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自從上迴蘇籐遭到劫持後，程熙小心翼翼了好長時間，去公司上班都恨不得把他別腰上帶走，特意在他的專屬辦公室裡添了張軟沙發，專門給蘇籐用。除了跟程熙去上班，還有平時的兩次課能出門去「放風」外，其他時候蘇籐都是被嚴格禁足的。

　不過好在蘇籐本也不是個鬧騰的性子，知道這樣做程熙纔能稍微安心些，就一點沒跟他對著乾，讓呆家裡就呆家裡，讓跟著去公司就去公司。蘇籐喜靜，給一本書就能坐上半天，還得程熙催他起來運動。

　九月份緊接著，就是杜楓的生日了。往年杜楓生日總會想出千奇百怪的慶祝方法，最讓蘇籐無語的一次是，他讓蘇籐站在湖邊給他攝像，他跳進去裸泳了好幾圈。今年提前一個月蘇籐就被告知，他那天要在酒吧裡辦個小聚會。

　程熙理所當然地陪蘇籐去了。

　到了酒吧，吧臺後面帥氣的調酒師熟絡地跟蘇籐打招呼：「來了！給你調一杯？」

　程熙不動聲色地攬住蘇籐的肩，宣告絕對的所有權，將一切可能的小火苗掐滅在搖籃裡。

　遠處杜楓手裡拿了玻璃杯走過來。他上身是彩虹格子襯衫和藍色毛衣外套，下面穿著捲邊牛仔褲，穿出了復古英倫風的感覺。走到倆人面前站定，攤手不客氣地跟蘇籐索要：「禮物呢？」

　禮物是早就備下的，蘇籐把手裡的袋子遞過去，杜楓一點不講規矩，說拆就拆，隨性得很。拆開禮物一看，伸了根指頭出去戳蘇籐肩膀：「又是鏡頭！又是鏡頭！就不能送齊全的一套？忒小氣。」

　程熙適時把禮物拿出來，也是一個袋子，不過比蘇籐的要大得多。杜楓拆開了，嘀咕著：「這纔像話嘛！」程熙正好把除了蘇籐買的那個鏡頭之外，剩下的東西給補齊了。

　聚會開始，蘇籐是不喝酒的，找個角落坐下，要了塊蛋糕開吃。程熙在這裡頭認得的人不少，許多世家小少爺都過來跟他攀談，比蘇籐還像這個圈子裡的。

　尋了個空子，杜楓把程熙叫到一邊，蘇籐看不見的地方，纔開口，語氣裡帶了幸災樂禍的味道：「聽說，孟家那大小姐還纏著您呢？」

　「這與你無關吧。」話是這麼說，程熙也知道杜楓叫他過來，不會單單是為了嘲諷他，迴了這句話後，也站在原地沒走。

　「看在你今天送的禮物那麼合我心思的份上，不對，看在蘇籐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告訴你一個消息。」杜楓食指晃了晃，「聽說，孟老爺子很欣賞你，把你之前的那個想法，什麼個人信譽和身份證掛鉤那個，做成提案交上去了。」

　兩人對視一眼，看到對方眼裡的鄭重。他們都明白，這個「交上去」是交到哪裡，這事又意味著什麼。

　沉默了一會兒，杜楓又道：「如果得到的消息是真的，孟老爺子這幾天之內就會要求跟你見面。」說完又不正經起來，「他肯定是想招你當上門孫女婿，哎呀呀，我可得趕緊給蘇籐找個好下家。」

　程熙點點頭，不理他的玩笑：「多謝。」

　孟老爺子，那是在整個華國都能抖三抖的人物，不說別的，就說他隨便和誰見個面，都不能稱作「見面」，得稱作「會晤」的。孟老爺子要真要求和程熙見面了，這事還真是輕不得也重不得，值得程熙好好凖備。

　蘇籐愛吃這裡的蛋糕，甜度適中，不會讓他覺得膩。正坐在小沙發上拿了塊草莓蛋糕有一口沒一口的吃，杜楓端了兩杯東西過來，把果汁遞給他，手裡剩杯酒，舉起杯子說：「給你壓壓驚。本來想上門找你聊聊的，你家程熙管得也太嚴了，連工作時間都不放過你。」

　蘇籐也舉起杯子：「生日快樂。」

　倆人都知道杜楓剛剛說的隻是玩笑話，這麼幾年下來杜楓也算看明白了，蘇籐和程熙他們倆，都是沒了對方就不行的，他們之間的默契，有的夫妻就算處了一輩子也不一定能比。杜楓就算開點不痛不癢的玩笑，蘇籐也從不會往心裡去。杜楓嫉妒得很，這麼單純的小家夥，程熙到底哪兒來的好運給拐迴家的？不過他也知道這是旁人羨慕不來的，單單是程熙養蘇籐花的心思，那就不是旁人能想象的。

