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陳老頭走的時候給孫子留了一個人。宋希給那人下了命令,除非叫他,不許進裏面院子。
宋希在前院樹下鋪了毯子,帶著陳小胖做宋氏健身操。
動作敷衍不到位,打。
給人煎內容十分可疑的藥。
不願意喝,灌。
串了幾個村子買來各式雜糧熬粗糙澀口的雜糧粥。
不吃,餓。
陳老頭走了沒兩天,陳小胖整個人都憔悴了。
陳小胖憔悴著,宋希卻高興起來了。
李金寶的大學通知書到了,B市B大。B市是首都,離他們這裏不太遠,幾百里地,縣城就有直達B市的長途汽車。
宋希把櫃子一角落了灰的蘋果筆記本找出來給人送了過去。
宋希不上網不識貨,不代表李金寶不識貨,當即推辭著不要。
宋希說:“我知道你嫌貴,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多少錢,這是去年一個客戶買的,臺式和筆記本都有,各兩台,都給留下了。我不愛上網,平時都是用臺式,這個一直沒拆封,你不要的話我拿回去還是接著落灰。拿著用吧,有電腦,做兼職也方便。”
聽到最後一句,李金寶不說話了。他媽身體不好,他是必定要找兼職的,學費可以靠獎學金,生活費自己是一定要賺出來的。
宋希又叮囑一句:“別跟嬸子說多少錢,就說我借你用的,以後買了新的還我。”
李金寶低著腦袋狠狠點了點頭。以前總說考上大學就帶著他媽一起走,租個小房子,找個輕鬆點兒的小工,他再多做幾分兼職,總能養活自己娘倆。可現在年景這麼差,他媽肯定是要留在村裏種地不會跟他走的。
宋希在李金寶腦袋上揉了一把,說:“別擔心,總會好的。等你畢業工作,就會很好很好了。”
李金寶仍舊低著腦袋,過了一會兒,小聲說道:“小宋哥,以後我不在家裏,幫我看著點我媽。我不怕別的,就怕那個老畜生帶著小畜生回來。這裏都是姓李的,真鬧起來,我媽肯定吃虧。”
宋希笑笑,說:“放心吧,嬸子在這裏住了十幾年,早就是這個村子的人了。就算真離了,嬸子有手有腳有地,今年春天還給你批了三間宅基地,到時候蓋起來就有房子住,誰也欺負不了嬸子。”
得了宋希的話,李金寶明顯放心了。這個村裏他誰都不信,別看村長公正也有威信,可真出了事,村長也是姓李的!小宋哥就不一樣了,村裏誰沒受過宋家的好啊,小宋哥真要說句話,可比村長頂用多了。
在村裏,考大學和蓋房娶媳婦一樣都是大事,也是要隨禮的。大柱嬸為人厚道,人緣不錯,家裏情況也明擺著,村裏人隨禮的時候就帶了點幫忙的意思。大多都是一百,親近點的人家多是二百三百,甚至有那平時沒怎麼來往過的人家也有送了五十一百的。
宋希隨著村長給了五百,粗略算算,接的錢應該夠開學交的學費雜費什麼的了,也就不再擔心了。
宋希送完筆記本回家的時候,就見陳小胖躺在院中樹蔭下的毯子上睡得正香,旁邊肥狗拽都拽不醒。
宋希決定,晚上就把那只醃了整整三天的肥麅子給烤了,饞死陳小胖!
香味一出來,陳小胖直接被香醒了,一骨碌爬起來眼巴巴看著不遠處烤架上那只香得離奇的不知道什麼東西。至於旁邊的宋醫生,直接忽略了。
宋希一邊烤著肥麅子,一邊在旁邊小爐子上給人熬了一碗雜糧藥粥。
陳小胖絕望地就著烤肉香味兒喝又苦又澀的粥,喝完粥又被逼著做了三遍宋氏健身操。
宋希把麅子肉分出四份,拿保鮮膜裹好放進籃子中,往宋小多脖子上一套:“一份給你寶田哥,一份給村長,一份給小賣部老闆娘,最後一份給炮哥,順便問他要幾塊水豆腐,乾豆腐也要幾張。”還給寫了個要豆腐的條子。
宋小多看著剩下的麅子肉不願意動彈。
宋希說:“這些還沒烤好呢,烤好了都是你的。”
宋小多滿意了,樂顛顛跑出門給人送烤肉。
陳小胖:“……”媽蛋,狗都比他吃得好!這個醫生好壞!
宋小多回來的時候還帶了回禮。一罐頭瓶蟬蛹,肯定是李寶田放的。豆腐和豆渣餅是李三炮家的,這條優酪乳肯定是老闆娘特意給他們家肥狗拿的了。
宋希把蟬蛹醃了起來。
宋小多叼了狗盆子過來,熟練地咬破優酪乳瓶,喝優酪乳。
陳小胖喘著粗氣眼巴巴看著。
宋希沒理會陳小胖,切了一大塊烤肉拿了兩個豆渣餅沖倒座房那邊揮了揮手。
陳老頭留下的保鏢馬上就竄過來當著他們家受苦受難小少爺的面接了那塊香噴噴的麅子肉和看上去似乎很好吃的豆渣餅,然後,毫不猶豫跑掉了。
陳小胖終於咆哮出來了:“宋小希,你太欺負人了!”當著減肥節食的人大規模聚眾吃肉,人幹事!
