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返程
走下閣台,僻靜的後門有人在等他。
男人的臉上表情看到他的一瞬間變的柔和,步子也在不知不覺中快了許多。
“魁……”
狼族恢弘的歡呼不絶於耳,那些聲音,那榮耀本該屬於蒼魁的,而現在他卻將它們拱手相讓了,説不上來現在的感覺,就像是自己的東西被搶走一様,心裏很不舒服。
可蒼魁卻不是這麽想的,來到莫塵面前,他展開雙臂將他擁到懷裏,聲音中也帶著激動與欣喜,他對他説:“我自由了。”
是啊,自由了,再無束縛,可以盡情享受自己想要的生活,比起那些虛名與權利,這才是最重要的。
他的一句話讓他釋懷,從男人懷中仰起的臉也不再有歉意和不甘,笑著摸摸狼的頭,莫塵説:
“歡迎你加入自由的行列,還有,魁,我們回家吧。”
……
傳位儀式的第二天,返程。
該做的都做完了,也沒什麽可交代的,蒼魁放心的走了。
有史以來,最強悍,最受人敬重,最得民心的王離開了。
這個清晨,狼族沒人貪戀曖被中的溫度,在離去的路上,像一尊尊雕像整齊的排列著。
早料想過會有這種場面,蒼魁並沒覺得吃驚,與飲淚再囑咐幾句後,便走到最中心的位置,對著所有族人,威嚴的做最後一次陳詞:
“諸位,蒼魁算不上盡職的王,千年前曾任性一次,千年後的今天依然我行我素,為了自己,做出這様的選擇。
感謝長久以來的寬容與忍耐,蒼魁無以為報。
即使不再是王,即使離開狼族,我依然是這裏的一份子,依然會守護著它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當成是自私的償還,這個責任,蒼魁永遠不推卸。無論身在何方,只要狼族需要,蒼魁定會在第一時間趕到,為族人赴湯蹈火。
不求原諒,但求信任。”
這種場合,特殊的身份,本該接受最後敬重的蒼魁,卻對著族人,深深的鞠了一躬,這對蒼魁來説,是表示感謝最莊重的方式。
再抬頭時,男人的臉上只留嚴柯,紅色的瞳掃過眼前的族人,低沉的聲音在雪山之間悠然響起:“最後的命令,服從淚,支援淚,讓狼族經久不衰!”
“是!”
千百個回應匯成一個字,乾脆洪亮,響徹雲霄,周圍矗立的雪山,似乎也隨著這聲音顫抖起來,與他們産生共鳴。
是自信,是團結,也是屬於蒼魁的凝聚力。
風起,刺骨的寒,夾雜著冰淩,拍打在衆人臉上。
男人若雪般銀亮的發隨之舞動,衣裙翻飛,像升入高空的風箏一般,發出布帛拍動時特殊的聲響。
這時,他露出了笑容,滿意的,也是自豪的。
再無留戀,闊步走向等待他的隊伍,扔下了一句‘回去吧。’便再無聲音,在族人不舍的目光裏,昂首離去。
這個命令沒人遵守,誰都不願意動,目送他們的王,直至連影子都捕捉不到,也不肯移動步伐。
並非永彆,在狼族需要的時候,蒼魁立即會回到這裏,與大家同仇敵愾,為生長的土地盡綿薄之力。
蒼魁發誓。
……
回去的路要輕松的多,唯一的不足仍是那匹還不適應的狼,不過幾日的路程也算讓他開了眼界,同時讓他覺得,他似乎很沒用。
三個男人無論是趕路時還是休息,都將莫塵照顧的無微不至。
龍王與絶染輪番狩獵,這是妖獸的餐點,莫塵的則由花朦負責一手操辦,他指揮那兩個男人採集食物,拿回來後他負責烹煮,既營養又不停的變著花様,讓莫塵百吃不厭。
一切都是井然有序,他似乎成了多餘的人,沒有可以幫上忙的地方,也不知該乾什麽,因為還無法融入,蒼魁除了莫塵外幾乎沒與其他人交談過,所以就沒有可詢問的人,只能當一無是處的米蟲,盡管他不願意。
對蒼魁的態度是包容的,他們都在耐心的等待,而莫塵也在努力試圖讓他習慣,他那個様子,誰看了都不舒服。
可事情好象遇到了瓶頸,無論怎麽努力也是毫無進展,就這麽一直掛著,像破解不了的懸案,束手無策。
