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蘇籐模仿他看見的其他人抱孩子的姿勢將嬰兒抱起，輕手輕腳的，生怕小孩哪裡不舒服。嬰孩是個小公主，那麼小沒長開也不知道像誰。以前蘇茂剛出世時，蘇籐也覺得他特別乖巧，可惜媽媽從來不讓他抱，今天逮著這個機會，他總算一嘗夙願了。

　剛抱起來夏如詩就睜了眼，呵斥道：「姿勢不對！別亂抱，抱出問題你負得起責？」蘇籐隻得把孩子放迴床上，小孩一看就是餓了，手指不停往嘴裡塞，哭聲止不住。夏如詩還不緊不慢地招呼程偉權：「偉權，給孩子沖牛奶。我再睡會兒。」

　夏如詩對孩子是個女兒這件事兒相當不滿。本來想生個兒子好套牢程偉權，現在生了個女兒也不能繼承父業，最多以後打發點嫁妝，程偉權的財產估計還是得落到姓程的倆兒子手裡。她突然覺得沒什麼依靠了，對女兒也沒有以前對蘇茂甚至蘇籐小時候那麼上心。

　程偉權自然察覺到了。以前嚴琳沒出去的時候，對倆兒子可是無微不至的。這麼一對比，對夏如詩也漸漸心生不滿。

　小女孩起名叫程皎。蘇籐對她挺喜歡的，有時候趁夏如詩不注意也偷偷去抱會兒。

　高一下學期期末考，蘇籐躍到班上第二十五名，新開學老師特意在班會課上表揚了他，趙蕾更覺得這就跟在打她臉一樣了。同學們早沒再議論蘇籐託關係這事兒了，還爭著問他學習成績提高的方法。他生性內斂，但在程熙不厭其煩的鼓勵下，也願意跟同學們做些交流，慢慢的人緣也好了很多。

　高二面臨分班，許多同學都挺糾結自己選哪科。蘇籐最有把握的是英語和語文，這個文理科都差不多。文科整體要好一點，但和理科差別也不是特別大。程熙一向緊著他的個人愛好來：「你不是對文學挺感興趣嗎，要選文科以後考中文繫嗎？」

　沒想到蘇籐卻搖頭：「我選理科。」

　程熙好奇地問他怎麼迴事，他解釋說：「我文理科差別不大，選理科還能跟你一個班，你也好輔導我。」其實蘇籐早就想好了要跟程熙讀一個學校，他偷偷查過了，東大在西巒招的文科名額特別少，選理科把握大些。

　「也成，隻要你喜歡，怎麼都成。其實我也覺得你讀理科比較好，文學隻是你的業餘愛好，如果以後真走了這條專業路子，你對它的興趣很容易就磨沒了。選理科以後選擇專業範圍廣些，也比較容易繼續往上讀。」

　程熙早給蘇籐規劃好了，他以後當個高校老師就挺不錯的，輕輕鬆鬆的，也能有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不過這也都隻是他的想法，具體的還是要蘇籐自己合心意。

　程熙跟老師申請了，把蘇籐調到他旁邊。這樣兩人都不用再看見趙蕾，心也順了。不過對程熙來說，挺糟心的一件事兒是，陸陶就坐他前邊，看蘇籐過來高興得跟什麼似的，課間不住轉過頭來跟蘇籐說話。

　填完志願交上去，陸陶這小子明顯沉默了，下課了也自己呆在座位上，籃球都好長時間沒打了。程熙樂得清靜，一點兒沒關心他怎麼迴事。至於蘇籐，壓根沒察覺陸陶情緒的轉變，隻一門心思鑽研紙上那些復雜的方程式。

　這天下了晚自習，程熙和蘇籐剛走到教學樓樓底，班主任正好迎面和他們撞上。

　「程熙，你迴去不急吧？來聊聊最近班上同學學習狀態怎麼樣，這個分班的事情大家夥兒都是怎麼想的。」

　程熙隻得停下腳步履行班長的職責。

　蘇籐走會兒停會兒，想等程熙快趕上。週圍學生漸漸少了，走到圖書館旁邊時有人匆匆趕上來叫住他：「蘇籐。」

　蘇籐往迴看，小跑著過來的正是陸陶。

　陸陶在他面前站定，手忙腳亂地掏出一個禮物盒遞過去：「我，我想著我們馬上就要分開了，想把這個，送給你留作紀唸，希望……你不會忘記我。」這話說得傷感，蘇籐還沒弄懂怎麼迴事，就見陸陶情緒激動起來：「我，我一直想……」雙手也搭在蘇籐肩上。

　「哥！」這時遠處傳來程熙的聲音，蘇籐看過去，程熙加了速度三兩下跑到倆人面前，忍著怒火把陸陶的手拍開，一把抓過蘇籐的肩膀轉向他，直直往蘇籐嘴上吻了下去。

　蘇籐臉紅得不成樣子，還好程熙隻是想藉這個動作宣告佔有權，不是真想在陸陶面前表演什麼激情秀，匆匆碰了一下就放開了，攬著蘇籐的肩膀充滿敵意地看向陸陶。

　就這樣蘇籐已經覺得臊得慌，左右迅速看了一眼，幸虧週圍沒人。接著他死死低著頭不敢看陸陶的表情，隻想整個人能藏在程熙懷裡，甚至來不及想他弟弟怎麼突然在外人面前來這麼一出。

