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柯信帆一進來包間,就一屁股在飯桌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他嘴巴咧了咧,似乎有些痛苦,倒不是因為臉上的傷,而是身上手術的傷口還沒痊癒,又被踢傷了。
文家寧輕聲問道:「你還好吧?」
柯信帆沒有回答他,而是冷眼看著元老闆,隨後笑了一聲,說:「這麼大陣仗啊?」
元老闆笑得挺和氣,「你弟弟出面說要幫你還錢。」
柯信帆譏笑道:「那你不跟他講講我為什麼會欠你錢?」
柯信帆那邊工地出事本來是意外,按理說處理好了也就過了,可是事後煽動工人鬧事卻全部是這位元老闆的功勞,無非是因為兩個人的一些私人過節。
事情的前因後果陸進朗已經調查清楚了,可是他們除了在金錢上面幫柯信帆擺平,也沒有了更好的辦法。
於是這個時候,陸進朗開口說道:「到底是什麼前因後果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我們坐下來只是為了徹底解決這件事。」
柯信帆伸手按了按額頭。
元老闆笑著對陸進朗說:「大明星見識果然不一樣。」
李榮作為中間牽線搭橋的人,這時也說道:「元老闆,我們就不廢話了,人家是影帝,還能賴你的帳不成?」
元老闆聞言,故作驚訝地說道:「說的是,差點忘了,這還是大影帝嘛,等會兒我還得幫我老婆要個簽名回去。」
陸進朗平淡應道:「沒問題,元老闆不必著急。」
那元老闆不急不緩抽了根煙,這才說道:「按照合同上的金額和賠償金,本來一共是七百萬,不過這些日子耽誤工程的賠償,還有我到處找他僱人也花了不少錢。這樣吧,看在李老闆的面子上,一共八百萬,零頭就免了。」
柯信帆眼看著就要翻臉,文家寧在下面踢了他一腳。
陸進朗說道:「沒問題。」
元老闆拍一下手,說道:「爽快!我最喜歡跟爽快的人打交道了!」
柯信帆又想要說話,文家寧卻再踢了他一腳,同時自己大聲說道:「元老闆,錢我們賠給你了,但是你與柯信帆之間的債務就一筆勾銷,以後不能找他的麻煩。」
元老闆說道:「這是當然,我們生意人,最講的就是誠信。」
陸進朗說:「不急,我會讓我的律師跟元老闆細談,包括違約合同的後期處理,元老闆覺得怎麼樣?」
畢竟是好幾百萬的事情,陸進朗不可能那麼隨意,元老闆於是也點了點頭,「當然了,仔細一點的好。」
李榮開口道:「元老闆,我來為他作保證,你請放心吧。」
元老闆笑嘻嘻拍一下李榮肩膀,「老弟你開口了,我有什麼不放心的。」
陸進朗說:「那柯信帆暫時留下來,元老闆覺得沒問題吧?」
元老闆說道:「沒問題,以後只要他不招惹我,我保證也不動他。」
陸進朗點了點頭,「謝謝元老闆。」
元老闆舉起酒杯來,「謝什麼謝,大家坐在一個桌子吃飯就是緣分嘛,來乾一杯,等會兒還要請陸影帝幫我簽個名不是?」
話雖這麼說,元老闆直到離開還是沒有要陸進朗的簽名。
他帶著人走了之後,柯信帆罵了一句:「老東西!」
文家寧靜靜看著他。
柯信帆說:「你知道他怎麼整我的?」
文家寧對他說:「我知道,我還知道你是怎麼把他兒子給打傷的。」
柯信帆聞言,沒有再說話。
陸進朗伸手攬住文家寧後背,「算了,事情解決了就不要說了。」
氣氛有些尷尬,這裡還有陸進新和李榮兩個人在,文家寧有些話並不好和柯信帆說。
陸進新看了一下時間,站起來說:「既然解決了就行了,差不多時間到了我該去接童童了。」
