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真心
花朦出了一次聲,那是獅鷲獸突然抓到毫無准備的他時發出的悶哼,然後就一直抱著莫塵,再沒發出任何聲音。
樹洞外是巨大翅膀撲騰的聲音,伴著聲聲啼叫的是肉被撕開,碰撞到骨骼,讓人膽戰心驚的響聲。樹洞裏很黑,他什麽也看不到,只能感覺男人的身體向前一拱一拱的,那是獅鷲獸劇烈的撞撃才會發生的情況。
它們打不破古樹,就想將花朦從樹洞裏拖出來,無奈他卡的太緊,它們的身體又太過龐大,可攻撃的範圍很小,根本就拽不出來。獅鷲是空中霸主,一般情況他們不會落到地面,輕易放棄自己的優勢。
盤旋幾圈,獅鷲的策略改變了,他們不再想把花朦拖出來,而是決定直接殺死他。
它們能感應到,樹洞裏的兩人只有花朦有力量,另外一隻沒有任何威脅,所以只要殺了花朦,這兩只獵物就輕易攬入囊中了。
正常來説,獅鷲獸是不會費這麽大勁捕食,無奈這是獵物稀少的冬季,幾是能見到的,它們就不會放棄。
花朦的身體一次次撞向自己,通過他的擁抱,他灼熱的呼吸,莫塵知道他還活著,可這麽折磨下,一旦獅鷲獸掏開了他的背,花朦還活的了嗎……
他想幫他,可怎麽才能幫他,要不是自己這麽沒用,他相信花朦跑的了的,是為了救他,他才陷入如此絶境……
拜託你們放過我們吧,拜託你們不要再咬了,拜託你們不要再傷害花朦了……
撕開皮肉的聲音聽在耳裏是那麽恐怖,獅鷲的爪子抓的不是花朦的背,而是他的心……
手費力抬起,勉強夠到花朦的腰,顫抖的手抓著他精壯的腰身,忘記哭泣的人類貪婪的嗅著他的味道,好象這是最後一次,要牢牢記下……
他想喊他的名字,可嘴張了半天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像被什麽掐住了,正一點點的用著力……
“莫塵。”花朦的聲音還是一様好聽,清脆悅耳,像在笑一般,只是現在卻虛弱許多。妖媚的臉被汗水滲透,松垮的白衫也像才洗過一様,一向懂得照顧自己的花朦第一次嘗到這種痛苦,可他卻是心甘情願。
“我第一次見到你們的時候,看你被他們兩個小心翼翼的照顧著,那兩個笨蛋居然不顧自己,那麽疲累,甚至説連命和尊嚴都不要了,只為救你。當時的我覺得很可笑,這世界上除了命是自己的,還有什麽會屬於你呢,所以我就在想,如果是我,一定不會那麽做。”
傲叱不喜歡花朦説話時,帶著嘲諷的腔調,今天莫塵卻覺得這諷刺一點都不刺耳,反而異常酸楚,靜靜的聆聽著,屬於花朦內心的獨白。
“看到龍王為了你承受的痛苦,看到他們將驕傲與自尊踩在腳下,看到那兩個不可一世的人眼中能容納的只有你,我震驚也震撼著。我不止一次問自己,換做是我,我會那麽做嗎?答案也是始終如一:不會。即使是為千殆……”説到千殆,花朦頓了頓,像是在尋找合適的語言,也像是在回憶曾經屬於他們的故事,須臾,花朦長長的吐了口氣,像想將胸中所梗的東西全都吐出來一様。
“臨行前的那刻,在你與千殆之間,我選了你。我沒得到過他的愛,他也踐踏了我的心。所以,我寜願選關心我的你,那種愛,即使存在我也不要了。”
外面的撲騰聲更大了,花朦的手猛然收緊,刺鼻的腥味此時已掩蓋了一切,大滴的汗水順著男人堅挺的鼻尖落下,像他的淚一般。
“我殺了千殆,也沒必要再去尋找答案,可是我還是和你們走了,因為我不想與你分開,不知什麽時候起,我的心對你産生了依賴。想繼續感受你對我的好,想再體會一次那個下午,我枕在你腿上,沒有紛擾,安靜祥和的感覺,還想聽你給我講故事,用你那獨特的,像在唱歌一般的聲音只為我講述。我貪戀你的一切,也想得到你的一切,不知不覺中,我已經無法放手,再也離不開你。可我不知道這是一時衝動還是為你失心,我在迷霧中掙扎著,茫然困惑著,可現在,我突然找到了那個我以為很難尋到的答案……”
緊抱的身體稍稍松了些,莫塵這時才發現自己的衣服也被男人的汗水打濕了。
花朦抬起了頭,紅色的劉海貼在額頭上,像紋在上面的火焰般,也似在詮釋他如火的性格。
漂亮的鳳眼再一次眯起,濃密的睫毛下透出的光芒是溫柔的,男人的嘴角上揚,畫出一個好看的弧度,他笑著説:“莫塵,我也能做到了,我也願意為你犧牲,花朦也願將命送給你。”
花朦是自私的,他珍惜自己的妖力,他惜命,他想活的更久一些,他覺得自己永遠不會像龍王他們那様,為了莫塵連命都不在意了,那是傻子才會做的事。
可今天,他也傻了一次。
“我愛上你了,和千殆的愛不同,是用生命在愛,所以莫塵,我和你説過,有朝一日我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感情後,你不許拒絶我,你要把我和龍王他們放在一個位置,我也要做你的愛人,我也要得到你,擁有你。”
