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見
花無缺眼中的狂喜瞬間即逝,隨即便又恢復了平日裡那副風情雲淡的模樣。
小魚兒正如他所夢見的那樣,身上隨意的穿著一件赭石色的布袍,滿頭烏髮梳也未梳就那麼披散在肩上,看上去說不盡的灑脫。燦爛的笑容牽動著他臉頰上那道傷疤,更是給他增添了幾分說不出的吸引力。
看著小魚兒得意洋洋的高聲吆喝著黃牛和白羊隨他進了客棧,花無缺眼中不禁暈染上了幾分笑意。
“公子?”荷露見花無缺停在客棧門前不再前行,忍不住開口詢問道,“可是這家客棧不合您的心意?”
花無缺聞聲回神,裝著打量這家客棧的模樣抬頭掃了一眼這家客棧的招牌——祥雲客棧,只是……
花無缺複又抬頭仔細看了一眼客棧招牌右下角那朵詭異的黑色祥雲圖案,眼中的疑惑轉瞬而逝,“這裡甚好!”說完便面帶笑容舉步走進了客棧。
不管那朵詭異的黑色祥雲是這家客棧老闆無意間的舉動,還是江湖中又暗自生出了什麼其他的勢力都與他花無缺無關,現下最要緊的卻是好好沐浴一番洗去這一路上的風塵,再填飽肚子養精蓄銳之後,好生盯著那個不讓人省心的鬼靈精。
“客官,您裡面請!”客棧小二肩頭搭著汗搭子,殷勤的迎到了花無缺身前,“敢問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若是放在平日,應付店小二的差事自然是荷露和凝香的。今日花無缺心中記掛著小魚兒便破天荒的開了口,“住店,就要剛才那三位客官隔壁的房間。”
“這……”店小二臉上露出了一絲難色,一旦有客官提出這種要求,那麼店裡十有八九會出事。如今少主正在店內巡查,若是出了事他可擔待不起,遂推脫道,“不是小的不給您安排,實在……”
荷露見狀,掏出一錠十兩的銀子拋給了店小二,冷聲打斷了店小二的話,道,“賞你的,帶路!”
店小二攥著手裡的小銀元寶,便有幾分動心,抬眼偷覷了花無缺一眼,思量著只是個文弱書生般的美少年和兩個丫鬟,大概惹不出什麼事來……想到這,店小二把銀子往懷裡一揣,便引著花無缺主僕三人往樓上走去,邊走邊諂媚的笑道,“還真是巧了,那三位客官隔壁的兩間上房正好空著呢!”
花無缺隨著店小二到了二樓,耳朵微不可查的動了一下,便越過身前的店小二自行走進了小魚兒隔壁的那間屋子。
店小二這時方知道自己看走了眼,眼前這位文弱書生似的美少年竟是個深藏不漏的江湖高手!
店小二忐忑的拽著汗搭子抹了抹額頭的汗,心中既慶倖自己沒偷奸耍滑騙這位的銀子,又懊悔自己為了十兩銀子便將花無缺引到了小魚兒隔壁。
不過事已至此,店小二有苦難言,只得在心裡祈禱著這位爺別惹事。既然知道了花無缺是位高手,這小二再開口時便比方才多了幾分小心,“客官,您還有什麼吩咐?”
“儘快送些熱水過來,我家公子要沐浴!”荷露見花無缺坐在椅子上沒有開口的意思,便接過了話茬。
“好嘞,您稍等!”店小二高聲應了一聲,便急匆匆的下了樓。
“你們先下去吧,稍後送些酒菜過來便可。”待荷露和凝香幫他洗好頭髮、擦過背之後,閉著眼睛靠在浴桶裡養神的花無缺吩咐了一聲。
“是!”荷露和凝香聞言應了一聲便退了出去回了她們自己的房間。
聽著隔壁房間內小魚兒大咧咧的跟白羊和黃牛吹牛的聲音,花無缺臉上不自覺地便帶上了幾分笑意。擔憂的人就在自己隔壁,花無缺那緊繃了十餘日的心神這才真正的放鬆了下來。
拖著傷勢未愈的身子晝夜不停的連趕了十日的路,花無缺自是疲憊不已,心神一經放鬆,便在浴桶裡睡了過去……
“公子!”直到荷露端著酒食第三次敲響了花無缺的房門時,花無缺才迷蒙的睜開了雙眼,望瞭望窗外的天色,竟已是大黑。
“呼……”花無缺先是伸了個懶腰,這才從早已涼透了的洗澡水中躍出,隨意披了件衣服,道,“進來吧。”
荷露推開房門,見了花無缺那幅若隱若現的模樣,不自覺地便垂下頭紅了臉。
饒是萬事通透的花無缺也總有犯糊塗的時候,對於這個自小便被邀月派到他身邊伺候他起居的貼身侍女荷露,到了如今見著他沐浴的模樣還會臉紅一事,花無缺便一直沒鬧明白原因。
若不是出於他那份良好的教養,真不知他會不會開口詢問荷露緣由。
花無缺只是故做不知的吩咐荷露將酒食放下,又由著荷露侍奉著他穿戴整齊之後,才將荷露遣了下去。
看著桌上的酒食,花無缺不禁失笑,荷露替他準備的竟是剛才隔壁那個鬼靈精點名說過的“大麴酒配麻辣雞”和幾碟清爽的素菜。若是平日裡,慣食素食的花無缺定是看都不看那麻辣雞一眼,今日卻是饒有興趣的熄了燈,靠在窗前借著窗外的月光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
