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恨我
「怎麼辦?好像被你父親和弟弟看到了呢。」
陸崢一手插在口袋裡,好整以暇的看著徐非。
徐非笑了笑,「他們遲早會知道。」
聞言,陸崢眼眸未瞇,黑色的瞳孔緊緊的注視著對面面容精緻的男子,「徐非,我是不是該認為自己被你當槍使了一回?」
徐非跨前一步,俯在他耳畔,吐氣如蘭,「你不是說,為了我做什麼都願意嗎?」
陸崢順勢摟住了他的腰,將人完全攬進懷裡,鼻翼間充斥著徐非身上的沐浴乳的香味,「是,但我希望的是你給我的同樣是真心。」
徐非任他抱著,也不掙扎,聽了這話後沉默了一會兒,「你知道真心是什麼嗎?」
這個問題著實不好回答,陸崢摟著他的手掌微微用力,才慢慢說道,「徐非,這話我只說一遍。」
「無論你要什麼?想做什麼?我都可以幫你做到。」陸崢的聲音磁性優美,像音色醇厚的大提琴,每一個音符都顯得漫不經心,卻又結結實實的敲打在徐非的心口,「我希望你也喜歡我,用認真的真誠的態度。」
徐非微微一怔,隨即伸手攀上了他的肩膀,「好。」
這個答案讓陸崢很滿意,他微微低頭,在徐非的臉頰邊輕啄一口,然後才將人放開。
午後的陽光自頭頂的樹葉縫隙間透射出來,在地上灑下一地斑駁,徐非的臉上被光明分割成一塊一塊的,讓陸崢覺得有些不真實,眼前這個叫徐非的男人,自始至終都淡然平靜的笑著,連嘴角上揚的弧度都是那樣的恰到好處。
陸崢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感覺,這個人彷彿隨時會消失,即使再怎麼努力也抓不住他的一片衣角。
有些心慌,有些無措。
從來對任何事都驕傲到自負的陸崢覺得胸口的位置被什麼東西填滿了。
「徐非,搬來我家住吧。」這句話幾乎沒有經過思考,就這樣脫口而出。
徐非在滿目的斑駁光芒中歪了歪頭,隨即笑道,「好。」
這樣乾脆的回答讓陸崢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明天我來接你。」
徐非笑著看他,「我需要準備什麼?」
「什麼都不需要,只要把人帶上就行了。」陸先生如斯回答。
「好。」
徐非從徐園精緻復古的雕花大門走進去,快走到玄關時他回了一次頭。
陸崢依舊站在車門邊,一雙眼裡似有整條銀河墜入其中,璀璨得教人心顫。
徐非朝他揮了揮手,笑容溫和,眼底亦是波光點點。
在這場陸崢先喊開始的感情裡,最後的輸家注定也是他。
誰讓他先動了心,先認了真呢。
徐非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走了進去。
大廳裡,徐顯成已經等在了那裡,在商場上混跡了大半生的男人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看見自己優秀的大兒子進來時,揚起與往日一般的欣慰笑容,「阿非,回來了。」
徐非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爸今天沒去公司?」
「公司沒什麼事,所以提早回來了。」
徐非不置一詞,只是點了點頭。
傭人送上剛沏的普洱,用白色的陶瓷杯盛著,杯身上描了一朵牡丹,雍容華貴。
徐非端了茶,一手托著杯身,一手揭開蓋碗浮開上面的茶葉,置於唇邊輕呡了一口,一派悠然從容的模樣。
最後還是徐顯成沒能沉得住氣,率先開了口,「剛才送你回來的人是陸崢?」
徐非似乎有些詫異,眉宇稍稍揚高了些,但還是老實的點頭。
徐顯成的呼吸有那麼一瞬間急促了些,但很快又平復下來,「你跟他是怎麼認識的?」
「他跟葉東是朋友。」徐非簡潔明瞭的解釋。
徐顯成臉上露出一抹深思,一時沒有說話。
徐非也不打擾他,低頭安靜的喝茶。
整個徐園保留至今已過了好幾個甲子,但是內裡的裝修卻是幾年前才換過的,徐顯成年輕時留過學,對藝術的欣賞多少有些洋房,徐園最近的一次裝修完全是按照他的意願來的。
整片的落地窗,頭頂弓型的穹頂以及磅礡大氣的水晶宮燈,無疑不在說明徐顯成是個很注重生活質量和修養的人。
但有時候,修養與品性是完全相左的事。
正如他玩女人的愛好與品性不同一般。
空氣一路靜默,父子倆沒一個人說話。
直到徐非手裡的茶喝了一半,徐顯成的聲音才慢慢傳來,「你們是基佬關係?」
徐非將茶杯放下,直視著自己的父親,嘴角微翹,面容平靜,「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聞言,徐顯成臉上的肉都輕顫起來,大概是沒料到徐非竟然這樣毫不避諱的就承認了,徐顯成以為,他至少該為自己的行為遮掩一番,「你說什麼?」
徐非臉上的笑容未變,將徐顯成臉上的表情和眼底克制壓抑的怒火看在眼裡,聲音清淺而直白,「我正在跟他交往。」
