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橫幅
那是一個很小巧的木質貔貅,做工精緻,雕刻仔細,連其表情都生動無比,可惜小了一些,只有一孩子巴掌大小。但這正合晏殊樓意:「銘玉,你瞧,這東西好看麼?」
杜明謙接過一看,笑開了:「我猜,你想送給昭其?」
「真聰明!」晏殊樓蹭蹭他的臉蛋,「原先那個我生怕有問題,打算銷毀了,轉用這個補償他。雖然材質相比之下差了些,但多少有個念想。」
杜明謙笑著點了點頭,招晏新付了款,將貔貅按到了晏殊樓手裡:「拿好了,小心弄壞了。」
「拿著拿著,放你那兒,屆時回去後再給我!」
「為何?」杜明謙很奇怪。
「總之放你那就是了!」晏殊樓彆扭地偏過了頭,恰恰將紅透了的耳朵露了出來,分明是害臊了。
這
杜明謙逮著他的耳朵揉了揉:「咦,你怎麼耳紅了?」
「誰……誰耳朵紅了,」晏殊樓拍開杜明謙的手,將臉偏得更偏,「這是天熱,日頭曬紅的!」
杜明謙抬首看著這陰而無陽的天,又笑瞇瞇地將臉蛋湊了過去,聲音低了低:「初珩,你是想讓這物給我辟邪罷。」
「誰說了!」小心思被逮了個正著,晏殊樓慌忙否認,「你不要給我!」說著作勢就拿,但杜明謙把手一轉,將貔貅輕鬆地放入了懷裡,得意地拍了拍,「先放我這兒保管罷,你的動作太粗魯,若是不小心將其弄壞了,便糟了。」
晏殊樓也沒說什麼,哼了一聲,拉著杜明謙就要走,可杜明謙不走了,定立在那兒,看了眼這寒酸的小攤位:「這位師父,你可否再給我們雕兩個大一些的貔貅,我們給你雙倍的價錢。」
擺攤的是個中年的男子,他看了看兩人相牽的手,憨笑著點了點頭:「好好,只是這貔貅雕刻需要些時日,兩位可過幾日再來。」
「多謝了,」杜明謙朝師父拱了拱手,反拉著晏殊樓的手回去了,「你我各一個,便別搶昭其的了。到手後,我們去廟裡尋個住持幫開個光,屆時定能保你我以及昭其一生無憂。」
晏殊樓的笑容大大咧開,他開心地將杜明謙的唇按到了自己臉上,給了自己一親:「懂得為本夫君考慮,賞你一親!」
「……」杜明謙眼皮子一掀,故意在移開那臉蛋時狠狠地咬了一口,在其大叫時用唇堵了他的嘴,省得他再說胡話,放開他時,他已經有氣無力地靠在了自己懷裡。
「說來,我記得過段時日就是你父親的生日了罷。」環著晏殊樓的腰給以支撐,杜明謙揉了揉他紅撲撲的臉蛋,笑著又親了一口上去,「你打算送些什麼?」
「想知道?」晏殊樓學會吊胃口了,故意將眉梢高高地吊起,佯作一副快問我快問我的模樣,等著杜明謙下文,但杜明謙偏不上當,很遺憾地搖了搖首:「不想知道。」
「為何不想知道!」晏殊樓吊起的懸念一瞬間崩盤,「你快問我,問我我就告訴你!」
杜明謙笑問道:「那我問了?」
「問!」
「初珩,那我們今晚吃什麼?」
「……你要問的就是這個?」
「當然,不然我還能問什麼,你若是沒什麼想吃的,便在這附近擇一酒樓將就著吃罷。」
「你為何不問我送什麼給我父親?」
杜明謙但笑不語,拉著晏殊樓挑了個酒樓就進去了。
他無需過問,都知道晏殊樓定會安排好了一切,方會如此信誓旦旦。記得復生前的晏殊樓,為了能討天子的歡心,刻意搜羅了一大堆的奇珍異寶,獻給天子,結果最終敗給了由萬個小小的壽字構成的一個大壽字,而這禮物的贈予者,便是晏品城。
如今晏品城已經不在,萬壽字自然無人相贈了。
晏殊樓沒那耐心,自然不會去寫萬壽字,但他會送些什麼,老實說杜明謙還是很好奇的,只是比起提前知道,他更想晏殊樓給他帶來驚喜。
幾日後,晏殊樓的確給他帶來了驚喜,但是他卻開心不起來。
「你讓我這橫幅上,用不同字跡去寫百句感激聖上的話?!」杜明謙對著眼前的大紅橫幅,平素鎮定的音色都揚高了。這開的什麼玩笑,哪怕他能模仿他人字跡,他也做不到去寫百句不同字跡的話。
「銘玉,你便發發善心,幫我一幫罷!」晏殊樓討好地幫杜明謙捏著肩頭,錘著背,臉上輕鬆的笑容讓杜明謙恨不得掄一拳過去。
「初珩,你究竟想作甚?」
