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進退 ...
陳玉一驚,頭皮開始發麻,立即停住腳步,緊緊盯著老八背影消失的那個拐彎處,同時握緊手裡的槍。陳玉開始後悔去看那兩面帶給他無限驚悚的鏡子,但是在落後眾人一截的情況下,他又必須靠著那些標記來判斷方向。
現在陳玉不禁疑惑,這些箭頭和字究竟是鏡子讓他產生的幻覺,還是真的是別人留下來提醒他的?他甚至判斷不出來,他現在走的路線到底是不是正確的,為什麼他前面的馬文青變成了老八?
陳玉費了很大力氣,才控制住想往後跑的雙腳。他靠在了這段通道的中間的鏡子上,面對著那兩字血字,頭上全是冷汗,安靜而漆黑的通道裡只有他急促的呼吸聲。
現在必須保持冷靜,前面的腳步聲在陳玉慌亂的時候消失了,也許老八就在拐過去的那邊等著他。但是,為什麼後面的腳步聲也不見了?
陳玉又掃了眼手錶,冷汗更多了,過了時間了。現在單獨一個人是最危險的,陳玉又看了一眼老八背影消失的方向,然後往後面走去,就算前面不確定,順著路回去說不定能遇上尤部長或阿吉。
陳玉戰戰兢兢地盯著左右兩個拐彎處,然後往後輕輕移動。決定只要老八再轉回來,他立刻撒腿就跑。
陳玉臉上的汗不斷流下來,但是他顧不上擦,就要到後面的轉角處了,馬上就能離開了。陳玉又一次抬眼,前面還是沒有人影,不禁鬆了口氣,轉身就往拐角處跑。就在這時候,陳玉的手摸到了一個東西。
那東西觸手很軟很滑,而且沒有一點溫度。
在兩側都是光滑的鏡面上,本不應該出現的東西。
陳玉猛地轉過頭,兩個黑洞正對著他的眼。那是一個頭盔,陳玉還眼尖地發現,頭盔下面還連著一件潛水服。和第一次見到的那件怪異的潛水服不太一樣的是,這件上面還配備了頭盔。
但是陳玉知道,這頭盔,這衣服下沒人,看頭盔和衣服的連接處就能看得出來。而且那件詭異的潛水服正從鏡子裡面鑽出來,還有下半截在鏡子裡面,這他媽的根本不可能是人!
最後一根稻草壓在了陳玉心裡的那頭駱駝上,他邊驚慌失措地往反方向躲邊大叫起來,聲音淒厲得彷彿他才是這黑暗通道中的惡鬼。
然後就是沉悶的槍聲,陳玉對著那衣服和頭盔抬手就是三槍,虎口疼得厲害。隨即,陳玉驚駭無助地發現,那些給他安全感的子彈沒有任何用處,潛水服還是慢慢往外移動,頭盔的兩個眼睛的位置依舊正對著他。
往後面退的路被這件詭異的潛水服擋住了,前面是那個莫名其妙的老八,陳玉幾乎絕望了。
兩秒之後,陳玉轉身往老八消失的拐角跑去。當他聽到後面的風聲的時候,就知道來不及了,那東西追上他了。
細細軟軟的潛水服袖子勒住了他的脖子,雖然裡面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勁道卻大得出奇。
陳玉急促地咳嗽了一聲,就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他手裡的手電筒掉到了地上,在極度崩潰的情況下,他也不敢扔下右手的槍。然後,陳玉兩手去拉扯脖子上的衣袖。
越拽越緊,陳玉已經開始翻白眼了。看來不用面對那個老八,他就可以歸位了。
可是,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這裡算怎麼回事?陳玉恍惚的神智裡有著憤怒,他還有很多事沒有做。
他欠封寒的還沒有還,不管是不是他欠下的,當他看到封寒的心臟被挖出來,封寒的手指在石床上留下手印的那一刻起,心上就一直沉甸甸的壓著某些讓他痛苦的東西,他必須為封寒做些什麼,才能緩解那種難受。
他還要去找陳森,他是他兒子,他必須趕過去。
陳玉開始吸不進氣的時候,冒出了一個念頭,也許老八並不可怕,他該毫不猶豫地往前走。