“吱……”花無缺尚未吃完,便聽見隔壁的房門被推了開來。
花無缺眼中閃過一絲興味,不知是什麼人這麼大膽子,竟是潛入了十二星象中的黃牛和白羊的房間。
“也不知那人是沖著鬼靈精來的,還是沖著那兩個惡人來的。”花無缺微皺著眉微不可查的低語了一聲,便凝神聽起了隔壁的動靜——
“屬下參見公子!”黃牛和白羊的聲音甚是恭敬。
“可有寶藏的消息?”這個公子的聲音帶著幾分低沉,像是被刻意壓低了一般。
“回公子的話,那看熟了藏寶圖的江小魚已經在我們的掌控之中,燕南天的寶藏最終必將為主上所得……”
……
後邊他們又說了些什麼,花無缺全然不知。
此時花無缺腦子裡只剩下了方才那句“江小魚已經在我們的掌控之中……”
“難道和他們混在一起的鬼靈精竟是大師父嚴令我親手去殺的江小魚?”縱是素來不為外物所動的花無缺此時臉上也盡是訝色。
回想著夢境之中那個鬼靈精的種種際遇,他已有九分把握可以確定那個鬼靈精便是江小魚。
想到此處,花無缺心中不禁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不禁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他竟是江小魚……”
花無缺臉上泛起苦澀的笑容,“本以為那江小魚只是個不相干的人,大師父讓我殺,我便殺了他就是,卻沒想到……”
“卻沒想到竟是這樣,這我該如何是好?”花無缺第一次感到了迷茫和猶豫,“不執行大師父的命令自是不行的,可是讓我親手去殺了他我又如何能下得去手?”
……
待花無缺從自己的思緒裡醒過神來之時,隔壁房間內只剩下了此起彼伏的鼾聲,想來那位被喚作是公子的人已經離去,白羊和黃牛也已經入了睡。
“大師父為何要我親手去殺江小魚?”
“我為何會夢見那個鬼靈精?”
饒是花無缺那聰明絕頂的腦子也未能想出這兩個問題的答案。花無缺心緒不寧,不由得便覺得房間內有些氣悶,索性拎起了酒壺從視窗躍了出去,縱身上了客棧的屋頂……
只是沒想到待他到了房頂之時,房頂之上卻是已經有人在把酒言歡了——
只見小魚兒臉上洋溢著爽朗的笑容和一個身著藏藍色衣袍、面貌俊朗的年輕公子正坐在房頂上開心的交談著。兩人之間放著一個大酒罈子,說到興起之時,兩人便拎起酒罈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就著酒罈子輪流喝上一口酒……
花無缺靜靜的看著兩個人,面上雖帶著笑容,眼中卻是閃過一絲不悅,他為了那個鬼靈精煩惱迷茫,這個鬼靈精卻是開心的跟別人喝著酒……
花無缺掩飾起自己的不悅,面帶著和煦的笑容,聲音清朗的打斷了小魚兒和那位公子的交談,“看來在下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二位雅興了。”
小魚兒抬首看向花無缺,眼中閃過一絲驚愕,隨即便笑嘻嘻的對著花無缺招呼道,“你什麼時候來的?我竟是沒察覺到,請你喝一杯如何?”說著便將手中的酒罈拋向了花無缺。
花無缺輕描淡寫的接過被小魚兒暗注了內力的酒罈,仰頭喝了一口,揚著嘴角贊道,“真是好酒!”
見花無缺如此輕易的便化解了小魚兒那蓄意一擊,身著藏藍色衣袍的年輕公子不由的拍手贊道,“兄台真是好俊的功夫!”
“兄台過獎,只是雕蟲小技罷了。”說完花無缺便不再理會那位公子,眼含笑意的看著小魚兒足尖輕點,輕輕一躍,便優雅的落到了小魚兒身側,就地坐了下來。
花無缺如此近距離的坐到了小魚兒身邊,小魚兒少有的沒有似平時那般暗自提防,而是拿過了花無缺手中的酒罈,仰著脖子喝了一大口之後,贊道,“爽快!”
見小魚兒如此,花無缺似是忘了剛剛的煩惱,拎過酒罈亦是仰頭喝了一口,隨後和道,“的確爽快!”
兩人雖是第一次見面,卻是誰也未問對方的名字,從何而來,去往何處,只是如同已相識了多年的至交好友那般,你一口我一口的對飲起來,似是已經全然忘了這屋頂之上還有第三個人在……
身著藏藍色衣袍的公子遭到花無缺和小魚兒的如此忽視,眼中閃過一絲陰鬱,自小便捧在手心中的慕容山莊少主何時受過如此輕怠?
不過這位慕容公子卻也不是個酒囊飯袋,自是有幾分心機,那份不悅很快便被他掩飾了過去,再次開口之時語聲裡毫無不悅,反而甚是爽朗的抱拳對花無缺道,“在下慕容無雙,不知兄台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