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禁藥
廢太子晏子陽走後,朝廷便少了一個主心骨,一下子空寂許多。
天子念及御史中丞杜御恭敢於頂著壓力,調查晏品城及其外家,揪出其背後惡事,實乃朝廷眾臣的典範,遂賞其紋銀千兩。
杜御恭謝主隆恩,領了賞賜,表示了自己對天子的忠誠以及為百姓解憂之心,讓天子龍顏大悅,對他愈發賞識與重用。
至此,杜御恭在朝中的地位逐步攀升,在方千昀的幫助下,亦積累了不少人脈,形成了屬於自己的一方勢力。
而這一夜,杜御恭得了天子首肯,打著調查晏品城背後所牽連的黨羽的旗號,前往禁宮詢問晏品城。
將下人屏退,杜御恭負手走入冰冷的禁宮之中——他的人手知道他的品性,詢問人時,向來是親自出手,用自己的方法得到想要的答案。
對付晏品城亦是如此。
「王爺,許久不見。」
晏品城聽聞這熟悉的聲音,赫然回首,眼中的血絲赫然化作了希望之火,熊熊燃燒起來:「同敬,你是來救本王的麼,你是來救本王的麼!」他激動上前,杜御恭卻冷面倒退:「六殿下,我喚你一聲王爺是尊敬你,但你此刻已並非王爺。」
驚雷朝頭頂直直劈來,晏品城方想起,自己已非王爺,而是一個被圈禁的前王爺。
「該死的,同敬,究竟是誰人檢舉本王……我的,你要替我出頭!」
杜御恭面上冰霜不減,一字一句,如冰刃刺入晏品城心坎:「不巧,正是我。」
轟地一記悶雷在耳邊炸開,晏品城雙瞳一睜,指著杜御恭叱道:「你……是你!你為何要背叛我!」
「不曾效命,何來背叛。你我歸根究底,不過是利用一場。」杜御恭似乎不耐心同他說廢話,雙手一負,簡單地道,「你利用我對付晏殊樓,我利用你當踏板走上高位,相互利用,何來背叛之說。」
「你……你……」晏品城氣結,舌頭都打了卷,說不出一句順溜的話,「那你當初為何要幫助我!」
「若借晏殊樓之力登高位,易落人口實,倒不如借你一用,如此還可對付晏殊樓,一舉兩得。便憑你們母子的能力,能活到這個時候也甚是不錯。如何,你是要主動招,還是要我用些特殊手段逼你招。」看晏品城激動得想說些什麼,杜御恭又潑冷水地添了一句,「你現在並非王爺,加之你屢次觸了聖上的逆鱗,你現在什麼都沒有,倒不如好好地配合我,將他人拖下水,換得你一生平安無事。」
晏品城的口中發出了激動的喘息,他覺得胸腹間有一口惡氣在滾滾燃燒,他大吼一聲,手中拳頭憤怒地揮向杜御恭:「你個混賬東西,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杜御恭鎮定自若,五指一張一攏,接住晏品城的拳頭,再順著力道一折,便將其箍得無法動彈。他雙眼危險地一瞇,湊到晏品城耳邊,聲若蚊鳴:「若是殿下不配合,我不介意以殿下反抗不從的理由,將你的這隻手給廢了!」
晏品城全身一抖,呼吸跟著滯住了,看震懾力已足,杜御恭丟開了他的手,輕輕鬆鬆地整了整衣衫,喚人進來,準備做口供。
晏品城知道憑自己的武力鬥不過杜御恭,打著寧死也要拖人下水的決心,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的黨羽盡數說出,大到三品大官,小到一小小的縣令,關係網竟是從京城蔓延至東南西北各方,十分驚人。耗時兩個時辰,盤問方在震驚之中停止。方封王的晏品城當然沒有那麼大的權利去織就這張關係巨網,是以顯然,這張網是由他外家織就的。
果真是寧死也要拖個人陪葬。
杜御恭再盤問不出新的消息後,淡定地坐起,撣了撣衣袖,令手下將那份口供呈給聖上,接著,他從懷中掏出了一包不知是什麼的東西,慢條斯理的打開。背光的他,臉上的神情被掩在了黑暗之中,明明他沒有笑,晏品城卻彷彿聽到他桀桀的怪笑聲。