陳玉的手慢慢垂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身上的潛水衣似乎感覺到它就要成功了,動作裡竟然透出一絲猙獰。
陳玉感覺到他胸口有什麼東西在動,雖然細微,但是絕對有動靜,而且,還挺熟悉——幾乎要貼上陳玉的潛水服忽然整個僵在了那裡,袖子也停止了用力。
然後,在陳玉驚訝的目光中,那件潛水服扭曲著掉在了地上。
陳玉也喘著氣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他並不想離差點要了他命的潛水服這麼近,但是他現在根本沒勁動彈。陳玉防備地瞪視著,不遠處的潛水服和頭盔靜靜地躺在地上,彷彿從一開始就是安分守己的死物。
在確定那些東西沒有再動的意思之後,陳玉猶豫了一下,立即將潛水服和頭盔打了結。如果可以,他其實更想燒掉,這東西怎麼看怎麼透著股不祥的感覺。
這時候,陳玉才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那地方,四腳青正扒著他的衣服,探出身體,扭著頭朝他看著。看到陳玉低頭,立刻興奮地叫喚著,低低的,透著關切。
是它救了自己?那衣服居然怕一條四腳蛇?陳玉邊喘氣邊詫異著,伸手將四腳青拎起來仔細觀察。
細細的身子,四隻小爪子蜷縮著,乖順的讓陳玉拎著,豆子般的黑眼睛在黑夜中偶爾閃著一絲金色。
「你做的?」陳玉總覺得這小東西和小胖一樣,很有可能聽得懂他們說話。
四腳青眨巴眨巴眼,討好地看著他,然後轉頭用爪子抱住陳玉的手指,探出舌頭輕輕舔著,在剛剛的掙扎中,那裡被硬物劃開了個不大的口子,正在流血。
四腳青小心翼翼地將血吮到肚子裡,陳玉的傷口也止血了,動物的唾液似乎有——滅菌的效果?這條四腳蛇似乎在最初吸了他的血後,就一直很依賴他,除非必要,絕對不願意從他身上回封□第寒那去。
這到底是什麼品種?還能驅邪避鬼?陳玉懷疑地打量著四腳蛇,這小傢伙自從來了他們家之後長了不止一倍了。原來像根繩似地,不細看都找不著;現在已經有手指粗了,用手丈量了一下,好傢伙,拉直了居然比他的手還長幾厘米。
這難道是他們家的傳統?養的動物個個能吃能睡,心寬體胖的。
而且,這傢伙什麼時候躲到他衣服裡的?
不管是不是四腳青在關鍵時刻起到了作用,他又一次死裡逃生了。在地上坐了一會兒,陳玉終於緩過勁來,他必須找到其他人。猶豫了一會兒,看看那兩個血字,陳玉咬咬牙,帶著一股視死如歸的氣勢,往前面的拐彎處走去。
不管老八是誰,他都要去看看。而且,往後走,不一定就是生路。
轉過彎後,陳玉強壓住心裡的恐懼,立即把手電和槍都對準了面前的通道。在看清了通道中的情況後,陳玉瞬間睜大了眼。
被狼眼手電照得亮如白晝的通道中,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背對著陳玉,但是陳玉還是失聲叫了出來:「媽?」
沒有什麼老八,是他從小到大非常熟悉的人——他母親。但是,疑問很快就又上來了,他母親為什麼會在這裡?一個商人,大學兼職講師?無論哪個身份,他母親都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陳玉瞇起眼,冷靜地說道:「你是誰?」
前面的人慢慢地轉過身,看著陳玉笑道:「阿玉,你剛剛不是叫過我嗎,怎麼,連自己也不相信?我知道這裡面有幻影,但是你應該看得出來,我不是。」
聲音,動作,連表情和一些小習慣都如此的熟悉,讓陳玉心漸漸沉了下去,這真的是他母親。
陳夫人歎了口氣,臉上的笑容裡有著遺憾,維持著一貫優雅從容的語調:「我給你留了那張字條就離開了,本來以為,我們再見面的時候,至少是另外一種身份。沒想到,這麼快就再次見到了你,而且,你還是什麼都不知道。」