「徐非,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徐家怎麼能出這樣的事!」徐顯成怒不可遏。
徐非擺弄著手指,漫不經心的道,「比起父親來,我覺得自己並未做錯什麼,至少,我是真心的。」
徐顯成呼吸一滯,被徐非的話說得瞬間無言。
「徐非,你恨我。」徐顯成語氣不穩,第一次說出了心底的猜測。
徐非看著他,淺灰色的瞳孔裡映出兩個徐顯成,半晌後,他才慢慢開口,「我不恨你,只是對你失望了而已。」
沒有什麼東西比失望更讓人頹廢。
若今天徐非說恨他,徐顯成覺得心裡大概還要好受一些。
失望。
這個詞在徐顯成的字典裡幾乎是不存在的。
少年時,他是徐家的天之驕子。
青年時,是商場不可多得的鬼才。
沒料到到了中年,竟從自己的兒子口中聽到了這個詞彙。
徐顯成一時間找不到任何言語。
「即使我對你失望了,但你依舊是我的父親。」徐非一字一句的補充道,「我們同站在徐家這條船上,若這船翻了,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徐顯成終於忍無可忍,聲音足以震飛屋頂,「徐非!」
徐非不為所動,依舊是那副閒適的模樣,「我從很早以前就不打算繼承陽升集團,徐嵐是個好苗子,父親不妨好好培養。」他並未等徐顯成的回答,說完後徑直起身,延著旋轉樓梯上了樓。
才剛走出兩步,徐顯成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徐非,別忘了,你還有個岳蒔。」
徐非腳步頓住,頭也不回的說,「岳蒔是你們硬塞給我的,我從未打算娶她。」
徐顯成不再說話,徐非徑直上樓,徐嵐就站在二樓的柵欄旁邊,一臉擔憂的看著他。
徐非並不驚訝看見他,徐嵐已大步走了過來,「大哥,你不要頂撞父親,他是為你好。」
徐非冷笑在心,跟徐嵐比起來,葉梓那點演技真的不夠看。
瞧。
他明明心裡高興得要死,臉上還能做出這樣一副與世無爭為自己好的表情,徐非真的很佩服這個人到如今竟然還沒有精神分裂而崩潰。
「我知道。」徐非說,「在陽升好好幹,以後就看你的了。」
「大哥,我還是希望你能來陽升,一家人在一起不是很好嗎?」徐嵐還在繼續演。
徐非拍拍他的肩膀,一句話說得語重心長,「我志不在此,注定要辜負父親的期望了,你要好好協助父親,這陽升以後注定是你的天下。」
徐嵐一臉為難,眼底卻精光閃爍。
終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呢。
說是搬去陸崢那裡,徐非就真的什麼也沒收拾,只提了個小的旅行包,裡頭裝了些平時會用到的東西和一些證件合同,連照片也未帶一張。
早上剛走到樓下,便看見了徐顯成。
昨天雖然被徐非嗆得說不出話來,徐顯成倒不怎麼在意,見他下了樓,手裡還提著個袋子,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便問,「你要去哪兒?」
徐非將旅行袋遞給傭人,走到餐桌旁坐下,「我打算搬出去住。」
桌邊的幾個人俱是一愣。
「大哥,好好的幹嘛要搬出去啊?」徐嵐皺著眉頭,輕聲細語的,卻掩不住焦急。
葉梓也放了筷子,看著徐非,希望他能給個理由。
只有徐郁,自始至終安靜的吃早餐,連一個疑惑的表情也沒有。
徐非看著主位上的徐顯成,「我在市區已經找好了房子,這裡離市區太遠,不太方便。」
徐顯成只是看著他,不說話。
徐非也不再說話,直視著對方的目光。
最後還是徐顯成先妥協,歎了口氣,「你也大了,隨你吧,但是,我希望你盡快跟那個人斷了關係,以免污了我徐家的名聲。」當著葉梓這個「外人」的面,徐顯成這樣說,大概也是被氣糊塗了。
徐非微微一笑,「這件事我知道該怎麼處理,父親還是先安排新聞發佈會的事吧。」
聞言,徐顯成臉上一僵,便不再言語。
各人心懷鬼胎的早餐終於結束,徐非率先出了門。
陸崢的車已經等在了大門口,看來一早就在那裡了。
徐非提著包走過去,徐郁跟在後面跑了出來,「哥。」
「上車,我送你去學校。」徐非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回頭對徐郁說。
透過擋風玻璃,徐郁看了一眼人在駕駛座上的男人,又看了徐非一眼,這才拉開後座車門鑽進去。
「不替我們介紹一下?」陸崢看了看後座的徐郁,回頭對徐非說。
徐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這是我弟弟徐郁。」又對徐郁說,「這是陸崢。」
「你好,陸先生。」
陸崢打量了徐郁一眼,爾後視線回轉到徐非臉上,「你們長得似乎不太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