　「小蘇啊，上迴那個姓卓的，敢欺負到你頭上的，下場怎麼樣？」

　「這個，我不太清楚，隻大概聽我弟弟說，他家裡人知道這事了，給了他特別大的壓力，最後被送到精神病院去了。」蘇籐語氣竟然還挺惋惜。

　杜楓心裡暗笑，程熙連稍微帶點負面東西的事都瞞蘇籐瞞得緊。送到精神病院是真的，什麼家人什麼壓力的，杜楓纔不信這套說法，指不定就是被程熙的人給摺磨瘋了。對這個答案他很滿意，沒再繼續追問，轉而開玩笑地問：「聽說，程熙特地在他辦公室給你安了個位置，還是柔軟的佈藝沙發？」

　看蘇籐老實地點頭，杜楓一臉奸笑，湊過去問：「你們，在辦公室，有沒有……」

　在他生動表情的暗示下，蘇籐想不理解他的意思都難。杜楓滿意看著面前的純情小青年刷地紅透臉，支支吾吾就是說不出話來。遺憾的是沒等他繼續逼供，程熙就發現了他哥的窘境，過來遞給蘇籐一點吃的，成功終止了倆人不和諧的話題。

　市裡某高級餐廳的二樓包廂裡，程熙穿了套嚴肅鄭重的正裝，雙手交握，正襟危坐。

　「叩叩」聲響，門「啪」的一聲打開，笑容甜美的服務生小姑孃領著一位老人走進來。

　老人年逾花甲，精神矍鑠，雙目如老鷹般緊緊攝住程熙的表情。程熙笑得自然，站起來為老人拉開椅子：「孟老，幸會。」

　孟老爺子點頭坐下。

　程熙穩重而不失親切：「難得孟老爺子給我這後生面子，聽說您喜品茶，這大紅袍是今年的新茶，您老嘗嘗。」說著拿過茶壺，往孟老爺子面前的茶杯裡倒。動作稍微急了點，一點茶水濺了出來。他忙停下動作，抽了紙巾擦拭了一下，說句「抱歉」後，繼續將茶倒滿。

　此時孟老爺子表情已經不太好看了。這幾個細節做下來，程熙在他心裡的形象已經可謂是一落千丈。知道他愛茶，卻沒打聽清楚，他到底愛什麼品種的茶；倒茶時動作急躁，和傳言的穩重形象是大相徑庭；更甚者，居然不懂「酒滿茶半杯」這個道理，簡直是不懂禮貌的粗人！

　礙於面子，孟老沒徑直起身拂袖而去，但原本凖備的橄欖枝是不用遞出去了。孟老心裡搖搖頭，好容易遇著一個尚算對胃口的年輕人，居然來不及深交就發現了這些缺點，哎。他卻不知道，蘇籐泡茶的那手工夫還是程熙教的呢，程熙怎麼能連茶壺都端不穩？

　程熙若無其事地抿了口茶，和孟老交談了幾句，孟老就找了理由結束了這次對話。等孟老出去後，程熙晃晃手裡的杯子，露出笑容。目前看來，這關算是過了。

　孟老迴家後，孫女孟佩佩破天荒在家等著，一見著爺爺就撲上去撒嬌：「爺爺，今天和程熙見面了？你覺得他怎麼樣嘛？」

　孟老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這小子，哪點值得你費心思？爺爺給你介紹個更好的。」

　「哎喲！」孟佩佩不依，「程熙就是很優秀啊，你看他能白手起家，闖出今天這樣的成就，這難道還不能說明一切嗎？」

　不知為何，聽了她這話，孟老心思一動。本來今天去見程熙，就帶了有色眼鏡，想著孫女那麼優秀，平常的小子肯定是配不上的，首先就將程熙看低了，所以遇見他出錯，心裡立刻認定他就是沒什麼本事。卻不想，一個擁有如此成就的小子，怎麼可能犯這種急躁的低級錯誤。

　孟老有了結論，看來人家壓根是預料到今天的見面，早有凖備來的。他思索片刻，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程熙纔出了餐廳凖備上車，手機就響了，是個並沒有備注的陌生號碼。程熙摁下接聽鍵，裡頭傳來剛剛纔聽過的熟悉聲音：「程小子。」

　「孟老。」程熙不失恭敬地迴應，心道，這老家夥老奸鉅猾，小小伎倆還真瞞不住他。

　孟老也懶得跟他客套了，直接開口道：「你小子好啊，差點被你騙了。」

　程熙也笑，知道現在不是裝傻的時候，乾脆地承認：「對不住。」

　「好，小子，經濟督查所二把手的位置，有興趣嗎？」如此直接地將鉅大的橄欖枝從電話那頭砸了過來。倆人都是明白人，孟老剛剛還被這小子算計了一道，也想用這樣直來直往的法子嚇住他。

　電話那頭呼吸明顯一滯，沉默了有兩秒，程熙開了口：「真是對不住了，孟老。」

　「呵！」孟老爺子唯一的失算，大概就是沒料到，還真有人會拒絕這樣大的誘惑，聲音提高了點，「怎麼的，瞧不起我老人家？」

　「您這樣的人物，那是跺跺腳華國就得抖個天翻地覆，怎麼敢瞧您不起。可是您也聽過一句話，叫做人各有志。」程熙誠懇地迴應。

　「別把話說死。」孟老爺子道，「要是想通了，就打這個電話，年底前都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