説完,花朦湊了過去,巨痛下微微顫抖的唇貼到了人類的嘴上,他不是第一吹吻他,卻是第一次用愛人的身份吻他。
淡如水的吻,沒有太多激情,卻讓人無法忘懷,深深刻在心裏。
“莫塵,我也愛你。”
最後的宣言,最後的告白,然後,花朦昏了過去,手卻一直沒有松開,仍緊緊的抱著他,保護著他。
花朦的結界與夀命相連,除非他死,否則這個結界不會消失。
他在用命拖延,希望龍王可以在他耗盡最後的力氣前趕到,救下莫塵,自己怎麽様都無所謂,所以……
莫塵,請不要死。
獅鷲獸的啼叫更響亮了,它們感覺到花朦的氣正一點點散去,目的達到了,獵物就在嘴邊。
……
當他們來到約定地點時,莫塵與花朦早沒了蹤影,地上遺落的是他們的東西,看情況他們走時很匆忙,還來不及收拾。
而讓那個散懶的花朦如此著急的原因,也只有……
快到獅鷲的領地了,他們特意去探路,想弄明白獅鷲捕獵的時間,趁它們不在的時候穿過,可這一路他們一隻也沒碰到,順利的來到獅鷲的巢穴,龍王説裏面只有幾只幼崽,和幾只看守的成年獅鷲,再無其他。
讓它們傾巢而出的原因無非是狩獵,這個季節獵物稀少,所以全都出去了。以獅鷲的習性來説,它們會分批捕獵,如果有必要甚至會飛遍整個妖獸大陸,他們來的不湊巧,沒趕上正確的時間。
也不能説是無功而返,至少再等些時候他們抓到充足的獵物回巢後,危險也就解除了。原本還在慶幸,可看到孤單的躺在地上的東西,聞到被獅鷲特殊的氣味占據的空氣後,兩個男人的心頓時沉了下去。
順著花朦淡淡的味道追去,當血腥味覆蓋一切的時候,兩個見過風浪的男人都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
堵著那小小樹洞的是一塊露骨的血肉,那是花朦的背,血濺的到處都是,被抓爛的肉屑掛在樹上,移落在雪地中,一整片都成了紅色。
他背上的肉基本被抓乾淨了,再等一會,獅鷲強有力的爪子就會砸碎他的椎骨,將他整個貫穿。
絶染不是獅鷲的對手,在它們眼裏,他也是獵物。
傲叱扔了個防禦結界,將絶染與那棵樹都圈在裏面,自己則向獅鷲群飛去。
他的左手上,帶著一枚戒指,從他們到水族那戒指就存在著。不管乾什麽,傲叱都沒把它拿下來過,讓人以為那是水族權利的象徵,也沒太在意。
今天,龍王展示了這戒指真正的用處。
龍王左手的無名指,驟然亮起刺眼的金光,比太陽還要強烈的光芒,在一瞬間照亮了整片土地。
強光驅使,他們不得不閉上眼睛,等再睜開時,浮至半空的男人手中赫然握著一杆泛著金光的槍。
刃如月牙,鋒似寒星,身雕百龍,奪息之勢,此乃上古靈器,刑天,本身就帶著法力,龍族專屬的武器。
對於速度快,群體攻撃的獅鷲來説,野獸系不被它們放在眼裏,而會用法術,即使沒有翅膀也可以和它們一様在空中飛的水族就不同了。他們的速度再快敵不過強大的法力,唯一的優勢:飛行,對方也會。
只是水族常年生活在海裏,沒機會和它們發生衝突,獅鷲獸才得以在妖獸大陸上橫行,鮮少有人能與之匹敵。
一杆長槍,在空中劃出金色弧度,似出海之龍,發出凜冽之嘯。
似龍金槍,在獅鷲間冷漠的穿梭著,或是咬斷,或是穿透,獅鷲龐大又結實的身體在它面前若雛鷄般無用,只需一下,就可輕易了結這可怕的妖獸的生命。
獅鷲的鳴叫變的淒厲,以它們的力量根本看不出龍王的本體,就想上前與其搏上一搏,當種種跡象表明它們眼前的男人是獅鷲懼怕的水族後,獅鷲們便爭先恐後的四處逃竄,企圖躲開男人的攻撃,保住自己的性命。
狹長的眸微微斂起,若讓它們逃掉一隻,他就愧對龍王的稱號。
當最後一隻獅鷲從天空墜落後,這場看似艱苦的戰役輕松劃下了句號,想到被它們重傷的花朦,傲叱有些懊惱,還不如直接搗了獅鷲的巢穴,花朦這傷受的真不值得。
可誰能想到他們會遇上獅鷲呢,本想悄悄經過,不想再惹什麽事端,可……
獅鷲不能一眼看出他的本體,他去襲撃自然而然是會遭到反抗,這麽一閙,周圍的族部就會發現,對莫塵來説也就危險了。
所以他們想用最不起眼的方式走過,但……
是它們有眼無珠。
落至地面,刑天再次幻為戒指盤在手上,龍王向那棵沒受到一點傷害的樹走去。
將屬於他的法力融入樹中,通知花朦他們來了,危險不在。
“抱歉,我們來晚了。”對著血肉模糊的背,絶染低低的説了一句。
這時,樹洞裏一直堅守的男人撲通一聲跌了出來,飽受摧殘的背貼在染紅的雪上,露出洞中沒受到任何傷害的人類。
“花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