛切好的一盤牛肉遞給一位低著頭明顯在偷懶的侍者，遊輪餐廳主管怒吼吼地又去對其他人咆哮。

「該死的！卡帕爾居然沒有告訴我是來廚房！」侍者端著牛肉緩步朝餐廳走去，邊走邊詛咒。

他這輩子最討厭去的地方就是油膩膩髒兮兮的廚房。染成栗色的頭髮柔軟地垂著，侍者的帽子配上過長的頭髮良好地遮住了他的眼睛。當然，深藍色的隱形眼鏡掩蓋了丹尼爾‧亞瑟應有的金褐色眼瞳。現在他的可以輕易地混在人群中而不被人發現。尤其是上船的人很多，侍者也很多，誰會注意到他？

四下無人，拿起一塊牛肉塞進嘴裡，丹尼爾發誓下船後一定要揍卡帕爾一拳，他本來以為卡帕爾為他找的是在甲板上的侍者。性感的比基尼美女變成了廚房那肥得似豬的老頭。天殺的。

******

5點15分，手塚倉夜的郵箱響了，他快速點開，『他』終於查到了那個人的消息。

「把Angy帶回倫敦，不許他再來義大利。」把筆記本放到桌上，讓其他人看對方送來的資料，手塚倉夜怒道。

郵件裡關於古斯塔的身份調查地十分詳細，包括他的出生日，他的『死亡日』，他的兩個兄弟，他和巴西雷家族的仇恨。同時附上了喬瑟夫‧亞瑟，丹尼爾‧亞瑟的照片。

「古斯塔‧亞瑟，北美大毒梟、道格拉斯家族私生子唐‧亞瑟的合夥人。」但只要看到這一條，七位兄長就絕對不許自己的弟弟和對方來往，哪怕他們中有人的朋友是比唐‧亞瑟更可怕的人物。

******

7點45分，躲在衛生間餵娜娜和勇士吃腰果的某人苦惱地問：「娜娜，勇士，我們要怎麽救『斑斑』的朋友呢？」他不要古斯塔花錢幫他把『斑斑』的朋友買回來。他答應了『斑斑』，要『救』出他的朋友。

「咕咕，咕咕咕。」

有什麽再敲窗戶，Angy抬頭，驚喜地出聲：「雪鴿！嘍嘍！」

他有主意了！

******

晚上9點整，再次開機的Angy收到很多條短信。

『馬上離開那個人，到哥哥的房間來！哥哥的房間是5100。不許再關機！』

『Angy，我知道你在船上，我也在船上，馬上和我聯繫，我在4118房間。不許再關機！』

『Angy，是我丹，你現在在哪裡呢？我在一艘很大的遊輪上，如果你也在就好了。Angy，不要總是關機。』

嗚……

再次關了手機，剛剛洗完澡在床上準備入睡的某人欲哭無淚。

「嗚嗚，Angy又有麻煩了。」為什麽喬和丹都在船上？為什麽哥哥都來了？為什麽Angy這麽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