陳玉複雜地看著他的母親,忽然問道:「我應該知道什麼?」
陳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陳玉一會兒,卻轉移了話題:「你一直那麼乖,陳森也不讓你學任何倒斗的手藝,沒想到下地之後還算厲害,居然能這麼冷靜地走到這裡。不過,你實在不該來的,跟你一起生活了那麼久,怎麼可能會沒有感情,讓我親手了斷,我還真有些捨不得。」
陳玉呆愣地看著她,過了好半天才問道:「那些記號難道是你留下來的?」
「沒錯,是我做的,從開始你走的路就是錯的,封寒離開後,我才單獨引開你,中間做了很多記號和信息,擾亂你的神智。只要你亂了手腳,那東西一出來,應該就不需要我親自動手了。可惜,那東西居然被你毀了。」陳夫人歎了口氣。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你不是我親生母親?」陳玉沙啞地問道,他說不清楚心裡的感覺,只是覺得這通道裡簡直讓人窒息,有什麼從小一直守護到大的東西正悄悄地離開他。
陳夫人一愣,臉上的笑容終於變淡了,她看了陳玉好一會兒,說道:「你知道了啊,既然這樣,我也沒有必要再辛辛苦苦地維持這個樣子了,本來,還想讓你感覺親切一點……」
陳夫人的聲音越來越低,她抬手往頭上抹了抹,再次抬起頭的時候,陳玉又一次呆住了,他覺得今晚發生的事實在太過於挑戰他的神經和心理接受能力。
站在他面前的,是個男人。長髮已經變成了短髮,長相和他母親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就是笑起來的時候,還能看出一點模糊的影子。
這個人看起來二十多歲的樣子,看起來只是個比他大幾歲的青年。這怎麼可能?如果這真是他的母親,那他到底怎麼帶了他二十多年的?
「別懷疑,從小到大守在你身邊的一直都是我,就算我變了模樣,你其實應該也認得出來吧。」青年衝他眨了眨他,微笑著說道,聲音也從女人換成了男人。
陳玉張了張嘴,最後吐出倆字:「騙人。」
「你說得都不是真的,你這麼騙我,有什麼好處?」
青年一愣,看著陳玉紅紅的眼,別有意味地說道:「你要相信,我全都是為了你好。」說到這裡,青年忽然皺了皺眉,側耳聽著什麼,過了幾秒抬頭看著陳玉:「封寒過來了,他對你倒是不錯,看來這次我只能先走了。要記得,下次遇到別人,可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青年轉身,本來是死角的鏡面忽然移動著轉了過去,青年最後瞄了一眼陳玉,消失在了鏡面之後。然後那面鏡子又轉過來,恢復如初。
陳玉呆呆地站在那裡,沒有動彈。就在這時候,陳玉對面的鏡子忽然碎了,一隻手伸了過來,手指上帶著銀色的指環。
封寒從後面走了出來,臉色蒼白,漆黑漂亮的眼睛裡帶著冰冷的殺氣,當看到陳玉的時候,那股殺氣才迅速收斂並隱藏到深處。封寒用力抱緊陳玉,湊近他的耳朵,溫柔而陰沉地說道:「你是我的,不能死在別人手裡。」
四腳青瞬間又鑽進陳玉衣服裡,短時間內不打算出來。
陳玉終於從各種重大打擊中回過神,看著面前的封寒,彷彿有了精神依靠,喃喃說道:「從這裡出去,把我老爹救出來之後,我到底還有沒有家?」
「當然。」封寒拽起陳玉往外走,「我只是離開了兩分鐘,你就能從隊伍裡走失,我是不是該在你脖子上栓根繩?」
陳玉沒有說話。
可能是察覺陳玉的精神狀態實在不好,封寒只好搜集有限的安慰人的詞彙:「當然有家,別忘了,家裡還有一隻豹子等著你養,我可沒有那麼好的耐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