文家寧對陸進新說道:「謝謝你,二哥。」
陸進新一臉見鬼了的表情,「你叫我什麼?」
「二哥啊,」文家寧說,「不然還是叫你陸先生?」
陸進新看了一眼陸進朗,見陸進朗正微笑看著文家寧,於是一揮手說道:「隨你的便。」
李榮站起來的時候則說道:「溫林最近在拍什麼電影?」
文家寧看向他,頓時神色有些警惕。
李榮笑了,「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文家寧問他:「為什麼打聽溫林?」
李榮說:「我問一句而已,你有必要這麼緊張?」
文家寧說道:「詠菲姐一定不高興你打聽別的男人或者女人的。」
「男人都不行?」李榮這麼問了一句,不過似乎也就是隨口一問,文家寧最後沒有說,他也就沒有繼續再追問,而是與陸進新一起先離開了。
等到包間裡面只剩下文家寧、陸進朗和柯信帆三個人的時候,文家寧對柯信帆說:「都幾十歲的人了,做事情能不能夠有點分寸?」
柯信帆身體往後仰去,靠在椅背上面,「我說了不必你們管的。」
「看著你死?」文家寧問。
柯信帆冷笑一聲,「姓元的還沒那麼大膽量。」
「那如果他做出來了呢?」文家寧做著最可怕的假設。
柯信帆朝他看去,「死了又怎麼樣?」
文家寧一下子站了起來,他覺得自己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演戲,他在這一刻完全把自己代入了柯信航的情緒中,他喝問道:「那你有替別人想過嗎?替擔心你的人想過嗎?替你弟弟想過嗎?」
柯信帆仰著頭看他,沒有說話。
這時候陸進朗的手機響了起來,是盧允安打來的電話,說把車子停在側門的停車場等著他們。
於是陸進朗站起來,輕輕拉住文家寧的手腕,說道:「有話回去再說吧。」
文家寧轉頭看他,點了點頭。
上車之後,陸進朗特意坐到了前排,把後座的空間讓給他們兄弟兩個。
柯信帆拿出煙來想要抽,文家寧卻說道:「可不可以請你不要抽煙?連這麼點小事你都不能為別人著想嗎?」
柯信帆手指夾著煙轉了轉,還是收了起來,他突然說道:「你還記得你以前剛讀初中的時候嗎?」
文家寧冷淡地說道:「不記得了。」
柯信帆卻自顧說下去:「你從小脾氣不好,陰陽怪氣的——」
「有你陰陽怪氣嗎?」文家寧冷聲打斷他。
坐在前排的陸進朗聽得笑了,他對文家寧說道:「讓你哥哥往下說吧。」
文家寧這才不說話了,柯信帆於是繼續說道:「當時剛上初中,在班上惹了別人不高興,都是我去幫你擺平的。我跟朋友一起出去玩,你在後面非要跟著一起去,怎麼罵都罵不走……」
「你罵的話很難聽吧?」文家寧說。
柯信帆沒有否認。那個時候他也正是青春期,最叛逆的年紀。他開始懂得弟弟的殘疾是多麼的難以啟齒,甚至都無法作為一個完整的男人。再加上柯信航性格並不討人喜歡,柯信帆那時候也開始有些厭惡這個弟弟。他跟那群朋友出去,柯信航想要跟,他就會私下跟柯信航說一些難聽的話,甚至是帶著些侮辱意味的話語,可是當他看到柯信航眼睛泛著淚光恨著他,又會忍不住產生罪惡感。
他們兄弟兩個的感情很複雜,並不是沒有感情,可是中間也伴隨著許多語言上的傷害。甚至到了現在,柯信帆還是沒有改掉嘴賤的習慣。只不過他的弟弟不會再用那種委屈帶著仇恨的眼神看他了,他發現他的弟弟對於他帶著惡意的語言,已經覺得無所謂了。
其實這或許是件好事,說明他弟弟成長了,心裡強大了,還有了別的可以依靠的人,不再需要他了。
車裡的氛圍一時間遊戲沉悶。
後來柯信帆抬手碰了碰文家寧的手,文家寧抬手躲開了。柯信帆又一次伸手過去抓住他的手臂,然後用力一拉把文家寧給抱在了懷裡。
