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醫者花朦
雖還不能完全走出那片陰霾,但莫塵至少不會總將死挂在嘴邊,吃藥或是吃飯都很配合。但讓人不安的是,他睡的時間越來越長,清醒相對變短。
他常常一睡就是幾日,還没等補充什麽營養就又睡了過去,兩個男人看的心急却都一籌莫展,不懂醫理,就算懂也没人救的了,唯一一個,只有那個叫花朦的人。
莫塵的身子很虚,所以傲叱與絶染達成共識,不讓他自己走路,連吃飯都不允許他自己動手,這本是為莫塵着想,孰料對傲叱又是一個不小的打撃。
他一直想找機會與莫塵道歉,可他從不正眼看他。
知道拗不過,莫塵就同意了他們的要求,只是他從不肯讓他碰他,趕路時是絶染抱着,吃飯時也是窩在他的懷裏,他在他眼裏不過是空氣。
清醒時,他拒絶,等他昏睡過去,又被絶染拒絶。
他只説了一句便堵的他啞口無言,‘如果莫塵突然醒來,看到抱着他的人是你,我怕他受不了。’
咬牙忍耐,他只能作罷。
從離開連天殿,他再没碰到過他一下,連不小心的接觸都没有。傲叱知道這是他自食惡果,應有此報,可就是控制不住心裏的酸澀。莫塵對他不打也不駡,甚至懶的趕他走,徹底被無視的感覺還不如絶染的拳頭,痛痛快快,天知道這種慢慢的折磨比凌遲還要痛苦。
莫塵厭惡他,絶染也是,這個壞人的形象他扮演的還真成功,一路上他與絶染很少交集,唯一幾次,也是與莫塵有關,比如去找吃的或者住宿的地方。絶染和他説話永遠都用命令的語氣,他也没想過反抗,也没覺得哪不舒服,似乎忘了他還是水族之王。
王的架勢早被莫塵磨的乾净,現在的傲叱在他面前,只是卑微的罪人。
莫塵睡着的時候他們便日夜兼程,他醒了才會休息。傲叱看的出豹子已經累壞了,可是他不願讓他幫助,他也只能盡量多做些事情,幫他分擔。
不過還好,這一路没遇到什麽敵人,所走的族部也没太為難他們。很快,不到半月他們便來到巫醫口中的環翠山。
巍峨挺拔,聳入雲端,峰頂烟波浩渺,山間植物翠滴,那是一排排連綿的竹。竹立山間,將土地全數遮蓋。一眼望去滿眼的緑,看的人心曠神怡,人也跟着精神不少,若没猜錯,環翠山的名字也許就由此得來。
當然,不能忘了那個‘環’字。
峰頂烟霧繚繞那片不是竹林,是整片的粉色,遠遠望去環翠山就像一朵嶠艶欲滴的花,翠緑的莖托起羞赧的花瓣,壯觀裏透着一抹柔媚。
那粉,是桃園,據説花朦便隱居于此。
用人類的語言形容,花朦就是妙手回春的神醫。每個族部都有自己的巫醫,負責治療族人病痛,巫醫是天生具有醫治能力的妖獸,不是誰想做便做的,因此各族巫醫在族部都有崇高的地位。
但,即使天生便有醫治能力,其力量也有局限的,就算你天資聰穎,也躍不出那條綫太多。但花朦不同,他不是巫醫,却與生俱來治愈能力,另外,他還有聰慧的頭腦。花朦游歷各處,訪遍名醫,或明或偷,想盡辦法將其獨特醫術攬入懷中,再加自己的苦心鑽研,與妖獸獨特的醫療能力,花朦的精湛技兿很快便 傳遍妖獸大陸。
可他學醫只是為了好玩,醫治傷者是隨心而定,只有他自己知道,願意幫忙更大的原因是想練習醫術,想攀得更高之顛。
花朦有時候連續幾天都會替人看病,也有可能幾個月或是幾年都拒絶問診。他的態度極其囂張,無論對方是誰,普通妖獸也好,族部首領也罷,他若看不上眼,説破天也不會伸手幫忙。
看不慣他的人不在少數,可又不敢得罪或者傷害他,誰都想為自己留條後路,如果有朝一日需要花朦,他不肯幫忙或者死了,就等于自掘墳墓。
因此,那個目中無人的花朦就這様一直在翠環山,過着神仙般的悠哉生活。
……
花朦囂張,也很大膽,整個山上没有一處陷阱或是蠱咒,出奇的順利。他是相信没人敢傷他,所以才這般狂妄嗎?
不管怎様,没有阻礙順利到達頂峰對他們來説也是好事。
踏入桃園,冷静的緑瞬間被温暖的粉取代,眼睛一時間無法適應。
秋,不該是桃花盛開的季節,可這裏……
滿樹桃花,層層叠叠,掩去枝乾,只留下波瀾壯闊的花海。
清風徐來,被沉甸甸的花朵壓彎的枝條費力的擺動起來,枝條晃動間,花瓣若瑩粉的雪,飄揚的雨,自天際飄下。
滿懷落花,留得一袖清香。
待花雨結束,一切歸于寜静,只有黑色的土地渲上花色,仰頭望去,那片花海還是一様壯闊,像從未遺落過一片花瓣。
這是大自然給予的壯觀景象,無論你有多少錢財,多高地位,也不見其能欣賞到如此美景。
世外桃源,修身養性,能在此處了此一生,豈不快哉!
