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濫情
徐非說完話,將手裡的杯子遞給陸崢,然後朝人群的中心走去。
徐顯成的怒氣未消分毫,看著徐嵐臉上驚愕的表情還有變本加厲的趨勢,抬腿又是一腳踹了過去,徐嵐被他踹得一踉蹌,跌在了地上,一旁的方明有心想勸,卻怕自己的勸告會加劇徐顯成心底的怒火,因此也不敢輕易開口。
正著急的當口,見徐非自人群外走來,方明就像抓到了一絲希望似的,看著徐非的目光都帶著微光。
徐非走到徐顯成身邊,在他耳邊低語道,「爸,有什麼事咱們關起門來說,現在還有客人在。」
徐顯成似乎這才如夢初醒,眼睛掃了一圈眾賓客,臉上的表情更加陰沉了幾分,徐非適時走到他身前,一張臉平靜如初,不起絲毫波瀾,揚聲道:「諸位,我徐家今天有要事處理,請各位先行離開,改日,徐非定當設宴給各位賠禮道歉。」說完對方明示了個眼神,後者立刻會意,客氣禮貌的送賓客離場。
這些在商界政界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其實八卦起來不比三姑六婆好多少,但是現在主人家已經下了逐客令,他們也不好再賴著不走,於是紛紛朝徐顯成投去自以為隱藏得很好的惋惜的眼神,然後轉身離場,人群的最外面,一個黑衣黑褲的男人將手裡的微型相機隨手揣進兜裡,然後面不改色的隨著人流走了出去。
徐顯成被眾人離去前那個眼神氣得不輕,洩憤似的在地上爬不起來的徐嵐身上又補了兩腳。
他穿著一雙黑色的皮鞋,是時下流行的尖嘴,踢人的時候頂端處可以把皮膚直接戳出一道明顯的烏青,是一個極具殺傷力的「武器」,徐嵐被那雙鞋踢得喘不上氣來,最後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趴在地上艱難的喘氣,方明伸手想扶,徐顯成冷冷的看他一眼,「方明,這是徐家的家事,你可以走了。」
「我……」
徐非清冷的聲音自兩人身後傳來,「爸,方明也不是外人,而且,他與小嵐一直是好朋友,這時候讓他留下也沒什麼。」
這話本來是勸慰之意,聽在徐顯成耳朵裡便多了層意思,既然方明和徐嵐是好朋友,那徐嵐跟莫紫的事方明是不是一早就知情,卻瞞不說,怕是躲在一旁看自己的笑話吧?徐顯成臉色更加難看,看向方明的目光除了冷意更多了些複雜的情緒,方明被他看得一怔,立刻也想到了這一層,忙道,「徐伯伯,那我先走了。」然後也不等徐顯成的回答,匆匆轉身離開。
大廳裡只剩下徐家三父子還有一個哭到脫力的莫紫。
徐嵐本還指望方明能替他說兩句好話,沒想到對方就這樣走了,心底把方明恨得要死,奈何身上的每一處都在疼,很快就奪回了他的思緒。
徐非低頭,冷眼看著地上匍匐得如螞蟻的徐嵐,嘴角牽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然後轉過頭來對徐顯成說,「爸,徐嵐還小不懂事,這事兒也怪不得他。」
徐顯成滿身怒氣無處宣洩,一聽徐非說出這種包庇徐嵐的話,當下就想發作,卻在看見徐非那雙波瀾不驚的瞳孔時,心裡的火瞬間熄了大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個大兒子的一言一行已經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他甚至連對方下一句想說什麼都猜想不到,最後生生憋出一句,「你要我原諒他?」
「今天在場的都是平日裡與徐家有交情的人,相信他們也不會到處亂說,好在記者不能進入會場,不然明早的頭條就是今天發生的這一幕,一個女人而已,爸何必因為這種事跟自己的兒子過不去?」
徐顯成的臉色在徐非不疾不徐的聲音中越來越難看,等徐非說完最後一個字,他不解恨的又在徐嵐身上使勁的踢了一腳,徐嵐悶哼一聲,一張精緻姣好的臉撞在冰冷的地面上,狼狽不堪。
「他今天連父親的女人都敢上,明天就敢騎到我頭上作威作福!這樣的牲畜不配做我徐家的人!」徐顯成氣息不穩,雙眼一片赤紅,保養得宜的臉頓時猙獰起來。
徐非清楚的知道對徐顯成來說什麼是大忌,聽了徐顯成的話,他故作為難的蹶起眉頭,「那爸真打算對付自己的兒子嗎?你剛才踢的那幾腳也該解恨了吧?相信徐嵐下次也不敢再犯了。」
徐顯成冷哼一聲,眼底瞬間殺氣畢現,「這樣的牲畜留不得!」說的話與當初說要對付葉梓時一般無二,徐非在心裡冷笑一聲,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爸,他是你的兒子。」
徐嵐本已經沒什麼力氣,聽到父親的話後迅速的抬起頭來,眼底的錯愕和不敢置信被無盡放大,顫著嘴唇,斷斷續續的說:「爸……不要這麼對我!我……我真的再也不敢了!爸,求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他邊說邊艱難的挪動身體,爬到徐顯成的腳邊,雙手捉住徐顯成質地良好的西裝褲腳,「爸,原諒我好不好!求你……一定是別人冤枉我的!一定是的!爸爸!」