宋希面無表情地看著陳小胖。
陳小胖才囂張起來的氣焰就一點點熄滅了。
這時,大隊部的喇叭又響了。
南邊J縣水庫要開閘洩洪,預計下游三個縣被淹,上面安排移民,村裏分到四戶二十一口。
移民是個麻煩事,上面麻煩,下面也麻煩,被遷移的人家麻煩,接受移民的村子也麻煩。臨時住房要安排,地要分,雜七雜八許多事都要村子給弄好。
住房是村長舍了老臉給找來的,都是有了年頭的空房子。有兩戶是家人出外打工房子空下來的,有一戶是蓋了新房搬走留著以後翻蓋老房子的,還有一戶最新的是媳婦上吊死了丈夫不敢住搬走跟父母擠老房子的。
眼瞅著就要入秋了,移民要蓋新房子也要等到明年開春,這一住進去一時半會兒可就不好搬了。一般的人家還真不願意招這個麻煩。
幾戶移民很快就來了,安頓下來了。
宋希混在人群中跟著過去看了看。新來的幾戶人家搬家搬得很徹底,家什不缺,只是沒有柴火。村長在喇叭上號召大夥給送點柴火。送的人不多,送去的柴火也不多。冬天那麼冷,現在平時做飯都算計著不敢多燒火,誰捨得把自家柴火白白給別人啊,今冬買煤的錢還沒著落呢!
宋稀有些無奈,到底還是一家送了一車苞米秸稈一車苞米茬頭。現在捨不得柴火,冬天都去山裏砍柴的話到時遭殃的還是他春天才種下的小樹苗。
新搬來的幾家都姓程。一家七口人,四代同堂,曾祖母,祖父祖母,爸爸媽媽,十來歲的一對小姐弟。一家六口,祖父祖母,爸爸媽媽,兩個女兒,大的十來歲,小的三四歲。一家五口,祖母,爸爸媽媽,兩個十七八歲的兒子,雙胞胎,長得一模一樣。最後一家只有三口人,三十來歲的女人,帶著兩個五六歲的男孩,一個兒子一個侄子。
最後一家宋希多看了兩眼,回頭就送了一捆木柴到大柱嬸那裏,讓人找時間以她自己名義給送去。年輕寡婦,他一個單身男人還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好。
幾戶移民,除了不懂事的小孩子,臉上都帶著幾分茫然。家園被毀,背井離鄉,親友天南地北分散,以前的好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人安頓下來了,地還是個問題。村子除了一人四畝地,還有幾百畝地,全都承包下去了,年頭有長有短。最短的是一年文書,也要到秋後才收的回來。只是已經沒有一類地了,新來的人口只能等秋後分二類地和三類地。不過,那就是需要村長操心的問題了。
宋希回了家,默默歎了一口氣,拿了鐵鍬去地裏澆水。地瓜和土豆都已經收了,產量不太好,比往年少了差不多一半。品質也不行,皮上一塊一塊的雜色斑點。花生再過幾天就可以起了,現在煮來吃倒是剛好。宋希拔過一次,癟的爛的都有,產量也指望不上了,這一畝花生只怕都不夠自家榨油吃。
宋希蹲地頭上拔花生吃,李寶田也過來跟著蹲下了。
宋希說:“寶田啊,你說玻璃溫室裏種莊稼能長嗎?產量怎麼樣?”再這樣下去,他連釀酒的糧食都沒有了。今年倒是打了些玉米高粱,那成色,釀出來的酒能喝嗎!
李寶田皺巴著臉,說:“我也不知道,我還是在你家第一次見著玻璃溫室。”院子裏那麼小的溫室就花了那老多錢,專門在大地裏蓋玻璃溫室種莊稼的話,什麼時候才能收回本錢啊!
宋希狠狠心,下了決定:“蓋!”家裏還養著一個不差錢呢,為什麼要委屈著自己啊!再說了,自家的地離得這麼近,站在樓上一目了然,自己又不是看不過來。要真來幾個不開眼的小賊,呵呵。
宋希做了決定,點了票子,還是請的上次那些人,全村第一個大型玻璃溫室就蓋起來了。
八畝地,宋希劃了四畝蓋溫室,那是他自己的口糧地。村裏三十年分一次地,下次分地還有二十多年,誰知道二十多年以後怎麼樣呢!承包的那四畝地就不能動了,雖說也是寫的三十年文書,誰知道會不會來個突發狀況被毀約退錢收走呢!就像現在這次移民一樣,要不是村裏有閒置的短包地,恐怕就得動一動他們這些包地的人家了。沒看張家溝子村長都因為給移民找地挨打了嗎!
至於村民,上一刻可以是淳樸善良的鄉親,下一刻就可以化身刻薄難纏的刁民。單看世情如何了。
被專業人士吹成“拿到北極也不怕凍”的玻璃溫室蓋起來以後,受到了大規模圍觀。
宋希帶著陳小胖早出晚歸,躲開了紛紛來打探的人群。
蓋溫室的時候地裏的晚莊稼和花生都被糟蹋了不少。宋稀有些心疼,起了花生之後又補種了一些糯玉米,剩下的空地種了蘿蔔白菜。
宋希歎氣:“又到了九月了。”馬上就是秋,然後就是熬人的冬,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過去了。
陳小胖摸著自己小了一大圈的肚子,再看看鏡子裏終於能勉強看清形狀的五官,伸出五根胖胖的手指掐算著什麼時候能被放回家。
宋希說:“別做夢了,以後再減就沒這麼快了,不然會死人的!你身體底子又不好,我還要先給你調養身體才能接著減肉。對了,調養身體不算在減肥收費裏面啊,結算的時候要單列出來的。”
陳小胖再次伸出五根胖胖的手指,計算著自己還值多少錢。算完,驚呆了。媽蛋,這輩子都別想再問老媽要零花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