京城的春末已經不算寒涼,地面也升了幾度溫,可晏品城還是感覺到一刺骨的寒意從地面,順著腳心,通過血液,凍至他的心口。
「你……你想作甚!」不安的情緒隨著驟然安靜的宮殿,被無限的放大,晏品城步步倒退,看接過那包東西的手下,緩緩朝自己逼近,心中湧上一股莫名恐慌。
杜御恭一揮手,其手下蜂擁般將晏品城鉗住,在其反抗的嚎叫中撬開了他的嘴,將那包東西往他嘴裡灌去。
「唔……唔……」
「那是一種會讓你生不如死的東西,」無視著晏品城猙獰的嘴臉,杜御恭的聲音冷若冰霜,「此物名喚底也伽。上癮之人,一旦得不到服食,便會自殘身體,因此,」他手中赫然現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抓過晏品城的手腕無情地一劃,鮮血噴湧,血流如注,「你便發狂攻擊我們,還劃破了自己的手腕,自盡而亡……」
嘀嗒,嘀嗒……
晏品城的掙扎毫無用處,他只能無力地睜大雙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推進墳墓,在杜御恭替他安排的棺材中走向死亡……
「你做這些究竟……圖什麼……」
「天子大病,太子被廢,淮陽王死亡,若齊王與燕王亦亡,這天下將交給何人?」
「你……皇位……不可能……」
「若有朝一日,我成了新皇的親戚或是重臣,你道我可不可能?」
「你……妄想……」
「哼!」
杜御恭適時地丟開了晏品城朝外走去準備後續事宜,冷清的宮殿裡只剩下一片哀嚎。
不久,聞訊趕來的天子,見到晏品城一身是血,倒在血泊之中,臉上卻帶著奇怪的歡愉笑容。而杜御恭及其手下身上負傷,形容狼狽,用杜御恭的話來說,便是晏品城突然發狂攻擊他們,後又割腕自盡而亡。當然,杜御恭密謀了這件事,自然是有備而來,因此不論是他帶來的手下,或是禁宮中的宮人,都一致口徑指明是晏品城發狂。
天子雖心存疑慮,但看杜御恭等人負傷不假,晏品城又確實手握匕首,證人證物確鑿,無從懷疑。天子揮手讓人帶杜御恭等人下去療傷,令人查明晏品城的死因。而杜御恭以自己未看好晏品城而愧疚為由,請求天子給其機會戴罪立功,查明晏品城發狂的原因。
天子恩准,杜御恭便借此收買了太醫院的人,一致指出,晏品城生前有偷偷服食底也伽,此次發狂是因未能及時服食底也伽之故。天子聞言大驚,令人速去查明底也伽的來源。
不久,杜御恭查明,底也伽是由宮外的一傢俬店購買而來。再查這家店,竟意外發現該店竟是從西域進的貨,專門供給宮中人服食。天子大怒,責令御史台查出宮中究竟有誰人服用底也伽。
這一查下去,更是不得了,竟是直接查到了皇后一家之上,連前太子妃也脫不了干係。
順著這一條線牽引,往深處去查,竟得知陳家這些年來,暗中同西域各國做買賣,進了不少的底也伽,一來給本家人服用,二來則暗中銷售到各地謀取暴利。
為官者,食之國家俸祿,當為百姓解憂,如今陳家上下不為百姓謀利,還私通西域外國,以禁藥賺百姓之財,實乃罪大惡極。
天子身心疲憊,太子剛廢,皇后亦跟著犯事,這一家子已經亂成了一團。派人到皇后寢宮及其外家府上一搜,果真發現其藏有大量的底也伽,人證物證俱在,皇后百口莫辯,當場跪下,聲淚俱下,聲稱自己服用底也伽只是用於緩解壓力,並不知外家販賣底也伽之事,懇請聖上恕罪。
關鍵時刻扯出外家之人來頂罪,讓天子對皇后的厭惡到達了頂點,天子怒火沖天,一腳踹開皇后,直接將其打入冷宮,抄其外家家產,舉家流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