撥掉莫塵頭上的花瓣,向園中唯一一處有妖力存在的地方走去。希望花朦不會拒絶,行進間,那個向來用事實説話的男人在默默祈禱着。
差不多進到了桃園最深處,那裏有一個簡單精巧的竹屋,屋前是一片水塘,偶爾飛來的蜻蜓用它們尖長的尾巴在平静的水面輕輕一點,激起水紋,逐漸擴大,幾次之後那水便又如鏡般平静。
房間斜對處,有一個天然石塌,塌上鋪着色調單一,簡约樸素的毯子,只有見慣各式珍寶的傲叱才知道,那毯子絶對價格不菲。
塌上斜躺一人,單手撑在頭側,遠遠看去似在假寐,又似在欣賞園中景色,無庸置疑,那人便是傳聞中的花朦。
看到花朦,首先注意的不是他的長相,而是那頭誇張的紅發,如火焰般艶紅,好象隨時都會燃起般,與他的性格頗有幾分相似。
身披白色儒衫,却是没有任何束縛,不系腰帶,也不整理衣裾,任那衣服胡亂的披在身上,露出大片身體。若没猜錯,花朦整個身上只有那一件長衫,因為塌上微微交叠的腿是光裸的,修長美腿,可謂世間少見的完美,無論是閲人無數的傲叱,還是見多識廣的絶染,從未見過那麽勾人的腿。雖美,却也看的出它們屬于雄性,粉艶的桃花襯托下,若有雌性恰巧路過,只會覺得自愧不如,不敢與其相較。
眼縫很長,眼睫亦是如此,想必花朦有一雙動人明眸,只是暫未看到,不敢妄下推斷。
没心情琢磨他的長相,絶染正猶豫着要不要叫醒他,只見塌上的男人懶懶的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
没有恍惚,輕挑眼瞼犀利的掃過突然造訪的人,本以為他會是苛刻之人,可没曾想下一瞬他便收起鋭氣,只剩慵懶,讓人不禁以為剛才那道打量的視綫只是錯覺。
手遮口前,花朦打了個呵欠,等眼睛重新睁開時,漂亮的鳳眼涌出水霧,扯起衣服胡亂的擦擦眼睛,男人顯然一副没睡飽的様子,睡眼惺忪的看着他們,懶懶問道:“來花朦的環翠山所為何事啊?”
不管哪個花朦是真的,為救莫塵,絶染難得的恭敬回答:“想請閣下幫忙救人。”
“這様啊……”眼皮都懶的抬一下,好象他們打擾了他的美夢,重新打了個呵欠,花朦背對他們躺了下去,右手隨即擺擺,“不管,不管,你們走吧。”
花朦這裏從不打商量,既被拒絶,就没有轉圜餘地,絶染與傲叱都明白這個道理,隨即兩個互换眼色,執行起早准備好的應急方案。
傲叱接過莫塵,絶染則小心向花朦靠去,塌上之人毫無警備心,絶染順利的接近,并把雪蠶抵在那人脖間,“我不想傷你,也不想與你為敵,只想求你救救他,這世上唯一能幫他的,只有你。”
説是威脅,懇求意味却更多些,絶染的手没放開,花朦更是連眼睛都没眨,還是那副懶洋洋的様子,開口説:“要殺便殺,就當給他陪葬。”
早知道花朦會這麽回答,絶染轉而將雪蠶向下一刺,出于本能,男人在塌上一滚,穩住身體後便面向傲叱。
突然,花朦笑出聲來,直視傲叱,笑眯眯的説:
“龍王,您歇歇吧,治病不是殺人,控制住隨便扔把刀過去就算完了。你要知道,一個‘不小心’治壞了人,你們把花朦生蠶活剥也换不回他。”
可惡!碰了個軟釘子!傲叱連忙收住力量,泛着紫光的眸子在下一瞬重新换回黑色。
這花朦是何許人也?妖獸間流傳的只有他高超的醫術,没人説過他這麽强悍啊!
離開連天殿,失去水之庇護,妖力强勁者才能看出傲叱的本體。
難道花朦是深藏不露,能將妖力很好的隱藏?
“別亂猜了,花朦不是什麽能力超强者。”看出龍王眼中疑惑,花朦好心的替他解答,“妖獸中瞳孔會變顔色的没有幾個,還是這特別的紫光與泛紫的發。想必閣下定是龍王,能請動深居水族的龍王出馬,這人類,好大的能耐啊。”
硬的不行,催眠也不行,那要怎麽做才肯救莫塵?
絶染的耐性没了,不再是警告,雪蠶狠狠的向男人頸間劃去,白皙的皮膚上頓時留下醜陋的傷痕,和發相同顔色的血滴落,染上他雪白衣衫,留下觸目的紅,也是那様妖艶。
似乎没想到絶染真的會傷他,花朦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閃過狠戾,可最後他們看到的還是那氣定神閑,慵慵懶懶的男人。
“救他,可以啊,不過,咱們談個條件吧。”兩指夾住雪蠶,推向一旁,隨即在脖子上抹了一把,那條傷痕便神氣的不見了。鳳眼中交過詭异的光,在三人間掃了幾圈後,花朦就要開口,可這時,一直沉睡的人類醒了,看到身旁的傲叱先是嚇了一跳,而後便低頭將其推開,向絶染走去。
花朦興致勃勃的欣賞過龍王吃鱉的,摸着下巴,痞笑着開出他的條件——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