「這段時日內憂外患,令父皇操碎了心,我想既然我們在外安撫民心,自然是得拿出點成績來給父皇看的。因此,這百姓『親筆』所寫的感激話語,親手所做的橫幅便是最好的壽辰禮物!」
「……敢情這所謂的百姓『親筆』所寫,便是讓我寫百種字跡來作假?」
「什麼作假!這是百姓親筆所寫,字跡均不相同!」晏殊樓很正經地板起了臉,「不說這麼多了,呶,百姓要寫的話,我已經替你寫好了,你只需用不同字跡寫到橫幅上便成。」
杜明謙向來是不會拒絕晏殊樓的請求的,哪怕寫完這些他會累個半死,他也會接下這活。無奈地拿過晏殊樓寫好感激語句的紙張,提筆挑了個長度合適的地方,寫了起來。
他寫得十分認真,神情專注,晏殊樓也收下了抱著他玩鬧的心,安靜地坐在旁邊,看他書寫。
然而,杜明謙越寫越覺得不對勁,這感激的話語雖然不長,但讀起來,似乎總別有一番深意,譬如什麼「君善待親人,乃眾人之表率」,還有什麼「上蒼佑君,幸福美滿」,好似從感激的話逐漸變到了誇獎的話……
「快寫快寫,等著送呢!」
一聲催促,將杜明謙神思拉回,他微一側首,不經意間就看到晏殊樓的耳朵微微泛了紅,奇怪之極。看自己寫個字都臉紅,莫非……杜明謙壞心一笑,擠到晏殊樓的身邊附耳道:「初珩你臉紅了,莫非是看我看呆了?」
「誰看你看呆了?」難得的是,晏殊樓這話說得賊順溜,竟都不打疙瘩,這同往日害臊的他完全不同,「快寫快寫,等著送呢。」
滿腹疑慮得不到解答,杜明謙撇撇嘴,又繼續埋首寫了。
耗時了大半日的功夫,杜明謙終於寫完了這張橫幅,上邊滿滿的都是字跡,看得人眼花繚亂,而未免字跡太過工整,寫得像讀書人一樣,他還故意寫得有些潦草與扭曲,以免被人認出來。
誰知曉,晏殊樓接過一看時,扁了扁嘴,嗔了一句:「怎麼如此潦草,看不清寫什麼了。」
杜明謙就疑惑了,送給天子的東西,就是個心意,天子也不會細看,更不會將其裱起來,放床頭日夜去看,字跡如何又不會有何影響。
但他還是好心地問了一句:「初珩,要不我重寫罷?」
「不了。」看杜明謙要拿走橫幅,晏殊樓身子一扭,避開他,「你寫得也累了,休息休息!」說著,將橫幅遞給了晏新,給其使了個眼色,自己轉身就去拿了清涼藥給杜明謙擦紅腫的指尖,還呼了幾呼。
做完這一切後,他又神神秘秘地說自己要去準備禮物,晚飯不用等他,接著就溜了個乾淨,也不知去向何處,直待第二日早晨方歸。
杜明謙心中疑惑更深,總覺得晏殊樓在瞞著自己做什麼,給歸來的晏殊樓遞上一份熱濕巾擦了擦臉,杜明謙禁不住滿心好奇,問道:「初珩,你究竟在作甚。不是寫好了麼,還需要準備什麼?」
「準備一個大禮物!啊哈……」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晏殊樓將頭枕在杜明謙的肩頭,「我還得準備人手去打探消息,父皇生辰他的後宮定會絞盡腦汁送父皇禮物,我倒要看看哪個人能脫穎而出。」
「嗯,這倒也是,」杜明謙頷首,將晏殊樓往床上推,「你累了,快歇歇罷。」
「你也睡!」晏殊樓不依不饒,抱著杜明謙的腰將他一併帶到床上,「你不睡我也不睡!」
「我方睡醒……」
「睡不睡!」晏殊樓睜大了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大有你不睡,我也不睡的架勢。
杜明謙無奈,顧及到晏殊樓的身體,給他褪鞋除襪,自己也一併褪了,就擁著他上了床,蓋著被,抱著他睡了。
晏殊樓開心地在他臉頰邊蹭了蹭,又捧著他的臉親了一口:「賞你的!感謝你昨日幫我寫東西,辛苦了。」
「身為王妃幫王爺那在情理之中,王爺睡罷。」
晏殊樓一巴掌就蓋到了杜明謙明亮的眼上:「你睡了我再睡!要睡著!」
杜明謙萬般無奈,按著他的手,垂下了雙眼,就睡了。
這一覺醒來時,已經傍晚,當從略暗的光線中尋到一絲光源時,杜明謙就看到了床頭掛著的一幅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