徐顯成卻幾乎不再看他,伸腳將他用力的拂到一邊,心底的怒氣並沒有因為徐非「好心」的勸說而消失,反而愈演愈烈的趨勢,看了徐非一眼後,徐嵐見求徐顯成不見,又去拉徐非的褲管,臉上一片濡濕,一雙沾了霧氣濛濛的眼睛讓他看上去楚楚可憐的,讓人憐惜萬分,「大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一定是要有人想要整我,所以才弄出了這麼一段視頻,求你幫我勸勸爸爸。」
徐非低頭去扶他的手臂,聲音輕淡平和,「我會幫你勸爸爸的,你先起來吧。」
徐嵐看了一眼不遠處站在莫紫身前的父親,最終搖了搖頭,臉上的表情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爸爸還沒有原諒我,我無論如何也不敢起來。」說著果真輕輕的掙開了徐非的手,任自己無力的狼狽的趴在地上,他這時候已經沒有更多的精力去想,為什麼他與莫紫歡愛的視頻會出現在慶祝宴上,是誰放上去的?對方的目的是什麼?這些問題統統都想不到了,只能求助一般的看著居高臨下看他的徐非和不遠處正蹲著身子跟莫紫說話的父親。
諾大的會場寧靜得像是墳墓,徐嵐覺得心都被揪緊了,連卻一動手指都變得無比艱難。
徐顯成是個溫柔的情人,雖然濫情,但這無疑是他的優點,與他有過一段的所有女人在分手後都會意猶未盡的感慨:這真是個好情人,只可惜,他永遠不會是一個好丈夫。
天性風流和出色的外表家底讓他過早的嘗到了女人的美好滋味,這世上的女人就像數不勝數的鮮花,花期雖然有限,但是自己也只有一個,想要享齊人之福自然力不從心,所以才養成了他換女人如換衣服般的習慣,當然,他也遇見過比較喜歡的女人,例如藍梅,例如——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小明星莫紫。
徐顯成的濫情最直接的表現是他沒有生理潔癖。
只要這個女人對了他的胃口,無論對方被多少人睡過又有怎樣不堪的過去,他統統不在乎,只要對方沒病就行了,畢竟,他這個年紀的男人最喜歡的是做那種事的時候沒有任何東西的阻隔,當然,對於不小心撥下的種子,自然有得力的助手替他消毀一切證據,只有徐嵐是個例外,然而,這個例外演變到今天就成了悲劇,成了家門不幸!
徐顯成抓住莫紫頭上盤得精緻漂亮的頭髮,嘴角含著笑,表情卻無端地顯出幾分猙獰來,「莫紫,那個小牲畜讓你很享受是嗎?」
莫紫被他這樣罕見的恐怖的表情嚇到了,眼淚還掛在長長的睫毛上,愣是一個字都答不出來,徐顯成抓著她的頭髮將她整個頭部往地板上撞,紳士風度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除了可怕還是可怕,頭顱撞在大理石地板上面發出的聲響並不清脆,卻自有一股說不出的詭異味道,莫紫的尖叫聲伴隨著這種響聲瀰漫著整個會場,徐非單手手在兜裡,冷眼看著徐顯成失去理智的暴行,卻並沒有阻止的意思。
無端端被一個三流明星戴了綠帽子,而且這頂大大的綠帽子還是由自己的親生兒子扣上去的,不發洩一下怎麼行呢?
徐嵐也看見了徐顯成的動作,他如今自身難保,自然不可能開口替莫紫求情,更何況,這個女人只是在他偶然一次失意時安慰了他,即使他今天好好的站在這裡,也不可能開口替這樣的女人說話,沒有必要,對方也沒這個資格。
莫紫的尖叫聲漸漸低下來,直至聽不見了,徐顯成才喘著粗氣丟開了手裡的那揝頭髮,莫紫已經不省人事,引以為傲的漂亮臉孔滿是血污,原本光潔飽滿的額頭已看不出原來的樣子,被腦袋重複撞擊的地面,一灘殷紅的血液蟄伏在那裡,空氣裡飄來淡淡的血腥味兒,聞得徐非皺了皺眉,對門外一直守著的徐顯成的心腹兼陽升集團總經理說道,「秦經理,你讓人把車開到酒店後門,你帶我爸先走,接下來的事我來處理。」
秦軍點了點頭,打電話安排下去了,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對徐非的命令聽從得太過自然了,眼前這個男人不過二十二三歲的模樣,對於風雲變幻的商場來說,就相當於是個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然而自己卻在對方作出指示的一瞬間下意識的選擇了順從,無關其他,純粹是徐非說話時那股大局在握的篤定和從容讓人由不得不信服,這讓秦軍心底有些詫異,看向徐非的眼光立刻就變得有些不同了。
「爸,你跟秦經理先走吧。」徐非走過去,低頭對徐顯成說。
徐顯成到底還存在著些許理智,沒有下狠手把莫紫弄死,聽了徐非的話,他慢慢站起來,抽出西裝口袋裡的一方手帕擦拭手上不小心沾到的血氣,目光自眼角斜出去,看了一眼還趴在地上的徐嵐,冷聲道,「把這兩個人帶回徐園。」
徐非垂眸,過了一會兒才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