離狼族越來越遠,氣流越來越高,等他們穿過淨土,外面已是夏天。
光禿的山被緑色覆蓋,崎嶇的路旁也長滿了各式各様的野花,五彩繽紛,將這個夏裝點的更加迷人。
夏的到來,也意味著食物的豐盛,強大的隊伍可以用所向披靡來形容,因此,他們的路似乎再沒什麽阻礙了,可事情往往沒有想像來的順利。
夜才降臨,等待他們的是件尷尬又令人難以啓齒的事情——絶染的咒期到了。
經歷過上次他的刻意隱瞞,莫塵特意將咒期的時間記牢,而另外的兩個人也都沒忘記,唯一不知道的,只有蒼魁。
要如何開口就成了難題,眼看著時間一點點走過,咒很快便達到鼎盛,絶染能堅持的時候越來越少,可這個頭誰也開不了,都心知肚明,又都沒有勇氣挑破。
包括兩個當事人,也是靜靜的坐在一旁,耷拉著腦袋沒有辦法。
天,很快全黑。
底綫到了,絶染身上發情的味道很快便傳進每個妖獸的鼻子裏,那嗅覺本就敏鋭的蒼魁自是不用説。
關鍵時刻,即使隱瞞白狼也很快就會發現,這一天遲早都要來的,躲不是辦法,還不如擹牌,讓豹子的罪也少受些。
“好了,你們去吧,我們今天在外面過夜。”僵持不住了,傲叱突然開口,他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也讓大家的目光都向蒼魁聚去。
其實絶染不用這麽忍耐的,他可以完全不顧及蒼魁的想法,理直氣壯的帶莫塵走,可他也知道,如果沒得到蒼魁的允許,莫塵會很痛苦,所以他便陪在一旁等待,他相信莫塵不會一直沉默的。
隱約間蒼魁也察覺到了什麽,他們古怪的神色,及豹子身上的味道。
當龍王的話説出時,這不安的猜測便成了現實,希望這是假的,可豹子與莫塵的咒是不爭的事實。當所有人都看向他尋找答案的時候,男人緊抿著唇,雖然表情沒有變化,可心裏已經翻騰起來了。
他們在等的話,他説不出口。
蒼魁的沉默,又引來新一輪的寂靜,他們可以陪他耗著,絶染卻不行,眼看氣氛越來越僵,花朦蹭的站了起來,拉起莫塵推到絶染懷裏,催促道:“快走快走,彆浪費時間,這個帶著,有什麽事明天再説,總這様對豹子不好。”
接過花朦遞來的瓶子,從裏面隱約傳出的味道絶染便知這是和上次一様的潤滑物。
盡管被推了起來,莫塵的眼睛始終停在蒼魁那處,他擔心著絶染,想趕緊幫他,可同時也掛記著蒼魁,怕他承受不住,天人交戰,莫塵立於水火之是,飽受煎熬。
這時候全憑蒼魁的一句話,可他遲遲不肯説出,便第三次陷入僵屍。
那個一向果斷的豹子怎麽變的婆婆媽媽了?站在他們旁邊的花朦不時用胳膊拐拐絶染,示意他趕緊走,這邊有他和龍王在,可那男人突然變成了木頭,無論他怎麽暗示都不肯再動。
那邊的龍王也沒放鬆到哪去,狹長的眸在那三個人來回游走,想勸説還不知從哪開口,眼看絶染的情況起來越糟,他卻是一籌莫展,只有乾著急的份。
他知道莫塵和絶染在等什麽,他也知道拖延下去那豹子也許就會死,可就是無法讓自己開口,幾道視綫不時向他掃來,有等待,也有焦躁,還有勸説。
他懂,他什麽都懂……
與他們和平相處一回事,要看著莫塵被人碰又是另一回事,他怎麽做的到啊……
同様陷入兩難的還有蒼魁,他試著勸自己,可勸服的語氣那様無力。男人的腦裏走過的是以往的畫面,他與莫塵快樂的二人世界,他與他甜蜜的點滴,還有那些讓他做夢都在笑的事情……
畫面不停的轉,最後定格的,是在狼族時那張哭泣的臉。
他差一點就要放開他們牽在一起的手了。
已經邁出了一步,已經妥協了,他是男人,頂天立地,就不該反悔,答應便要做到。
可他怎麽能毫不在意的看著莫塵和別人離去,看著他被人壓在身下啊……
“你們去吧。”
猶豫著,痛苦著,躊躇著,最後蒼魁聽到自己這麽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