文家寧起初掙扎了一下,可是柯信帆抱得很緊,他沒能掙開,便放鬆了身體由著他抱著。
柯信帆說:「對不起。」
陸進朗轉過頭看了他們一眼。
文家寧有些發愣。
柯信帆仍然緊緊抱著他,「看到你現在生活得好,哥哥就放心了。那些錢我一定會還給你們的,不用擔心。」
文家寧深呼吸一口氣,說:「不用你還錢。」又過了一會兒,他才伸手抱住柯信帆,喊了一聲「大哥」。
他不是第一次喊柯信帆大哥,不過唯有這一次,他好像真的覺得面前這個人是他的哥哥。他總是覺得有一種分不清妄想和現實的感覺。
那天晚上,柯信帆留下來在文家寧的別墅過夜。
文家寧幫他安排了一樓的一間客房,柯信帆早早就躺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文家寧還沒醒過來,陸進朗下樓看到柯信帆蹲在房門口抽煙,身邊放著他的小旅行包。這個包當時他被擄走的時候也被那群人一起帶走了,現在又跟著他一起給送了回來。
陸進朗問他:「要走?」
柯信帆轉頭看一眼陸進朗,「我弟弟還沒起來啊?」
陸進朗應道:「還在睡。」
柯信帆聞言笑了一下,「看你把他慣的。」
陸進朗說:「睡得著說明他心情是輕鬆的,沒什麼壓力,這是好事。」
柯信帆一根煙抽完,本來想在門上按滅掉,卻猶豫一下還是掐熄了站起來扔到了客廳的垃圾桶,他拍拍手,對陸進朗說:「我走了。」
陸進朗問他:「打算去哪裡?」
柯信帆回答道:「哪裡跌倒哪裡爬起來。那八百萬我會叫他給我掏出來的。」
陸進朗不贊成,「你想過再去招惹他可能的後果嗎?」
柯信帆看他一眼,「我不會那麼衝動的,這次會慢慢來,跟他好好玩下去。」
陸進朗沒有說話。
柯信帆對他說:「你們不必管我,這回就算我死了,也不管你們的事。」
陸進朗沉默一下,對他說:「我不會再管你,你自己的事自己處理好。」
柯信帆點了點頭,對陸進朗說:「謝了,兄弟。」說完,他自己笑了,「不該叫你兄弟,叫你什麼好呢?」他自己似乎覺得很有意思,一直在笑著,伸手拉開房門朝外面走去。
站在門口,柯信帆跟陸進朗揮揮手,隨後抬起手關上了門。
陸進朗轉過身,看到文家寧穿著睡衣拖鞋站在樓梯上,正看著大門的方向。
「他走了,」陸進朗一邊說,一邊朝樓梯上走去。
文家寧點點頭,「他說的話我聽到了。」
陸進朗一直走到他面前的一格樓梯才停了下來,說道:「你昨晚跟他說那些話,老實說我挺緊張的,你不怕惹怒了他,他又拿你的事情當威脅?」
文家寧問道:「你覺得他會嗎?」
陸進朗很認真地回答他:「我覺得應該不會。」
文家寧輕輕「嗯」一聲,「我覺得也不會。」
其實柯信帆回來那麼久,說了許許多多難聽的話,但確實從來沒用這件事情威脅過他。大概一開始就沒有打這種主意吧。
陸進朗笑了笑,「他回去找姓元的麻煩,你不擔心?」
「他那麼大人了,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承擔後果吧,我不會再管他了。」
「我也是這麼對他說的,」陸進朗一邊說,一邊對文家寧伸出雙手。
文家寧抱住他。
陸進朗雙手抱住文家寧的腰,竟然使勁將他扛了起來,朝二樓方向走去,同時說道:「我想起來一件事情,差點忘了告訴你。」
文家寧抱住他的頭,問道:「什麼事?」
陸進朗說:「我上回說給溫林介紹的心理醫生,昨天讓允安打了個電話過去問情況,結果他說溫林根本沒有去見過他,而且也沒有人替溫林打電話聯繫過。」