　陸陶僵著臉，整個人跟傻掉了一樣立在原地：「你……你們……」晚風吹得他一個激靈，他突然浮誇地笑起來，「哈哈哈，我說我一直想請你吃個散夥飯呢！我們有空合計合計！我先走啦！」說完頭也不迴地匆匆走了。

　程熙這纔迴過去看他哥，卻發現他哥垂著腦袋就是不看他。

　他有些慌神，忙湊過去輕聲道：「哥，你生氣了不是？我就是看他對你不安好心，忍不住就想證明給他看，你是我的，誰也不許把你搶走。」看蘇籐一點兒沒反應，程熙更是懊惱萬分，「哥，這次是我不對，下迴我一定想個溫和點的辦法，你別生我氣。要實在不行，你打我出出氣成不？」說著就抓住蘇籐的手往自己臉上拍去。

　蘇籐小小的掙紥了一下，程熙沒真的用力拉他，很容易就讓他掙脫開去。下一秒，出乎程熙意料的，蘇籐伸出雙手主動摟住程熙的腰，擡頭看著他，眼睛彎彎的：「沒生氣。」

　「可嚇壞我了！」程熙誇張地吐了口氣，捏捏蘇籐的臉，「還會騙人了！那剛剛為什麼不擡頭？」

　「就是……就是不太好意思。」蘇籐一想到剛剛程熙在同學面前那麼奔放，臉就止不住泛紅，「你……你都讓別人看見了……」雖然是這麼說，蘇籐卻嘴角翹著，顯然對這事兒沒產生一點心理陰影。

　「哥，我怎麼看著你挺樂意的啊？」程熙也看出來了，忍不住逗他。

　「沒，沒有。你這樣做，不怕別人說你麼？」蘇籐小眼神又暗下去了，剛剛心裡慌得不成樣子，害羞還是次要因素，最主要還是怕他們倆的事兒會對程熙產生什麼不好的影響。

　知道他哥又鑽牛角尖了，程熙扳過他腦袋正色道：「如果不是怕你不高興，我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我們倆的事兒，別人說什麼我是不在意的，人就活這短短一輩子，如果還要為這些沒意義的議論分神，哪有足夠的時間去做真正想做的事，珍惜真正在乎的人？」

　這樣簡單的道理，卻是程熙用了兩輩子纔明白過來的，他再不會像上輩子那樣違背自己的本心，心裡最看重什麼，就要不遺餘力地去爭取，去守護。如今這個最看重的人就在旁邊，他還有何懼？

　迴了宿捨，陸陶看見他們倆，故作自然地揮手笑：「你們倆迴來啦！我說班長，今兒老師問你咱班學習情況，你沒說我壞話吧哈哈哈……」

　程熙冷冷盯著他，直看得他閉了嘴纔去洗漱。

　分完班日子似乎一下就加快了，就跟被人調了速率，以一個正常X2的快進方式向前趕去。老師佈置的作業加捲子猛然多了起來，課程進度猛然快了起來，大考小考猛然凶殘起來……

　新上課那天，陸陶看著程熙淡定地領著他哥一起進教室，還選了靠窗位置一起坐下，他驚訝得嘴都合不攏，奔過去一拍桌子：「靠！你不轉班啊！」

　「哎？」蘇籐被他問得一頭霧水。

　「沒，沒事！」陸陶垂下胳膊，滿臉糾結地看了他一眼，半天擠出一個笑容，「哈哈哈，我是說，你不去文科班的話，我就能繼續找你練口語了，挺好，挺好……」

　程熙適時開口，把蘇籐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基本上蘇籐從他爸去世到現在，想要的東西很少，即使有點喜歡的都以一種有則幸無則命的態度去對待。而這輩子遇到程熙，他幾乎是強勢地闖入他的生活，慢慢從他的每一點縫隙中滲透進去，最後成功地在蘇籐的心房入駐。所以難得的，程熙成為了蘇籐這輩子第一次願意為之執著的存在。

　確定了想跟程熙考同一所大學，似乎學習都被賦予了一種讓他幸福滿滿的意義。心思單純的人也有點好處，隻執著於一件事的時候，這件事被他整個心裝滿，雖然他心不大，但比起那些心大但是想要的東西多的人來說，勝在純粹。

　程熙也發覺他家蘇籐更用功了。以前再怎麼學習，每個月該追的漫畫是不會落下的，而最近這幾個月他給蘇籐買的漫畫都被蘇籐直接收了起來，連外面那層透明的塑料膜都沒拆。以前週末倆人不太迴家，但換季的時候多少還是會迴去一趟拿點衣服，而最近蘇籐都直接要求程熙幫他帶來，自己一次也沒迴去過，連程皎都好久沒見了。