「嗯?」文家寧掙扎著讓他把自己放了下來,「根本沒聯繫?」
陸進朗點頭,「你把電話給的誰?再問問吧。」
文家寧皺起眉頭,「朱澤新說他聯繫了,沒約到時間的啊?」
陸進朗把雙手插進口袋,「那你最好再問問他。」
文家寧突然有些氣憤,說道:「不必問了,我去找鄭信。」
當天文家寧就抽空去見了趟公司。他現在在外面忙於演戲,很少有空回來公司。這兩年利星發展很順利,在他們之後招進來不少年輕藝人。
其中有兩、三個是這兩天才新簽約的,甚至都沒見過文家寧的面,這時候遠遠地躲起來偷偷看他。
文加您直接去了鄭信的辦公室,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鄭信。
鄭信挺淡定,他有心維護朱澤新幾句,說:「或許溫林的情況沒有你想像中的嚴重,又或者小朱太忙,把這件事忘記了。」
文家寧頓時有些不悅,問鄭信道:「你最近見過溫林嗎?」
溫林同文家寧一樣,在外面忙於電影拍攝,鄭信自然也是挺久沒見過他了,於是鄭信沒有說話。
文家寧對鄭信還是很客氣的,他說道:「溫林他狀態真的很不好,我害怕他得抑鬱症。」
鄭信微微蹙眉。
文家寧說:「朱澤新實在來不及,聯繫心理醫生的事情我可以去做,但是我沒有辦法隨時陪著溫林,監督他去看醫生。」
鄭信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結果那天下午,溫婷歡給文家寧打電話,說她聽說鄭信把朱澤新召回去大罵了一頓,然後給溫林身邊換了個人。
文家寧有些詫異鄭信行動如此果斷。
溫婷歡在電話那頭有些支支吾吾,似乎有話想說。
文家寧對她說:「你想說什麼就說啊。」
溫婷歡名義上是鄭信的學生,朱澤新也是,說直白一點,他們都是一個派系的,私下有些話鄭信會跟他們說,但是都不見得會跟文家寧、溫林他們說。
在遲疑之後,溫婷歡對文家寧直說:「鄭老師曾經說過,你是有後台的,甚至比易楠還要硬一些,他叫我們得罪誰都最好不要得罪你。」
文家寧聽到溫婷歡這麼說,看了一眼在旁邊看電視的陸進朗。鄭信這句話說得沒錯,至少在利星這個公司裡面,他的後台是最大的。
溫婷歡繼續說:「所以你去找了他,他肯定就要做些事情給你看。只不過……」
文家寧說道:「你想說就說,裝什麼欲言又止。」
溫婷歡笑了一聲,不過也歎了口氣,「照鄭老師的性格,他表面上再嚴厲,私底下也不想自己得罪朱澤新,這筆賬多半還是算在你頭上了。」
文家寧輕聲道:「沒關係,我既然去找了他,就應該承擔這些後果。」
溫婷歡說:「寧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嘛,朱澤新那個人該怎麼說呢?反正以後你提防著他一點,表面上客氣一點,別把矛盾鬧太大了。」
文家寧對溫婷歡說:「我知道,我有後台的嘛,你不用替我擔心。」
掛斷電話,陸進朗手按在他肩上,問道:「在說什麼?」
文家寧轉頭看他,笑了笑,「他們說我在公司有後台,都不要惹我。」
陸進朗抬起手,指了指自己。
文家寧忍不住笑。
陸進朗說:「我給你提供那麼堅實有力的後台,你不感謝我一下嗎?」
文家寧站起身跨坐在他腿上,抱住他的臉,親了一下他的嘴唇,問道:「這樣足夠嗎?」
陸進朗沒有反應,說道:「你擋我看電視了。」
文家寧立時便要起身,被陸進朗拉住手臂,一個翻身壓在了沙發上,「不過電視沒你好看。」說著便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